按说剑是金铁之物,挥动越快,剑身应该越热才对,但鲍素娟和摘星居士转眼斗了四十来招,短剑却越来越冷,这可是鲍素娟生平所未遇的怪事!她知摘星居士掌力必有怪异,仗着武功深湛,暗运一口真气护住心头,短剑挥霍,硬破敌招。摘星居士怔了一怔,退而复上,发掌有声,掌风疾劲森冷。鲍素娟短剑护身,转了守势,她武功斗摘星居士本是绰有余余,但摘星居士的掌力实在怪异,鲍素娟不知对方虚实,为求稳健,稳扎稳打,一招“萧史乘龙”,守中寓攻,反手一剑直刺摘星居士左胸。
摘星居士左掌一抬,双掌一夹,竟将鲍素娟短剑夹住,喝声:“撤手!”哪知鲍素娟不像他所想那般文弱,短剑运力倏地向前一冲,非不收招,反向前刺。摘星居士没料她剑法如此精强狠辣,吓了一跳,急忙双掌一松,掌随身走,飘身闪开。鲍素娟武功虽高,对摘星居士怪异的掌法也略有忌惮,短剑霍霍有声,见招拆招。
两人正在缠斗,忽听百毒神君桀桀怪笑,疾地一个晃身,躬腰扑进,左掌斜劈鲍素娟面门,鲍素娟微一侧脸,百毒神君这招本是虚招,左掌一撤,右手往外一穿,倏地横身,照着鲍素娟胸前要害便下重手,手掌未到,腥风扑鼻!鲍素娟一闪闪开,短剑往下一沉,斜削肩臂,指东打西,一招之间,连袭摘星居士和百毒神君,双凶都觉眼前冷气森森,急急往后躲开,百毒神君退得稍慢,双掌盘旋,好不容易才将鲍素娟这招化开!
王剑清在旁一面看妻子发招,一面问道:“老婆子,你没受伤吧?”鲍素娟一面发招,一面说道:“没有。这魔头掌法好怪!”王剑清点头道:“你觉得怪那就对了!这不是他们本来的武功!”鲍素娟不明所以,暗道:“不是他们本来的武功?当家的这话是什么意思?”手底丝毫不缓,骤然一个“鹞子翻身”,双臂振处,身躯腾空飞起,剑影翻飞之下一剑下斩,手法当真迅疾无伦。百毒神君微噫一声,双掌一分,左手往外一挂,横身进步,右手“雷神击鼓”,居然在劣势中反守为攻,鲍素娟老练巧滑,短剑才发便收,蓦然变招,反手一剑,疾刺摘星居士肋下章门穴。这一招虚实莫测,老辣异常。不料摘星居士掌法着实怪异,脚下不动,身体陡缩,恰恰把短剑让开,未容鲍素娟收招变招,喝声:“着!”双掌一劈,疾如骇电,呼呼作响,拍到鲍素娟面门。
好个鲍素娟,临危不乱,短剑向上一弹,剑光盘旋,锐风斜吹,一剑疾劈。摘星居士招式用老,迫得也走险招,仗着怪异的武功,不迫不闪,双掌一晃,以攻为守,猛扑鲍素娟中盘,力猛招快。鲍素娟斜身侧步,避敌正锋,飞身纵起,斜飞一丈,只听当的一声,摘星居士倏地弹出一指,鲍素娟挥剑一格,落下地来,身躯不禁一晃,好似寒冬腊月,掉进了万古冰潭之中,顿时冷得全身发抖!
王剑清尚未上前,只听黑暗中有人一声微咦,说道:“你的摧心指也算有几分功力,这指法谁教给你的,是不是逐鹿擎天!?”声出人到,伸手一抓,突然使出迅雷不及掩耳的手法,一抓就撕开了摘星居士的右肩衣裳,摘星居士大吃一惊,一个侧身飞滚,还未看清敌手是谁,已险些吃了一掌,弄了个灰头土脸!
