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先生,你要是还想让我今后活蹦乱跳,口齿伶俐,麻烦开快点车去医院,不然我的血都流干了。”
“得嘞,记得欠我人情~”
许冉松了口气,可不用再理会他。脚底的疼痛持续传来,她有些思绪漂移和恍惚,直到车稳稳停在医院口,一个急刹车让她清醒。
“需要我帮忙吗?”
许冉此刻的脚已经因为痛产生麻木感,“那就麻烦你帮我推个医院的轮椅过来,谢谢。”
陈彦让护士送许冉去诊疗室的间隙,给林恒之打了通电话。
“找我有事?”林恒之刚结束台大手术,准备在休息室补觉。
“你的不可说孽缘来医院看病,一会我帮她处理伤口,你来不来?”
林恒之蹙眉,摘下金丝眼镜后的眼神淡漠疏离,声音清冷,“别说废话。”
“也不知道大美女怎么看上你这种冰山,性格无趣。”陈彦嘟囔。
“许冉,你的孽缘对象名字叫许冉,来不来随你。大美女的性格可比你有趣。”
陈彦话没说完,已经盲音。林恒之干脆利落挂断电话,一个后仰躺回床上,重新闭目睡觉。
许冉看着一身白大褂的陈彦,身材高挑、神情收敛,短暂的愣了一下。
“怎么,这么快就认不出我?”陈彦洗净手,准备好碘伏医用工具。
许冉勉力撑起一个笑,眉眼一弯,“这身衣服让我对你的信任度达到百分之百。”
陈彦轻笑一声,蹲下身子,查看许冉受伤的脚。
转瞬表情严肃,“你的脚情况严重,有几处伤口很深。怎么受伤的?”
碘伏冰冰凉凉,但触碰到伤口,仍有痛感。许冉怕疼,手指紧紧握住轮椅两侧。
“被针扎的。”
“比容嬷嬷的针还厉害。等会让护士给你打破伤风的针,一会儿办住院手续进行输液。”陈彦垂头处理伤口,又用白色纱布缠好。
许冉的脸色白了又白,小脸皱成一团,但她始终没有喊疼。此刻却露怯,“我能不能吃药消炎?”
“如果你想好的更快,输液的话效果更好。怎么,害怕输液扎针?”
许冉扯了扯嘴角,没有吱声,她对输液有阴影。
陈彦恢复一贯的吊儿郎当,靠在桌前,打着包票。“放心,我等会摇人过来,他的绝活是飞针,丝毫不会疼痛。而且你俩的关系这么近,他必须来!”
“你不会说的是林恒之吧?”
陈彦竖起大拇指,“猜的真准。”
许冉撇撇嘴,“都说是孽缘,我俩先前闹得不体面,他才不会来。”
陈彦的八卦心熊熊燃起,“你怎么会相中他?”
“你应该去问问你们医院的小护士,大众的眼光总归是反应民意的。偷偷告诉你,我不仅喜欢帅哥,还喜欢帅哥的钱包。”
陈彦乐不可支,许冉说话直白又有意思。
但许冉却丝毫高兴不起来,等她被安排进单人病房,天已经蒙蒙黑。
陈彦有些尴尬地走进来,他的确摇人失败。
亏他专程到林恒之休息室,可那冷面男人倒好,“不去”“没空”“不在业务范围内”将他的话堵得死死的。甚至他想打听他的孽缘,一点风声都没得到。
许冉表示理解,她已经做好心理准备。陈彦站在一旁,看护士扎针。许冉的手背白皙娇嫩,但此刻已然红肿,还有些残留的血滴。
她的血管太细,护士戳进去几次都找不到,许冉咬着牙忍着痛。
直到两只手背都被扎的肿胀,输液也没成功。
而许冉眼角已然微红,疼的她发颤。
声音带着喑哑,“陈医生,我吃药行吗?”
