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遭到绑架时,父亲正给弟弟过生日。
当凶犯拿刀抵着我的脖子,威胁我引诱父亲独自前来。
我含着绝望的泪水,声线发颤,「爸,你能来接我一下吗?天太黑了,我害怕……」
他没听出我的异样,如往常一样斥骂,「怕黑?你多大了?出去别说是我女儿,丢人现眼!」
当夜,警局门口出现一个包裹,装着腥臭难闻的尸块。
父亲参与这起案件的侦破,整日都需面对这具拼凑缝合后的狰狞女尸。
可是,他却没能认出,这便是他深痛恶绝的女儿。
1.
我被凶犯虐杀,死后分成尸块,装进普通的快递箱里。
他们挑衅般的把我丢在警局门口,借着夜色掩护扬长而去。
当夜,正给弟弟过生日的父亲被紧急召回。
他拥有三十多年的办案经验,当即就被安排参与本起案件的侦破。
「既然包裹是在大门口被发现的,那么监控调出来了么?可以确定他们的大致逃离方向。」
一名警员眉头紧锁,回报道:「附近几个路口的监控,最近都在检修。」
「大门口的监控,倒是拍下了嫌犯车辆的牌号,但那个号码早就作废,无法获得可用信息。」
话音落下,在场的所有警员,全都不由得攥紧双拳。
谁能料到,竟有罪犯猖狂到这种地步?
明目张胆地把碎尸丢在警局门口,然后扬长而去。
这是赤裸裸的挑衅!对警方权威的挑衅!
「江队,很抱歉耽误你的假期。」警员带着歉意问道:「今天是给家里的两个小家伙过生日么?」
「说过多少遍了?我只有儿子,没有女儿!」
我的一缕幽魂飘在半空,看见父亲原本严肃的脸上,流露出毫不掩饰的厌恶。
自从母亲遇害以后,我也逐渐失去了父亲。
没隔两年,他就娶了另一个女人。
父亲带着我,继母带着儿子,重组成新的家庭。
只是,在这个新家里,没有属于我的位置。
父亲把所有宠溺与偏爱,全都给予继子,也就是我的弟弟。
第二年父亲就为其改姓,彻底纳入我们江家。
至于我则被逐渐排除在外。
因为父亲始终认为,我才是害死母亲的罪魁祸首。
今晚,当父亲为弟弟庆生,唱生日歌,许愿吹蜡烛的时候,我正被凶犯捆在阴暗潮湿的地下室里。
匕首割开我的血肉,锯子锯断我的骨骼。
临死前,我在想。
原谅我吧,爸爸,以后,我再也不会碍你的眼了……
2.
这样的遗言,终究成为空口白谈。
由于罪犯的挑衅行为,我竟是以一堆尸块的方式,再次出现在父亲面前。
血肉模糊的尸块,散发着浓郁的腥臭气味。
许多资历较浅的警员,全都忍不住冲进卫生间狂吐。
父亲的神色,阴郁得快要滴水,「法医什么时候到?」
「快到了。」一名吐得双唇泛白的警员应道。
「马上安排尸检!」
警队里的三名法医,连夜拼凑尸块。
直到第二天午后,才终于缝出一个人形。
父亲看着面目全非的尸体,表情异常难堪。
我想,在他这么多年的职业生涯里,应该很少见到死的这么惨的受害者吧?
「死者为女性,年龄为二十三岁左右。」
「生前饱受惨无人道的折磨,刀伤、挫伤、烫伤,高达八十七处。」
「其中致命伤在头部,受钝器所伤,后脑颅骨大面积变形,一击毙命……」
听着尸检报告,临死前的经历,涌入我的脑海。
哪怕只剩一缕魂魄,我还是能感受得到,当时所承受的痛苦。
刀子、锤子、锯子……
在那个黑暗潮湿的地下室里,这些平日常见的器具,全都化作最残忍的刑具。
无数次我昏死过去,无比渴望能够结束自己的生命,可凶犯总有办法让我醒来,用尽方法吊着我的最后一口气。
真正意义上的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那是地狱!
「这是人能做出来的事?简直就是畜生!」宋警官忍不住破口大骂,
其余警员同样深感愤怒,声讨着如此残忍的虐杀手段。
现场一片嘈杂,唯有父亲保持冷静,审视般的锐利目光,一遍又一遍地扫视我的遗体,想要找到凶犯遗留的蛛丝马迹。
他会认出我么?
莫名间,我竟然有些期盼。
爸爸,快认出我吧。
我不想躺在停尸间里,那里实在太冷了。
领我回去吧。
火化后不用举行葬礼,把我葬在妈妈身边就好。
3.
一具面目全非,甚至许多器官都不全的尸体,该要怎么认呢?