夜色之中,忽见红影闪动,那是竺可蓝的大红袈裟。摘星居士还未来得及清理身上的脏土,转眼之间,竺可蓝到了他面前,抖开袈裟,冲着摘星居士哈哈大笑。摘星居士将衣裳一抖,冷冷说道:“你是谁,你笑什么?”竺可蓝笑道:“贫僧是谁已然不重要,贫僧现在是笑你大祸临头,却尚不自知!”摘星居士说道:“你刚才用的是不是西藏密宗的阴阳爪,原来你是密宗弟子么?”竺可蓝脸上冷笑不退,道:“不错,贫僧以前是密宗弟子,后来改从名师,游行域外。冀北四凶作乱江湖,好歹还有一点名气,可惜不识玄机,祸在眼前却全不自知!你注定要走火入魔,遭内火焚身之祸,谁叫你听了逐鹿擎天的话,强练没有总纲的戒日神功?你练过戒日神功的踪迹一露,只怕后面就有追魂夺命的恶鬼跟来了!”
摘星居士闻声冷笑道:“大喇嘛,你要追我的魂夺我的命么?好极,好极!我正想跟人好好打一场,你想要我性命,不妨放马过来试试!”竺可蓝哈哈仰头一笑道:“贫僧不是恶鬼,贫僧是替你消灾解难的人,不但可让你逢凶化吉,而且可令你平安无事安度晚年,为祸为福,全看你自己的了!”摘星居士猜到一半他要说的话,岂知他只猜到了一半,另一半却是茫然不解!
跟随孔雀大明王回到中国故土的这几年来,竺可蓝一直在各地暗中跟踪几个邪派中甚为厉害的魔头,其中最厉害的一个,就是他的兄长逐鹿擎天。他得到孔雀大明王的悉心指点,练功渐入佳境,内功和见地都有了长足的长进。他深知正邪武功的分别,固可从练功人的日常行为上进行判断,但在内功的修习方面,正邪两派所选取的路径也甚不相同。正派内功讲究纯正和平,内功越深,对修炼者益处越大;邪派内功凶残猛厉,急求速进,一举手一投足,就便能令人伤残,伤人于无声无息之间,有如鬼魅附身,无法解脱。
且邪派内功练得越久,对修炼者本身所造成的伤害会越来越深,“走火入魔”就是其中的表象之一。摘星居士练的是毒手天尊那一派的邪派内功,他给逐鹿侯压服之后,得了逐鹿侯的传授,强练了一年的戒日神功。正如逐鹿侯网罗他时所说的那样,这一年中,他觉得内功一天比一天“精进”,寻常一段练功口诀,以他的禀赋大约需要一个月或更久方能练得滚瓜烂熟、熟稔于心,得到逐鹿侯的传授和指点,十天不到就可大功告成,非但是他,就连他的师叔毒手罗汉这样的大魔头,也暗暗觉得奇怪和惊喜。
但这几个甚为厉害的邪派魔头,却不知其中因果。他们只知逐鹿侯传授给他们的功法来自戒日神功,也知戒日神功中载有六种无上神功,足以解除自己修炼邪派内功所留下的祸患,这六种无上神功绝技,正是每一个邪派中人练功遇到阻碍迟滞不前时,最最渴望得到的“指引”。他们之所以对戒日神功趋之若鹜,便是为了练成其中的绝技,从此在江湖中横行无忌,所向无敌。岂知戒日神功所载固然厉害,缺失总纲亦有千年之久,想要练成神功,没有总纲指引,几乎没有一丝可能,就算练功得有寸进,带来的祸患却是越积越深,再也无法消除。
这种祸患大可丧身,小亦致残,正是每一个修炼邪派武功内功的人最担心的事情。竺可蓝寻找独孤城留下的戒日神功来到布达拉宫,不知他的哥哥也跟了到来,竺可蓝毁掉了洞口,却留下了秘洞石窟中完整的戒日神功图谱。逐鹿侯得到图谱,仗着自己过人的天赋推断总纲的练功途径,也没有找到消除练功祸患的方法。他眉头一皱,计上心来,于是把独孤城秘窟中得到的戒日神功图谱传给手下收伏的几个武功甚高的大魔头修练,从旁观察他们练功所得。