陈彦看见小姑娘家的手被扎的面目全非,心里也来气。
“等会。”
空荡荡的病房就剩下许冉一人,看看自己的脚,又看看自己的手。委屈的情绪一下子上涌,她将自己埋在被子里。独当一面的伪装在此刻卸掉,小声的抽噎声不断从被子中传出。
许久。
有人轻扯被子,许冉的哭声戛然而止。她轻轻掀开被子,凌乱的发、发红的眼圈、可怜巴巴的小狐狸模样,与站在床边的林恒之四目相对。
“你来做什么?”
林恒之凝视她片刻,“来看看你是怎么诽谤我的?看我的名声是怎么被毁的。”
许冉将被泪水打湿的头发撩在背后,露出整张泛红的脸。
但顷刻脸颊上又有泪痕出现,“林恒之,你绝对克我!每次我倒霉狼狈的时候,你都出现!”
许冉也不再顾及经营平日姣好的形象,哭的稀里哗啦。
林恒之一身白大褂,长身玉立,神情淡淡,闲适地倚靠在床头的柜子上,等一旁的人消停。
他想起十岁前的许冉,那时候她总是喜欢黏他。
一旦被他干脆果断地拒绝,她就皱着小脸,水汪汪的大眼睛一耷拉、嘴巴一撇,开始嚎啕大哭。
而现在她的哭,多了些收敛和克制,只不过依旧是爱哭鬼。
许冉停止哭泣,注意到林恒之嘴角那抹微不可察的笑容,看他更加不顺眼。
“这病房是我花钱住的,你个看笑话的,赶紧离开!”
林恒之弯下腰,靠近许冉。他背着光,一向冷峻的神情透出柔和。长久哭泣,许冉大脑有些缺氧,她的思维转的很慢,呆愣愣地看着他,难得透出些傻气。
“许冉,看窗外有什么?”
温和的眉眼与那晚截然不同,许冉顺着他的话看向窗外,再回神恼怒被骗。而此刻林恒之已然直起腰,垂眸调整输液带。许冉看见自己的手背已然扎上了针,丝毫没有感觉到痛。
“不要乱动你的手。”
许冉抽噎,有些喘不过气,语气凶巴巴,“早不来,我的手快被戳成筛子才姗姗来迟,你就是故意的。”
“倘若你不造谣我们的关系,说不定我早就来了。”
许冉偃旗息鼓。
她心虚。
但转眼又是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恒之哥,对不起。”
“我不吃这套。”
许冉一愣,面上的柔弱神色褪下,眼神恢复如常。眼看林恒之要走,她顾不得,另只手匆忙握住他的手腕。他的肌肤很凉,覆盖的地方发烫了起来。
林恒之猛然拨开她的手,眼神透出些警告。
“那晚的事情是我不对......”
门此刻被推开,石宇拎着大包小包的东西风风火火进来。
“大舅哥?”
林恒之、许冉皆是一愣,而许冉再回神,只能看着林恒之的白大褂衣角消失在视线里。
“石宇!”
