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900年前的苏轼有没有说一声“杭州,我来了!”
并刀如水,吴盐胜雪,纤手破新橙。
江南忆,最忆是杭州;山寺月中寻桂子,郡亭枕上看潮头。何日更重游!
仕女图
唐代因藩镇割据遂有安史之乱,把万国来朝的盛世一劈两半。宋代鉴唐之得失,重文轻武。
“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 …… 满朝朱紫贵,尽是读书人”。宋太宗赵光义亦说开卷有益。
造极于赵宋之世的文化,群星闪耀,文学史上有唐宋八大家。
有“少年听雨歌楼上,红烛昏罗帐”的宋词,有“江南董源僧巨然,淡墨轻岚为一体”的宋画,有“雨过天青云开处,这般颜色做将来”的宋瓷。……
一、苏轼、苏辙:当时共客长安,似二陆出来俱少年
苏轼22岁、弟弟苏辙19岁一同蟾宫折桂,名动京华。
宋仁宗初读苏轼、苏辙制策,退而喜曰:“朕今日为子孙得两宰相矣”。
宋神宗尤爱其(苏轼)文,宫中读之,膳进忘食,称为天下奇才。
当苏轼遇到他的伯乐欧阳修,这位朝中重臣、文坛领袖一语定乾坤,“吾当避此人出一头地”,并说“更三十年,无人道着我也!”
“当时共客长安,似二陆初来俱少年。有笔头千字,胸中万卷,致君尧舜,此事何难。”
这是苏轼《沁园春》中的词句,少年苏轼春风得意,希冀和苏辙如东晋陆机、陆云兄弟一般,头角峥嵘。
像杜甫一样“读书破万卷,下笔如有神。……致君尧舜上,再使风俗淳。”
策马入花林
在当时的医疗、生活条件下,杜甫说“人生七十古来稀”。其实,36岁的苏轼日子过得并不好,霜鬓如期而至,弹指半生,一事无成。
苏轼19岁娶第一任妻子王弗,22岁丧母,30岁丧妻,31岁丧父,33岁续娶第二任妻子堂妹王闰之。两次丁忧54个月,是4年半。
当苏轼命中注定遇见改革派的王安石,命运的星盘在转动。
“拗相公”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势,“天变不足畏,祖宗不足法,人言不足恤”。这几乎决定了苏轼一生的宦海浮沉。
那时的苏轼还不知道,他这只从四川眉州飞往东南的凤凰,命运让他燃烧的是不息的炼狱之火,扶摇直上的大鹏一生未曾等到他的九万里风。
这不,苏轼风尘仆仆从陕西凤翔历练3年归来,10年得不到升迁。他主动申请外任,宋神宗提笔改批了东南第一州,杭州通判(副市长)。
二、初到杭州:前生我已到杭州,到处长如到旧游
杭州有三秋桂子,十里荷花。是花柳繁华地,温柔富贵乡。
“南国有佳人,荣华若桃李”。有吴娃双舞醉芙蓉,吴侬软语。
有“利在一身勿谋之,利在天下必谋之”长盛千年的钱氏家族。
有西湖,有许仙邂逅白娘子的爱情传说。
有飞来的天竺国灵鹫峰,上有千寻塔,有灵隐寺。
有狮峰龙井、虎跑泉水。有千里京杭大运河,还有壮观天下无的钱塘江大潮……
杭州是风流才子们的灵感源泉。当千年的杭州遇见北宋第一才子,这注定是一场传奇。
苏轼有绿衣捧砚,红袖添香。成竹在胸,诗中有画,画中有诗。他酣畅淋漓挥毫泼墨。
苏东坡
有美人,“手弄生绡白团扇,扇手一时似玉。”