他想到的办法和几百年前反推戒日神功的少林神僧了空大师思路不谋而合,可惜逐鹿侯天赋再高,也不及当年的了空大师,他选取修练没有总纲的邪派魔头,也不及当年了空大师选择的林、罗、谭、谢、薛五位前辈大侠,破解戒日神功秘奥,遥遥无期。换而言之,冀北四凶不过是逐鹿侯用来破解戒日神功秘密的“工具”而已,可笑这些魔头对逐鹿侯的险恶用心懵然无知,还以为自己挖到了“武学宝藏”沾沾自喜,遂死心塌地地为逐鹿侯所用。
回到中国之后,竺可蓝曾借拜访故地之由再访布达拉宫,回过当年为自己所毁的布达拉宫的秘洞。他看到洞口有了给人打开的迹象,想到这个人除了自己的哥哥应是别无他人,所以才想到暗中追踪逐鹿侯的踪迹,后来,更成为他不惜破坏佛法修行,离开孔雀大明王的主要原因之一。
这时恶斗已歇,竺可蓝望了摘星居士一眼,说道:“你不信贫僧的话么?贫僧问你,古往今来,不是名门出身、武功练得最高的是谁?”摘星居士哈哈狂笑,说道:“你以为我这点见识都没有吗?这个人当然是号称古往今来第一大魔头的独孤城!”竺可蓝“哼”了一声,说道:“你还知道是独孤城,算你有点见识,你既然知道有独孤城这个人,那你更应该知道独孤城虽然武功盖世,也无法免除走火入魔的危险,更无法消除修炼邪派内功留下的祸患!”摘星居士冷笑道:“哈哈,你别跟我假惺惺,你不就是想说,我没法练成正邪相溶的武功吗?我不信真有人可以做到这一点,真有人能做到这一点,我甘心情愿向他三拜九叩、拜他为师!”
竺可蓝对他的狂笑报以不屑,说道:“这样的人不是没有,就你我都知道的独孤城,就几乎练成过融汇正邪两派的绝世武功!”摘星居士听了不觉心中一动,止住狂笑,忍不住问道:“独孤城是千年以前的人,早已化成了一抔黄土,你怎么知道他练成过正邪融汇的绝世武功?”竺可蓝冷笑说道:“你这样问,请恕贫僧言语冒犯,那就说明你孤陋寡闻,对戒日神功反噬的厉害半点不知。贫僧来告诉你吧!独孤城虽死千年,但他当年被迫隐姓埋名退出江湖隐居西藏,却并不为人知。他隐居西藏,把正邪武功无法相汇相融、武学上难以勘破的难题、以及修炼邪派内功留下的祸患,他都已想出了破解之道,更留下了相应的解决之法。”
摘星居士半信半疑,问道:“其后如何?”竺可蓝道:“独孤城参透玄关,未将自己所得示之天下。他纵横一生,深知他一旦重新在江湖露面,展露他的研究结果,无数邪派中人自必闻风而来,他一人双拳难敌四手,岂有在他退隐江湖之后,还能安度晚年的道理?”
原来竺可蓝当年在布达拉宫寻到独孤城留下的戒日神功图谱之外,也有幸看到了独孤城留下在石壁上的一页“日记”,“日记”上最重要的一项,乃是预测戒日神功将在他死后重现江湖,并留下消弥练功中所产生的祸胎的办法。这页“日记”没有涉及修炼戒日神功的奥妙,而是在于警醒世人,在没有总纲的情况之下万万不可强练神功,并且在“日记”的最后,留下了一小段他参悟出来的破解之法,可以避免走火入魔的祸患。他作恶一生,退隐布达拉宫之后才幡然顿悟,回首往事,悚然心惊,于是悬崖勒马,为后来人留下了一点善心。这页“日记”给竺可蓝看到之后就毁掉了,逐鹿侯潜入秘洞,只见到没有总纲的戒日神功经文,对于那页“日记”一无所知。
摘星居士纵声笑道:“照这样说来,你想把消除灾患的秘诀告诉我们吗?那我们所得的好处未免也太多了!”火龙道人也在一旁道:“可不是吗?天下哪有这样的便宜事?”竺可蓝道:“贫僧可以传授千年之前的秘诀给你们,但你们也要答应贫僧一个条件。”摘星居士冷笑道:“原来你还是有自己的小算盘的!好,既然你已开尊口,不妨说来听听。”他练邪门武功已有三十年之久,当然知道邪门武功对人的伤害,如果竺可蓝确有良方,何不虚与委蛇,事后再杀掉竺可蓝灭口?
