抗战英雄谱丨永定河金老太太

义和江涛 2024-06-08 10:15:30

作者:岳一中、蔡世英、魏广惠、贾廷相

抗日战争时期,原安次县(今廊坊市)有一位金老太太,她四十八岁那年,为了报杀夫之仇,拉起“黑天挡子”尔后势力日渐壮大,成了绿林金部的头头,平常干些劫富济贫,仗义疏财的事,等报完家仇,又不忘国耻,在我党政策的感召下,率部走向抗日,一时名声大震,成了京南一带家喻户晓,尽人皆知的人物。

一、追本溯源

金老太太,其实并不姓金,娘家是大兴县石佛寺村,姓赵。她生于一八九一年,做闺女时起的名字叫赵金花。早早地长成了大高个儿,宽肩膀,粗胳膊粗腿,手大脚大,四方团圆的大脸盘,厚嘴唇,大嘴,两只炯炯发光的大眼,显得格外的精神。俗话说身大力不亏。论力气比男子汉差不了几分。从小就爱干上场下地、打草放牛的活儿,就是不愿意坐在家里拿针拿线的。她的性格是又强又泼辣,见了不合理的事情就管,常常为了打抱不平受到母亲的训斥。

当时村上有个二流子叫刘二虎,见到妇女就鬼鬼崇崇,嬉皮笑脸,说些不三不四的下流话,吓得不少妇女一个人不敢下地,赵金花早就想教训教训他。真是冤家路窄,说碰就遇上了。一天金花下地,正好见到刘二虎调戏一个女人,立刻挺身而出,大声训斥道,“刘二虎,你为什么老干这缺大德的事,一点人性也没有!”刘二虎听了脑瓜子一歪、眼睛一斜,说:“你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金花听完,把背筐往地上一扔,说:“我管定了。”说着挽起袖子,走到二虎面前,飞腿就是一脚,结果二人撕打起来。二虎甭看是小伙子,哪是金花的个。金花把二虎打得鼻青脸肿,还挠破了好几道口子,二虎只得甘拜下风,灰溜溜地走了。

赵金花十九岁那年,经本村媒人介绍,与安次县蔡家务村金国珍结发为妻。婚后,务农为生,日子过得小康,不愁吃不愁穿的,生了二男四女。长子金秀非,次子金秀亭,四个女儿排着叫秀荣、秀鸾、秀芬、秀英。

天有不测的风云。一九三四年夏天,永定河大水泛滥,庄稼被淹没,房子被冲倒,到处-一片汪洋,尽成泽国,蔡家务也不例外,乡亲们四处奔走逃荒,投亲靠友。金国珍夫妇也只好携儿带女,逃到了北寺垡村,托亲戚找了两间房子住下来。光阴迅速,转眼二年过去,又搬到后屯(现在的杨更生村)。开始单门独户,觉得很孤单寂寞,后来一打听临村有姓金的,即攀成当家子,觉得有了点靠头。

金国珍原先是个老实巴结的庄稼人,从小继承父业,很守本分,家里有三四十亩地,十来间房子,倒是吃不愁,穿不愁的,长子秀丰在家种地,次子秀亭托人在原安次县城里一个木工作坊里学徒,学徒二年,尚未出师,一九三七年七月七日,爆发了卢沟桥事变,日本鬼子入侵,到处烧杀抢掠,木工作坊关门倒闭,便回家来种地。

金国珍早年曾学会治红伤的祖传秘方,自己配药,常为周围的老百姓治病。药是自己配的,也不要钱,三村五里的人都很佩服他,逢年过节常常有人给他送些礼物。可是自从“七七”事变爆发后,日本鬼子到处抓人抢东西,老百姓整天躲躲藏藏,日子过不下去了,金国珍也不例外,随着形势的变化,过日子的心散了,脚下就走了斜路,不断下赌场耍钱,妻子怎么劝他也不听,为此吵过嘴,打过架。

这时候他的大女儿已经出嫁到附近的吴庄子,女婿叫吴国珍,在上海当工人,买回一辆崭新的自行车,送给岳父金国珍。金国珍有了自行车,出门就不用步下走了,到外村去下赌场也就更方便多了,因此一有时间,骑上车便走,连饭都顾不得吃,把金老太太气的牙根疼。