父亲终究没看出来,只是沉声道:「如此残忍的杀人手法可不多见,要么是仇杀,要么是凶手的性格扭曲,并且经验丰富。」
此话一出,全场警员逐渐安静下来。
其中一人不太确定地推测道:「会是那帮人么?」
回忆被勾起,父亲的神色愈发凝重。
那是个穷凶极恶的贩毒集团,作案范围跨越数个省份,甚至涉及到跨境犯罪,因他们而殉职的警员不计其数。
付出如此惨重的代价,警方才将一众主犯全都捉拿归案。
即便如此,可难免还有些零散的漏网之鱼。
若是结合父亲的两种推测,眼下这起碎尸案,很可能是那帮人为了报复警方,而犯下的案件。
父亲抬手按了按鼻根,问道:「我们得尽快弄清死者的身份,才能顺藤摸瓜,推测凶犯的动机。」
一名警员出声道:「血液、毛发等样本已经送去化验,数据对比至少需要四十八小时。」
父亲点点头,对众人道:「最近都留意一下,要是有人报案女孩失踪,着重关注!」
刑侦会议结束以后,父亲回到自己的办公室。
刚坐下拧开保温杯,手机铃声便响了起来。
我好奇地凑近,听筒里传出小姨的声音。
「姐夫,雨萌已经好几天没回我消息了,你知道她怎么了吗?」
莫名间,我的心底泛起一阵痛楚。
在这世上,估计只有小姨会关心我了吧?
只有她意识到我的失踪,也只有她会问我的下落。
可是,小姨啊,别找我了。
知道结果你会难过,而我不想让你难过。
4.
在听见我名字的瞬间,父亲当即流露出厌恶的神色,反问道:「我怎么知道她是什么情况?」
「雨萌是个很懂事,也很有礼貌的孩子,从来不会不回我的消息。」小姨担忧道:「她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父亲极不耐烦道:「二十几岁的人,能出什么事?我不知道,你别问我。」
「没其他事的话,我挂了。」说完,他就准备挂断电话。
如此无所谓的态度,小姨有些急眼,「江博明,她是你的亲生女儿!」
父亲本就被案件弄得心烦意乱,此时也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要不是法律不支持,我早跟她断绝关系了!」
「如果不是因为她,你姐怎么会死?」说着,父亲忽然红了眼眶。
深吸口气,他平静下来,沉声道:「我没有女儿,现在只有一个儿子。」
不再给小姨说话的机会,父亲直接挂断电话。
办公室里,其余人被吸引注意。
父亲摆摆手,致歉道:「不好意思,打扰到大家了。」
距离最近的宋警官皱起眉,叹道:「老江,七年前,雨萌才十五六岁吧?犯罪的是那帮毒贩,她是无辜的啊。」
「怎么可能无辜?要不是因为她不懂事,她妈也不会……」
一阵难言的沉默过后,父亲才低声道:「这些年来,我做过最多的噩梦,就是我老婆凄惨的死状。」
「那帮该死的畜生!可惜我没机会亲手枪毙他们!」
哪怕七年过去,可时间依旧无法抹去,这份深入骨髓的怨恨。
父亲恨着罪犯,怨着我。
父亲放不下,我又何尝不是呢?
难以言喻的内疚与自责,日夜折磨着我。
如果可以的话,我多希望遇害的人是我,而不是母亲。
看着恢复平静的父亲,一副麻木而漠然的模样,投入到忙碌的工作当中。
小姨的电话,没有掀起半点波澜。
是啊,我早就不该期盼,父亲能关心我,但为什么还会失落呢?
不应该的。
5.
一阵脚步声,打破办公室里的死寂。
「江队,刚收到一个给你的包裹。」
听见“包裹”二字,整个办公室里的所有人,瞬间警觉起来。
那名怀抱包裹的警员笑了笑,说道:「别紧张,这是江队的女儿送来的。」
「父亲节不是快到了么?应该是礼物吧。」
父亲警惕的神色缓和,随即又变得冷漠,「放桌上就行。」
兴许是想要活跃一下沉重的氛围,宋警官笑声道:「老江,女儿给你敬孝心,要不拆开看看吧?」
其余警员明白他的意思,跟着一起起哄。
「是啊!江队的女儿不是刚毕业么?一赚钱就惦记着自己的老爹啊!」
「这么有心,拆开看看呗。」
「我儿子要是能这么懂事,我做梦都能笑醒!」
刚踏入社会,独自生活的我手头并不宽裕。
好在实习期间,我就开始攒钱,这才才买得起这份礼物。
只是在买完礼物回家的路上,我遭到凶犯绑架,导致发生后来的那些事情。
众人起哄,办公室的氛围确实活跃许多。
无奈地叹了口气,父亲只好当众拆开包裹,取出一个精致的礼盒。
礼盒内部,装着一块手表。
这便是我花全部积蓄买来的礼物了。
父亲只是看了一眼,便对众人问道:「表?谁要?送你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