“喊什么喊?我这不是拎着大包小包来看你了。”
“见色忘友,见恩忘义。”
石宇笑眯眯地将餐食摆放在桌上,略带些婴儿肥的脸庞带着些喜感,对于许冉的话倒也不生气。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许冉的气消了一大半。
她吃着石宇带来的糕点,“你怎么叫林恒之大舅哥?吓我一跳。”
“他的未婚妻刘舒然和我是远方亲戚,我当然要叫他一声大舅哥。不过我也是拉近乎,人家可不认识我。”
许冉没想到他和刘舒然还有这层关系。“搁以前,你就是去打秋风的穷亲戚,会被轰出去的。”
“别说我的事了,你这脚是怎么回事?”石宇指着许冉那包裹的像粽子的脚,表情不可思议。
许冉表情一僵,嘴巴一抿,一副不愿意多说的神色。
等石宇走后,她浑身泄了气,即便先前哭了一场,但被林恒之中途打断。委屈又化作心中的雨,顺着眼角流下来。
无声无息。
还有一段时间是奶奶的生日,她打算做些兼职攒钱买礼物,可如今竟成这幅糟糕模样。其实奶奶曾经给过她一张卡,卡里有钱。
可那并非她的钱,便一直放着没动。此次或许她回S市就是一个错误,将自己弄得伤痕累累,可她还不想向汪萍认输。
看见她趾高气扬的模样,看见她年过半百依旧盛气凌人的姿态,看见她任意欺辱别人的妄然。许冉厌恶之至。
思绪万千,纷繁复杂。
许冉在不知不觉中睡了过去,却陷入光怪陆离的梦境。
十六岁的林恒之温温柔柔的少年模样,柔和的笑容让人生出亲近,笑着招手。她小跑着过去,却顷刻被推倒在地。眼泪汪汪地抬头看他,少年仍旧是少年,面容清隽、神色冷淡,无比陌生,凉薄又疏离。
年幼的许冉起身,再次朝他走近,却又被推倒。
扯着嗓子无所顾忌的哭泣,又被汪萍的眼神剜了又剜。年幼的许冉躲回屋里床底下,无声大哭,喘不上气。
许冉从梦中惊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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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光已然大亮,而手上的针头已经被拔掉。脚依旧痛,像被蚂蚁夹般的隐隐作痛,许冉只能忍着。好在其他有护工的帮忙,许冉不论是吃饭还是去厕所方便许多。
她爱干净爱整洁,如今却只能擦擦身子。又不喜欢被陌生人看自己的裸体,只能拜托护工接盆水放在床前,许冉自己擦拭。
确认护工阿姨出去后,许冉坐在床边,解开针织毛衫脱掉内衣,纤纤玉手将长发随意扎起。她拧了拧毛巾,顺着脖颈慢慢擦拭。
林恒之估摸着到了输液的时间,下楼走向病房。拧开门的那刻,他听见哗哗的水声。
随后入眼是光裸的后背,隔着半透明的床帘,若隐若现的姣好曲线出现在视线内,泛着微微水光,一只蓝色蝴蝶在肩胛骨处,随着主人的擦拭动作起起伏伏,似乎要展翅而飞。
林恒之呼吸猛然一滞,隐隐躁动,顷刻间轻轻关上门。
“来的真早!”陈彦的大嗓门在几步外响起。
林恒之双手插在白大褂口袋里,漫不经心地走向陈彦。
“怎么不进去?”
“有点事情想和你说。”
陈彦眼睛放光,“难不成你打算告诉我你和那位许小姐的爱恨情仇?”
“嗯。”
站在走廊尽头,两道修长的身影是靓丽风景线。
“快说,昨晚各种情节都想了一遍,你们两人究竟是什么孽缘?”
“她是我妹妹。”
“艹!林恒之,你是个禽兽!玩禁忌!”陈彦千想万想,没想到好友是个斯文败类。
“滚,没你想的龌龊。她当了我二十二年妹妹,后来林淼被找回来,许冉就被我母亲赶走。”
陈彦咂咂嘴,“那你母亲是个禽兽。”意识到自己的不妥后,陈彦疯狂道歉。可林恒之神色泰然,他的目光望向远处,眼眸深邃,目光虚空。
汪萍是他的母亲,可除了两人间有血缘关系,亲情却是丝毫没有。他的母亲、父亲貌合神离,父亲在外面有人,而汪萍,呵。
这一切和他无关,也不想掺和。
陈彦悻悻,一副失望的表情。林恒之转身注意到有护工进入许冉的房间,估摸着时间差不多。拍拍陈彦的肩膀,示意去查房。
“你知道许冉的脚是怎么伤的吗?”
“这和我没关系。”
陈彦一脸嫌弃,“亏你俩当了二十多年兄妹,难怪许冉不承认你俩兄妹关系,要是我,我必定和冷酷无情的你决裂。”
“嗯,我爸妈没有给我生个弟弟。”
陈彦被林恒之的冷幽默打败。
推开门,许冉已经恢复往日模样精致,巴掌大的小脸没了红唇妆容的加持,漂亮中透出些冷感。
“陈医生,我决定今天出院。”
陈彦眉毛一挑,“你再输两天消炎液,恢复的效果可比吃药强的多。”
许冉举起自己的双手,“你看我还有输液的必要吗?”