一九三八年七月,一天夜里,他背着金老太太骑上车子出了村,跑到离家二十多里的榆垡镇去赌钱。这一次手气好,赢了不少钱。半夜他乐哈哈的,嘴里还哼着小曲,骑上车往回走,但万没料到;“钱成了万恶之源”,当他走到榆垡镇东口和东庄营村之间时,突然从树林里窜出两个持枪的土匪,大吓一声,把他截住,金国珍刚醒过味来,说时迟那时快,两个土匪便开枪把他打死,把钱掏光,骑上自行车跑了。

二、报夫仇走上歧路

金老太太在乡亲们的帮助下,埋葬了丈夫擦干了眼泪,就暗下决心,要替夫报仇,便产生了“拉黑挡子”的念头。于是便对儿子说:“自古以来,英雄女豪也不少,老娘们牵头拉挡子不算稀奇,你去串通几个人来,咱一块“吃买卖。’秀丰听了疑惑不解的问道:“咱不想办法给爹报仇,怎么能干这一行呢?”“是啊!就是为了给你爹报仇,才得拉挡子啊。”

没过多久,金秀丰串通了几个人来,就这样金老太太把黑挡子拉起来,开始吃买卖(即绑票、劫道、砸明火)。出去时金老太太领头,分钱时,金老太太拿主意。他的办法是:一是财物公开,不吃昧心食;二是先人后己;三是照顾急用户。因为跟金老太太拉挡子的多是贫困户,这么一来,大伙很尊重她。一个传两个,两个传三个,到一九三九年秋季,发展到了三十人左右,大家就推选金老太太做头头,起名金部。

经过吃买卖,有了钱,买枪支,很快就装备起来。每人不仅有一颗手枪,而且还有一支大枪,还买了一挺机关枪。这时候,他们既吃买卖还打日本鬼子。不过打日本鬼子还没有抗日救国的民族感,而是为了从日本人手里夺取枪支弹药武装自己的力量。但是这么一来,名声就越来越大了,很快发展到一百多人。

金部比较开明和人道。对“秧子”(即绑票来的人质)不打不骂,不虐待,按时给吃给喝,在周围二三十里地内不劫不绑,但对日伪军却敢打敢拼;由于他们占天时地利,常常打日本人的伏击,使得日本人闻风丧胆。

随着人马队伍的壮大,金老太太报仇越来越心切了。经过查访,弄清了杀害她丈夫的人是胡部土匪的人。一个是小押堤村的丁金生,另一个是辛村的贾秀峰。但这仇怎么报呢?直接找胡部要人是不行的,与他们明枪直打也是不行的。她苦思良久,终于采取了“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的办法,于是便找了一帮人,虚设赌场,又串通了几个人,勾引这两个仇人来赌钱。结果丁金生和贾秀峰果然上勾。金老太太就在赌场上抓住了这两个不共戴天的仇人,当下就把他们处决了。还了自己的夙愿。

三、晓大义参加抗日

面对家仇已报的局势,下一步该怎么办?干一辈子绿林打家劫舍总不是长久之计,思来想去,觉得要保存力量,就得脱离绿林,走爱国抗日的道路。

一九四〇年金老太太的长子金秀丰不幸负伤。我党闻讯后,为了宣传抗日,贯彻民族团结统一战线政策,八路军主动派医生高雅轩为他治疗。在此期间,不断给金老太太做思想开导工作,使她产生了抗日救国的思想,并有事主动找八路军联系。后来冀中军北上抗日支队长李大卫同志,主动对金老太太接触和教育,使正在寻找出路的金老太太,很快提高了觉语,就主动提出要求参加北上抗日支队,愿意接受支队的领导。

经过李大卫同志和政治委员朱万福等同志研究,根据当时的形势,认为还是不要急于收编她的人马好。其原因是:因她原是股匪,和其他股匪、伪军等都有联系,尤其是她和另一股较大的股匪胡部,关系密切,利用她在外围的活动,可以帮助八路军侦察了解敌情,掩护抗日军政人员。特别是给金老太太拉驴赶脚的李洪藻,这个人原是金国珍的朋友,金老太太拉起黑挡子以后,他主动投入金部,为金老太太赶脚(金老太太外出活动时骑毛驴)。这个人交际广泛,常到旧州、白家务等敌人的据点上弄情报。敌人又不注意他的活动,这样更有利于帮助我军抗日。