有美食,“乌菱白芡不论钱,乱系青菰裹绿盘”。
有美景,泛舟西湖,“黑云翻墨未遮山,白雨跳珠乱入船”。
初晴后雨,一句“欲把西湖比西子,淡抹浓妆总相宜”惊艳了世人。从此,西湖成了西子湖。
三年饮食穷芳鲜,当苏轼三年后在山东密州食粟米饭,饮酸酱。他追忆杭州的金齑玉脍。
“金齑玉脍饭炊雪,海螯江柱初脱泉。”
这到底是什么?在《大业拾遗记》中记载“鲈鱼白如雪,取三尺以下者作之,以香菜花叶相间,和以细缕金橙食之,所谓金齑玉脍,东南之佳味也。”
江上往来人,但爱鲈鱼美。
《东京梦华录》中有:“临水斫脍,以荐芳樽,乃一时佳味也。”
脍是什么?即今之鱼生、肉生。食不厌精,脍不厌细。杜甫诗云:“无声细下飞碎雪。”
脍是切片还是切丝呢?段成式《酉阳杂俎·物革》云:“进士段硕常识南孝廉者,善斫鲙,谷薄丝缕,轻可吹起。”看起来是片和丝都有的。
还要加什么佐料好呢?“鲙,春用葱,夏用芥。”
颜值白如雪的鲈鱼,谷薄丝缕,轻可吹起,相间香菜花叶,橙丝。怪不得一道金齑玉脍让苏轼三年不忘。
苏东坡
三、些小吾曹州县吏,一枝一叶总关情
刘禹锡有《赏牡丹》:“唯有牡丹真国色,花开时节动京城。”
白居易亦有《牡丹芳》:“花开花落二十日,一城之人皆若狂”。苏轼独爱安国坊吉祥寺的牡丹,云髻插花,“醉归扶路人应笑,十里珠帘半上钩”。
还有观钱塘江大潮,人们呼朋唤侣,倾城而出,夜不宵禁。苏轼作“海上涛头一线来,楼前指顾雪成堆”及“八月十八潮,壮观天下无。鲲鹏水击三千里,组练长驱十万夫。”
苏轼到孤山寺访高僧惠勤、惠思,他自述“时闻一言,则百忧冰解,行神俱泰”。
想必苏轼会思考怎么直面人生的无常,失去的父母、妻子,与苏辙人生有别,岁月飘忽,求不得之苦,怎么坐壁名利场。感受言语道断的妙到毫巅,参悟平常心是道的禅机,出入禅宗二祖慧可的安心法门。
东京汴梁金翠耀目,罗绮飘香。新声巧笑于柳陌花衢,按管调弦于茶坊酒肆。“熙宁变法”是为国争利。但在杭州,苏轼目睹红尘流离,记录下百姓的苦难,“岂是闻《韶》解忘味,迩来三月食无盐。”
东京梦华录
百姓一直有苛捐杂税,朝耕尺寸之田,暮人差徭之籍,弃耕农而成游民。zhengfu专卖盐、茶、香、犀牛角、象牙等奢侈品。盐业并且限地域销售,盐农只能以极低的价格卖给zhengfu。终至民贫而反。
除夕之夜,苏轼“执笔对之泣,哀此系中囚”,不得不在判决铤而走险的私盐贩子。
在黄仁宇《中国大历史》中记载:“其实在1911年民国成立前之2117年内,共有水灾1621次和旱灾1392次,其严重经过官方提出,亦即无间断的平均每年有灾荒1.392次。”
苏轼在杭州当仁不让,一心为民。
疏浚百姓饮水的六口大井,应对旱灾。还有水灾,蝗灾,饥荒等。苏轼身披蓑衣、足蹬草鞋,奔赴抗洪第一线。苏轼防患于未然,火烧土埋捕杀蝗虫、还有救济饿得浮肿的灾民。他还督促开凿运河,记下“人如鸭与猪,投泥相溅惊。”
杭州的湖光山色、人间烟火疗愈身心疲惫的苏轼,他说“我本无家更安住,故乡无此好湖山”。
走,咱们一起骑鹤上杭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