白皙的手背已然发青,陈彦悻悻。
“可以扎脚背。”站在一旁的林恒之的话音一落,许冉一记白眼过来。
“对对对!”
许冉又赏了陈彦一个白眼,顺带将脚缩进薄被中。
“除非你不想再跳舞。”轻飘飘的话却如同桎梏,许冉瞬间泄气。
林恒之弯下腰,垂眸。避开她的伤口,轻轻握住许冉的脚。不大的脚面上是若隐若现的青筋,隐在白皙的皮肤之下,格外显现。入手的柔滑,刚才目睹的画面不自觉地窜入脑子。
从许冉的角度,能看见林恒之的侧脸轮廓,清晰明朗的线条。
只是细针的突然刺入皮肤的痛感让许冉下意识伸直腿,林恒之的下巴猝不及防的被脚背踢到,一个踉跄,情急中紧握床沿才没跌倒,但却也狼狈。
陈彦被眼前一幕惊呆,飞针从未失手的林恒之栽了跟头。
许冉默默收回脚,莹莹如玉的脚趾蜷缩着,是她的错,打人不打脸。“对不起,这次我不会再踢你。”
林恒之的眼眸中闪过些懊恼,薄唇紧抿着。第二次针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的速度结束,冷着张脸跨着大步走出病房。
陈彦觉得林恒之莫名其妙。
林恒之回到办公室,水流个不停,他使劲搓洗,却无论如何清洗不了刚才的滑腻,也消不了入眼的蓝蝶。
靠在椅子上,林恒之吞吐着烟雾。青烟笼着,打着旋上升,看不清他的神色。办公室门响起,他立刻捻灭烟。呛人的烟雾随着风消失在窗外。
“林恒之,你今天不会是公报私仇吧。”林恒之刚开门,陈彦迫不及待地挤进来。
一记有压迫感的眼神飞过来。
“当我没说。不过因为你这次失误,你的许妹妹不打算再输液,今天下午出院。”
“你告诉她,我替她缴了一周的费用。”林恒之有些烦燥,揉揉眉心。
“大清早的,就无精打采,昨晚纵欲过度?”
“滚!”
“好嘞,我麻溜地滚。”陈彦过了把嘴瘾,愉快地离开。
刘舒然本以为林恒之即便性子冷,也会主动和她联系。可她始终没等来他的电话,只能亲自来医院找他。
“刚才不是让你出去!”
刘舒然被吓一跳,声音低低的。“恒之,是我。”
林恒之看见站在门口的刘舒然,她衣着鹅黄色的小香风,一丝不乱的长直发,规整。
“抱歉,我以为是陈彦。”林恒之即便道歉,语气中却没什么真诚。
“晚上一起吃个饭?”刘舒然开口。
“行。”
安静的空气像落石,将刘舒然的心情重重拽落于深谷。她望着平静淡漠的林恒之,心里打好的甜言蜜语草稿堵在嗓眼,却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
暗暗给自己打气,刘舒然走近林恒之,作为有婚约的男女,她即便是在这里和他坦诚相待也不为过。只是摸不清林恒之的想法,想着来一个拥抱恰到好处。
“没什么事情的话,我就先忙。”
林恒之的话如同隔离障,刘舒然尴尬地收回手,连带着那点讨好心思也被驳回。黯然神伤地走出办公室,她甚至对林恒之的性取向产生怀疑。
圈子里的少爷们,哪一个不是人前精英,人后风流模样,而林恒之偏偏是个例外。
她刘舒然的丈夫万万不能是如此道貌岸然模样,这也是在叔叔提及和林家的联姻时,她果断答应的原因。
只是,林恒之的过度冷淡,不由让她产生怀疑。
胡思乱想着,经过护士台听见小护士的打趣。
“林医生这几日亲自去给一个美女扎针输液,真是不可思议。”
“陈医生说的话能有假,那绝对是关系不一般。”
“说不定是亲朋好友呢?”
