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去舟山,都少不了去一次龙峰山,舟山烈士陵园所在地。
半山腰正中,便是陵园。广场上建有致敬平台。平台两侧建有大型纪念浮雕。平台上方是革命烈士墓区。这里长眠了在抗日战争时期、解放战争时期、建国后在守岛建岛中献出宝贵生命的人民解放军指战员一百五十三名。
在舟山烈士陵园正中间山道上,有一组独立的占地九百二十八平方米,建筑面积达四百平方米的墓群。站在这里,可以眺望茫茫东海。这便是于一九五九年底破土动工,一九六零年清明节落成的海军1385部队遇难的三十八位革命烈士纪念地。“海军1385部队遇难烈士纪念碑”高高矗立。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这是个不为人知的故事。因为烈士墓碑上只有姓名。
这一片墓区依山坡而建,分为四层台阶:第一层台阶是烈士纪念碑,碑上铭刻着烈士的生平事迹;第二层台阶至第四台阶都是墓域。为什么会在烈士陵园中出现一座园中园?原来,这里纪念的是新中国海军史上第一次惨烈的事故,418潜艇事故。418是指舷号。
一九五九年的十二月一号,一次正常训练的尾声。当时,新中国只有八艘购买于前苏联的老旧小潜艇。其中的418号潜艇,是中国海军一九五四年六月从苏联购得的两艘M级小型潜艇中的一艘。M级潜艇是二战期间苏联使用的一种老潜艇,排水量只有两百多吨,属于近岸潜艇,不具备远洋作战能力,能容纳40人。顺便说一声,新中国当时没有专门的海军潜艇指战员。所有上舰的军人,都是来自全军最优秀的战士。
那天下午,418号潜艇进行的训练项目是下潜演练。潜艇在艇长的指挥下慢慢潜入水底,下潜到四十与六十米深度,很顺利。一直到演习接近尾声,潜艇都很正常。那时候没有现代的通讯联络手段,岸上与海底的联络,采用的是“手榴弹联络法”。418演习时,还有“昆明号”与“衡阳号”两艘护卫舰参加。
岸上指挥部下令“昆明号”护卫舰向水下投射了三枚陆军用的手榴弹。同时命令负责接应的“衡阳号”护卫舰前往预定海域接应418号潜艇。出发前岸上指挥部下令“衡阳号”护卫舰不得关闭发动机,因为418号潜艇性能比较老旧,需要通过水下监听舰艇的声音,来确保上浮的安全。
“衡阳号”护卫舰的舰长是一名刚上舰的实习舰长,没有实际演练经验,“衡阳号”护卫舰赶到接应海域后,擅自下令关闭了发动机。新生的海军艇员还没有强烈的水密意识,418潜艇没有按规定全部关闭水密隔舱的水密门。
418潜艇的全体官兵都听到了手榴弹的三声爆响。随着警报长鸣,艇员们仅用几秒钟时间就准备完毕。艇体开始上浮,没有人想到,“衡阳”号护卫舰像一堵巨大的“黑墙”,无巧不巧地压在418潜艇上空。
舰顶还没露出水面,“衡阳”号护卫舰尖削的舰艏就把正在上浮的418艇艇桥一切两半!肆虐的海水霎时间狂卷着扑进艇舱,仅仅三分钟,三个舱室全部淹没。假如,第二道水密舱门关闭,潜艇还能浮在水面上。第三个水密舱门虽然关严了,第四个水密舱门又没有关严……潜艇渐渐下沉到四十米深的海底。
潜艇下沉时,在五舱的轮机军士长王发全听见四舱有人使劲敲击水密门,并用喊话筒高喊:“五舱快排水,五舱快排水!”
王发全赶紧喊着新兵陆正德,一起向排水管道阀扑过去。他们打开排水管道阀,海水带着强大的压力喷涌而出,很快五舱的水没过膝盖,扑向通过六舱的水密门。王发全看到五舱已十分危险,带领仅存的四名战士到了六舱,与六舱五名战士一起,等候救援。
当时六舱内没有一名干部,最高指挥官便是轮机军士长王发全和电工军士长王传经。在坚持了十五个小时后,氧气快耗光了。两人商量后决定带领大家弃舰逃生。他们看了下深度表,指示为水下八米。八米,对他们不是事。实际却是,水下四十米。
受过专家训练的王发全告诉大家,出去后先抓住艇边,停一会儿再上浮。并要求尽可能带一些重物在身上。王发全送走所有的战友,摸索着用扳子拧下几个大螺母绑到了身上。担心大家漂出水面后遇不上救援队,又找了些饼干和罐头抱上才撤离。结果是,离艇的十名战士,只有轮机军士长王发全一人生还。
为了救活重度昏迷的王发全,海军动用了当时陆海空和全国所有减压专家,使得这个事故的真相能揭开。
因为当年中国潜艇兵的牺牲,我们的军事和海军吸取教训,汲取经验。今天,我们的海军不但有不同规模的潜艇、最先进的驱逐舰、护卫舰,还有航母加持。更重要的是,我们的通讯水平,也是世界一流。“手榴弹联络法”、看深水表知深度等,无法相信的历史。
致敬八一,致敬新中国的军人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