谁知竺可蓝一开口说出的条件,却令摘星居士等人大吃一惊。只听竺可蓝说道:“贫僧要你们洗心革面,离开逐鹿侯,反过来做贫僧对抗逐鹿侯的帮手。你们意下如何?”摘星居士大喜,问道:“就这么简单,你就答应传我们秘诀?”火龙道人半信半疑,道:“你不是开玩笑的?”竺可蓝道:“你们不信,那就算了。贫僧和你们素昧平生,信不信也由你们!”
四凶之中,只有百毒神君是死心塌地地要跟逐鹿侯走,其他三个,各怀鬼胎,见到逐鹿侯的武力,深知可以加以利用,才投靠在逐鹿侯手下,和百毒神君心想完全不一。百毒神君在四凶之中练武的天赋又在其他三人之上,渴望修炼更多戒日神功中的武功,对逐鹿侯百般谄媚,无所不用其极。他对摘星居士他们停手罢斗大为不满,倏地一跃而前,骂道:“谁要跟你啰嗦,要么你乖乖地把秘诀交出来给我们,要不今天我们把天龙寺夷为平地!”竺可蓝说道:“你好大的口气,竟敢夷平天龙寺,你以为天龙寺是什么地方,能由你想怎样就怎样吗?贫僧一片菩萨心肠,你却不识好歹!”百毒神君冷笑道:“你若是菩萨心肠,我就是大慈大悲的观世音菩萨啦。哼,哼,我看你还是老老实实交出秘诀,我的掌下或能饶你一命!”双掌一错,猛扑而至,掌力如山,狠狠攻击!
竺可蓝身形晃动,让了三招,忽地喝道:“贫僧看在我佛慈悲让你三招,三招已过,可别怪贫僧不留情面啦!”百毒神君双掌一合,怪叫道:“谁要你的情面!”掌力再发,轰轰作响,又向竺可蓝当头拍下,竺可蓝身躯一转,喝道:“你面目可憎,怪声吵耳,甚为讨厌!”连退几步,突然飞身而起,但听得“啪”地一声,人在半空,袈裟一拂,百毒神君连打三个筋斗翻出丈外,身形末起,袖子中射出一团黑烟,竺可蓝袈裟展开,盘空一绕,化成了一团红影,将那一股黑烟都卷得四散飞开。
借着本因堂门口的烛光,竺可蓝低头一看,只见衣袖上多了一个黑色的掌印,心下不禁骇然,喝道:“都说冀北四凶用毒的本领神鬼莫测,甚为了得,好,贫僧就用无上佛法,来度化你们的毒功!”摘星居士三人当然是向着自己的兄弟,不会因竺可蓝的几句话而倒戈相向,当下三凶亦是尾随其后,向竺可蓝扑了上来!四凶并力联手,这份功力不在江湖中任何一位顶尖高手之下,但竺可蓝的武功亦中亦西,身兼中土和天竺两大武学之长,招式怪异,但见他双掌翻飞,指东打西,指南打北,一口气连攻了十招,四凶之中独臂夜叉稍一分心,“嗤”地一声,左袖给竺可蓝变掌为抓,撕了一条大大的口子。独臂夜叉勃然大怒,拔出一口黑沉沉的毒剑,尖声叫道:“贼秃,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闯进来!”竺可蓝冷笑道:“谁入地狱还未可知,时候一到,报应亦至!”