为了不挫伤金老太太的抗日积极性,经金老太太再三要求,北上支队就秘密委任金老太太次子金秀亭和金部里的骨干金宝元为北上抗日支队第三大队队长。从此金老太太率部弃暗投明毅然走上了抗日救国的道路。不断开展袭击日、伪军的活动,对扩大游击区作出了贡献。使永定河以北地区的抗日工作开展得很快。

金部参加抗日后,积极掩护和配合我北上支队作战,一次又一次地打击了敌人,保存了自己的力量。一九四〇年夏天,我抗日人员十多人,刚从金部出来走了不远,金老太太忽然接到情报:说日伪军出发扫荡,奔金部驻地而来,金老太太怕我抗日工作人员遇敌,遭到不幸,沉思了一下,便叫次子秀亭背上草筐到村东北去打枪,引诱敌人。结果日伪军听到枪声,朝村东北方向追去,使我抗日工作人员避开了正面和敌人相遇,安全的转移了

还有一次,从金部驻地西向方向传来激烈的枪声,显然是敌我双方开了火。经过了解,得悉住在北寺垡村的县大队遭到旧州日伪军的袭击。金老太太便当机立断,亲自和儿子秀亭率部赶去,从敌人背后插进去,以猛烈的火力打击敌人。敌人出其不意,听到背后有枪声,便慌慌张张的分兵应战。结果金部打死打伤了日伪军八人,我县大队都安全的转移了。

一九四零年秋天,在百团大战的时候,金部与北上支队联合一起,在万庄以西稽察王村附近的铁路上,埋好三颗地雷,炸晚上十点十分的客车,准备捉拿一个有钱的大老板,动员他出钱支援抗日,可是由于三颗地雷力量太小,爆炸后虽然火车停下来,但并没有炸坏出轨。趁此机会,北上支队队长李大卫同志便向旅客喊话,宣传我党我军的抗日救国政策。这次战斗虽然没有达到预期的目的,但也给了敌人很大的震慑。使敌人知道,在他们控制极严的铁路线上,我军也可以去袭击。这是金部和北上支队合作打的第一仗。金部全体人员表现英勇,冀中军区吕正操司令知道后,还嘉奖了北上支队和金部。

金老太太参加抗日,打击日本鬼子的消息,很快传遍了三村五里,街头巷尾,到处有人议论。有的说金老太太一枪打死两个鬼子,有的说一枪把伪军队长的帽子打下来等等。总之,事情是越传越多。

一九四〇年冬天,冀中军区司令员吕正操同志要接见金老太太。于是金老太太便在北上支队长李大卫同志陪同下,顶严寒,冒风雪,通过敌占区,经过封锁线,顺利的到了冀中军区。

当时冀中军区驻在饶阳县。吕正操司令员接见金老太太时,除李大卫外,还有军区参谋长沙克同志。这次吕正操司令接见她目的有两个:一是鼓励她更好的抗日,二是给她指出抗日战争的前途,坚定抗日信心。并对她的抗日行动进行了表扬和鼓励。

金老太太听后,当面要求接受她参加抗日军队。吕正操司令便给她解释说:“根据目前形势,你们先留在外面,保存实力,对打击敌人更为有利。”最后吕司令员对金老太太做了三点指示,第一你对抗日部队和工作人员,要掩护照顾,在你的活动范围内保证不发生问题:第二,你们吃“买卖”要吃大的,象大地主、大资本家,叫他出钱支援抗日,不要牵个牛驴,抱个铺盖卷的;第三,你们吃“买卖”,要到敌占区去吃。不要在游击区,这样容易让敌人钻我们的空子。

金老太太听完吕正操司令员的指示,点了点头,干脆而利索地说:“请司令放心,我一定按您的指示去办。”

果然,金老太太回来以后,思想更加明确了,和抗日军队的联系也更加密切了,常常采取协同作战的办法,打击日伪军。

四、拒敌引诱意志更坚

金老太太,率领金部参加抗日,不断打击日伪军,使得永清、安次、固安、大兴等地的日伪军日夜不得安宁,震动很大。日本鬼子一心想吃掉金部,但金部占天时地利,实力较强,日本剿了几次,都没有占什么便宜。日军见动硬的不行,就动软的,以高官厚禄做诱饵,劝金老太太投降,但金老太太大义凛然一身正气,不为敌人所诱惑。

