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石板上的晨露还未散尽，陆小川的草鞋已经沾满泥浆。他蹲在城隍庙后墙根，指尖捻起一撮暗红色绒毛，对着天光细细端详——这绝不是普通野兽的毛发。
"第七个了。"他攥紧拳头，昨日王铁匠家幺儿被掳走时，街角卖糖画的瘸腿张看得真切："好大一只白虎，尾巴这么一甩，娃娃就卷进雾里去了。"
靠山镇人人都说陆小川是属螃蟹的，见着不平事就要横插一杠。上月醉仙楼走水，他顶着火星子背出三个酒坛子；前些天李寡妇被地痞纠缠，他抄起擀面杖追出三里地，最后发现人家是来送工钱的。此刻他盯着墙头半枚梅花状的泥印，忽然听见巷尾传来孩童呜咽。
虎尾巷比他想象得更幽深。两侧砖墙爬满青苔，越往里走越潮湿阴冷，瓦檐交错遮蔽天光，像是钻进巨兽的喉管。转过第三道弯时，陆小川的后颈汗毛骤然竖起。
阴影里卧着团白雾，随着呼吸起伏显出轮廓。丈长的虎尾拖在地上，尾尖金毛根根分明，扫过青砖发出沙沙轻响。更骇人的是虎尾末端拴着铁链，链条另一端隐在墙洞深处，隐约传来铁器碰撞声。
"要进虎尾巷，先摸老虎腚。"沙哑嗓音从头顶传来，陆小川抬头看见墙头蹲着个独眼汉子，手里抛着块带血的饴糖，"摸得虎尾摇三摇，金银财宝随你挑。"
白虎忽然昂起头颅，琥珀色眼珠映出少年苍白的脸。陆小川摸向腰间的手突然顿住——那里藏着驱兽的硫磺粉，但虎爪下压着的碎花布，分明是王铁匠娘子给幺儿新缝的肚兜。
"我来取昨日订的虎骨酒。"陆小川突然扯着嗓子喊，右手悄悄摸进袖袋。墙头汉子愣神的刹那，三枚裹着红纸的炮仗在虎尾旁炸开，硫磺味混着硝烟腾起，白虎惊怒的咆哮震得瓦片簌簌坠落。
当独眼汉子被受惊的白虎拽下墙头时，陆小川已经冲进暗门。地窖里七个孩童蜷在草堆上，脚腕都系着染血的虎毛绳。后来官差赶到时，只见少年抱着哇哇大哭的娃娃们坐在地上，手里还攥着半截烧焦的虎尾金毛。
那天之后，靠山镇再没人笑话陆小川。茶楼说书人总爱拍醒木："要说那虎尾巷的故事啊，还得从陆小郎君摸老虎屁股说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