正和龙四先生站在一起观战的韩四娘看了一阵,忽地尖声一笑道:“天竺武功,果然神异!我来领教领教你的掌法!”蓦地一声怪啸,恍若一头恶鹰,连人带剑倏地斜掠,一对寒光四射的鸳鸯钺转瞬袭到竺可蓝后心。竺可蓝变招奇快,疾的双臂一振,伸臂格开摘星居士一掌,韩四娘鸳鸯钺从右侧攻到,蓦地里当当两声,火光飞溅,原来是竺可蓝拔出随身弯刀,连解两招,嗤的一声,韩四娘左腿冰凉,险些吃了他一刀。好在韩四娘虽是精通暗器,武功却也不弱,竺可蓝一刀划破了她的裤腿,却未伤到皮肉。
竺可蓝施展全副本领仗着功力深湛以一斗五,一口弯刀封得密不透风,四凶为主,韩四娘为辅,恶斗三十多招,兀是占不着半点便宜。酣战中竺可蓝凝着一口真气,弯刀倏地一指,力猛招快,闪电般连拆数招。不料摘星居士武功甚高,竟在须臾之间将他快如闪电的刀法破开,火龙道人与百毒神君一左一右同时扑来,竺可蓝左手一抓,恰如巨鹰攫兔,五指如钩,带着嘶嘶冷风,闪电般抓到摘星居士头顶,摘星居士一声怪啸,反手一掌,迅如奔雷,照竺可蓝当胸劈下,竺可蓝陡地闪身进招,
哪知摘星居士的毒掌十分厉害,一劈一按,掌心一震,竟将竺可蓝连人带刀震开数步,韩四娘趁机将鸳鸯钺扬空一闪,钺尖骤缩骤伸,如毒蛇吐信,分刺竺可蓝左右肩胛,竺可蓝猛一扑身,腾地飞起一脚,正中摘星居士右胯,摘星居士“扑通”一声,摔倒在地,竺可蓝弯刀一转,连环数刀,又将百毒神君和火龙道人同时逼开!
摘星居士大怒,从地上弹了起来,正好这时韩四娘“当”地一声,鸳鸯钺荡开了竺可蓝的弯刀,摘星居士瞅见空隙,倏地欺身进步,左掌拍出,竺可蓝身法步法迅若飘风,居然还是给他一掌击中。好在摘星居士掌力将及他身体时其势已衰,饶是如此,竺可蓝肩头还是一阵阵火辣,他见惯江湖,深知四凶都练有毒掌,着了这一招,急急弯刀护身,潜运真力化解掌力!
高七娘子看了看,忽地指着韩四娘喝道:“你是赤灵子的徒弟是不是?”
二十年前曹伯彦率十四位同门从陕西去往西南雪山,劫夺“沸龙丹”,当时制练沸龙丹的,就是赤灵子的三个徒弟“沂蒙三煞”韩刚、韩业和韩芳,三煞给曹伯彦所杀,这段往事,曹伯彦对高七娘子说过。沂蒙三煞已死,他们还有一个表妹,就是韩四娘韩玉菡。韩四娘那时年纪尚幼,随赤灵子远在满洲,三煞死时,赤灵子和韩四娘都不知消息,直到赤灵子回到关内,才知三煞死在大雪山。高七娘子虽未见过韩四娘,却从她鸳鸯钺的招数上看出了她是赤灵子那一派的武功,已死的沂蒙三煞,老大插翅虎韩刚的成名兵器就是鸳鸯钺。
正在这时,忽听夜空远处传来一声怪啸,那一声怪啸宛若夜枭尖啼,远远传来,令人不寒而栗,韩四娘鸳鸯钺一连几招抢攻,将高七娘子迫退几步,一晃身跳出圈外,闻声发啸,一长一短,相呼应和。高七娘子听得远处啸声怪异,心头一凛,暗道:“这人功力好深,大概是赤灵子亲自来了!”趁韩四娘呼声换气之时,呼呼两掌,拍到韩四娘前胸,韩四娘腾空飞起,身在半空,居然硬生生将身形扭转,鸳鸯钺斜击下来,招数古怪绝伦,高七娘子一个变招,但听“擦”的一声,韩四娘足踝吃了她一掌,高七娘子胸口也险些给韩四娘的鸳鸯钺划了一记。韩四娘吃了一掌,足踝欲碎,不敢恋战,身形飞起,如箭离弦,霎那间冲出几丈。她脚踝虽然中了一掌,一瘸一拐,仍然奔行如飞,高七娘子武功在她之上,也不禁暗暗诧异。
忽听外面那啸声越来越近,有人叫道:“四娘,你在和什么人动手?”