一天,日本人派一伪军队长去劝说金老太太,说:“你跟穷八路军跑个啥,要是投降皇军,日本人起码给你个大官坐,有了官职发财还不容易。”

金老太太听完,十分气愤,立刻斩钉截铁地说:“我是中国人,不甘心当亡国奴,吕正操司令员教我弃暗投明,我抗日光彩,老百姓赞成我。依靠日本人,认贼做父当汉奸,想升官发财,我不干。”这个伪军小队长听了,羞得面红耳赤,不好再往下说什么,便灰溜溜的走了。

从此,金老太太抗日的思想更加坚定,当时我县大队正处在供给困难的时刻,大队长王光侠(王光霞)带一连人到大清河北去打游击,时值入冬,天气已冷,可军队还没有棉衣。金老太太见到战士们精神振奋,抗日坚决,很受感动,就主动地帮助解决了八十多身棉袍,一百多顶毡帽头;另外还有子弹三千余发和一部分药品。

不久,北上支队又交给金老太太一个重要任务,就是负责一个姓张的“粮商”往返路过平津铁路,保证不出问题。金老太太对这项任务完成的很出色,没有半点差错。这位粮商,就是晋察冀军区情报处张存实同志。他在平南采育镇设有情报站,并有电台,一直到北平解放。

五、惨遭杀害 正气长存

金老太太走向抗日以后,即与胡部分道扬镳(胡部是当时另一股较大的土匪),关系日渐破裂。(一)金部对胡部惨无人道的迫害“秧子”不满,金老太太曾当面给胡三指出过这件事情,胡部根本不听,产生了反感。(二)胡部头子胡三率部投降日军,当了汉奸,替日军效劳,推行日军“强化治安”的政策,要排挤、消灭抗日游击队。有一次胡三约金老太太同去袭击北上抗日支队,金老太太不但不去,还及时派人给北上抗日支队送信,趁胡部出发之际,北上支队和金部绕道到了胡部的老案礼贤镇,一下子掏了胡部的老窝,释放“秧子”四十多人。还在胡部回来的路上打了他的伏击,胡部措手不及,四处逃窜。这次给了胡三很大的教训,但从此胡部和金部也结下了不可和解的冤仇。

日伪军由于常常遭到金部的袭击,敌人便把金老太太看成是肉中钉、眼中刺,指令胡三先消灭金老太太。胡三知道明打不行,就用明捧暗害的办法,先认金老太太的干娘,金老太太不拿他当外人,结果金部底码被胡三摸清。然后胡三则按照日军的意图设法暗杀了金老太太。

一九四二年三月二十四日,胡三派杨更生的王小本,领着胡三的干将张清和李宏,去杀害金老太太全家。他们到金老太太的家里,因都是熟人,金老太太毫无戒意。张清进东屋,李宏进西屋。李宏拿着一个新二把盒子往炕上一说:“大嫂子,宝元说要买枪,你看这个怎么样?”这时张清与宝元在东屋说话。李宏走到外间,叫金老太太出来有话说。金老太太刚到外屋,就听东屋响了枪,原来张清把宝元打死了。金老太太问怎么回事,说着回过头来往西屋走(可能是取枪),李宏趁机会在金老太太背后也开了枪,把金老太太打死。这时,趁李宏压子弹之机,金老太太的三闺女秀芬领着妹妹秀英从李宏身旁溜出逃走。接着李宏又将其在炕上的大儿媳妇打死。

与此同时,胡三派人到白家务村把正在养病的秀亭捆走。胡三把金秀亭弄到旧州交给日军,经过审问,三天后也被杀害了。

当时金老太太有个年仅四岁的小孙子,在次女秀鸾那里。秀鸾为了留住这条苗,就把他带到游击区去,但逃走时没和丈夫说明原因和目的,丈夫生了疑心,误认为秀鸾变了心,便带着其当伪军的侄子,带枪潜入游击区,以看妻子为名,见面后,令其侄子把他们也一起杀害了。

金老太太一家多数人被杀害以后,金部也很快被日伪军所消灭,给当时的抗日斗争,造成了很大的损失。

金老太太虽然被杀害了,但她率部弃暗投明,参加抗日斗争的事迹,至今人们还记忆犹新,被传诵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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义和江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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