韩四娘尖叫一声道:“师父快来,是害死我哥哥姐姐的仇人!”叫声方落,风声响起,但见一个白衣老者倏忽来到。那老者须眉如雪,一头黑漆漆的头发却是油光可鉴,令人看不出他真实的年龄,携着韩四娘的手缓缓走来,两道眼光如冰似刀,古怪之极,滴溜溜的在众人脸上一扫而过。高七娘子等人接触到他的目光,不约而同心中一凛,想道:“这人的内功好生厉害,的确是个劲敌!” 心念未已,忽听得那白衣老者道:“是谁伤了我的徒弟,滚出来!”声音铿铿锵锵,宛若两块生锈的铁板在沙石上猛力摩擦一般,充耳难闻!
韩四娘把手一指高七娘子道:“这贱婢名叫高瑛,江湖上的人叫她高七娘子,是天龙寺住持一乘老秃的徒弟,就是她的姘夫曹伯彦杀了我的三个哥哥姐姐!”那老者正是韩四娘的师父赤灵子,闻言嘿嘿一阵尖笑道:“天龙寺一乘和尚有多了不起,也已化作黄土一抔!就让我来试试天龙寺的武功,看看所谓‘天龙七子’有什么了不得的本事!”随手从身边一棵树上折了一枝树枝,树枝微微向上一挑,似戳似刺,迎面扑来,树梢尖端闪电般刺到高七娘子胸口“璇玑穴”,柔弱的树枝,竟使出极厉害的剑法,飒飒生风。高七娘子一个错步回身,避招进招, 一掌“横指天南”,使出天龙神掌中精妙的杀招,迎面反击。赤灵子微微“咦”了一声,树枝颤动,顺着剑势向上一挑,倏的就解开了高七娘子的杀手!
四十八路天龙神掌变化精微,招数繁复,高七娘子行走江湖,以这套掌法不知会过多少高人,极少有人能在三招之内将她的掌法破解,赤灵子仅用一根树枝,就能够轻描淡写将那样繁复精巧的招数化开,武功确已到了惊世骇俗之境!他用的虽是一根纤细的树枝,但内力灌注,出手凌厉,树枝挥动起来,劲道十足,鲍素娟和王剑清左右分上,双剑齐出,但赤灵子只是轻描淡写般挥动树枝,或挑或点,或刺或击,往往在间不容发之际解开王剑清夫妇的攻势。
王剑清成名已久,也从未遇见如此强敌,越斗越惊,陡然间只见赤灵子树枝一颤,鲍素娟一剑刺空,背上“灵枢”穴微微一麻,竟在瞬息之间,给赤灵子手中树枝点了一下,幸亏鲍素娟功力深湛,护体神功深具火候,饶是如此,依然觉得头晕目眩,天龙短剑几乎脱手!只见赤灵子身形微微一晃,已退回原地,嘿嘿尖笑道:“天龙夺魄剑不过如此!所谓西南称尊,不过一张画饼!哈哈哈哈!”
他话音刚落,只听不远处传来一声冷笑道:“赤灵子,你躲在满洲做了多年的汉奸,再来中土,还敢如此狂横!”那声音不大,甚为苍老,但清越有力,似远似近,宛若一缕淡淡的青烟在半空中飘荡,赤灵子等人听得清清楚楚,却一时判断不出那声音到底从哪方飘来。
赤灵子喝道:“是谁遮遮掩掩不敢露面!”那声音又是一声冷哼道:“贫僧等你多时,可笑你居然还不知贫僧在哪里!贫僧愿不愿意出来是贫僧自己的事,你敢小看天龙寺,侮辱天龙寺历代祖师,今天贫僧倒想领教领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