.......
刘舒然面色陡然阴沉,她走在住院部的走廊,寻找着刚才问到的房间号码。心里的火气蹭蹭上涌,林恒之难不成真的金屋藏娇?
她倒要看看究竟是哪里来的狐狸精,她可没听过林恒之有什么年轻貌美的亲朋好友!
可当她看到许冉时候,火气更甚!林恒之虽寡言少语,但行动方面处处维护许冉。
她凭什么得到优待,难不成两人之间真有龌龊!这种念头一旦升起,便不消不止。又不是亲兄妹,先前屋檐下的共同生活,万一产生别样情感......
本以为林淼在走秀会给她一个教训,可现在看她面色红润、眉眼精致的模样,怎么都像是被滋润的女人。
许冉的视线从手机里转移到站在门口的刘舒然,随即又转移到面前的屏幕上。
刘舒然保持着淑女姿态,径直走近病床。
“许冉,我们谈谈。”
许冉合上手机,即便对方站着,她靠坐着,但气质却不输半分。“根据市场上的规矩,一旦谈谈就意味着是笔交易。刘大公主是想和我做什么交易呢?不过我觉得你想要的我没有。”
刘舒然深呼一口气,“离林恒之远点!条件你开。”
许冉眼波流转,嫣然一笑。
即便同是女人,刘舒然也被她灵动自然的美恍惚几秒,想要自己就像套在瓶子中的规整,她甚至有些羡慕。但此时她收起这些杂念。
“你说恒之哥?我们做了这么多年的兄妹,关系近些不正常吗?”
“正常?许冉,你心知肚明。恒之的性格,对待林淼这个亲妹妹尚且不亲近,你这个外人又哪里值得他关心。
“难听的话我不想再继续说下去,你要怎样才能离他远些?我想你也不愿意再受外伤?”刘舒然有些破防,声音有些尖锐。
许冉对于她的推测和最后的敲打,觉得可笑,也觉得可怜。这还没结婚就疑神疑鬼,倘若结婚岂不是各种猜忌。
如果真的有手段,就应该让男人死心塌地,而不是想方设法去消灭情敌。
刘舒然对于许冉的伸手一时迷糊,“这是做什么?”
“拿钱办事呐。难不成你只是嘴上说说?”许冉理直气壮。
刘舒然像吞了苍蝇一样,表情崩裂,对于许冉这样见钱眼开的女人,不知羞耻为何物,让她厌恶。
急匆匆地离开。
许冉看着手里的支票乐不可支,这么大一笔钱呢,不要白不要。资本家的钱,取之于民,用之于民更是合适。
还有对方那是什么眼神,讨厌她?刘家的钱花不完,还转过后装清高,嫌弃她爱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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环境清幽的包厢,装潢古色古香,灯光昏黄带着些情调,除此之外,还有极强的隐私性。
刘舒然看着对面的男人,即便是件设计简单的圆领深灰色毛衣,穿在林恒之身上,显得越发清贵,百看不厌。
“我今日在医院碰见许冉了。”刘舒然试探道。
林恒之优雅切牛排的动作丝毫没有停顿,只是抬头看了她一眼,不知她意欲何为。
“她很是缺钱,我借给她一大笔钱。”
“所以呢?你是觉得她可怜?还是觉得你好心肠?或者是觉得林家对她残忍?”
林恒之的简单的一句话,让刘舒然面色发红,她不是这样的意思。
她只是想让林恒之看透许冉虚伪、拜金的本质,可林恒之说的却让处于不利境地。
她不敢当林恒之的面将许冉和他扯在一起,便想着旁敲侧击地透出许冉的糟糕。只是方向朝着她不可控的角度偏离。
带着慌张和懊恼,“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知道。”
轻描淡写的三个字却让刘舒然今晚的好心情荡然无存。中途,林恒之去趟洗手间,刘舒然反复酝酿情绪,手里握着的药片最终还是倒入杯中,气泡升腾,消失不见。
饭局结束,林恒之送刘舒然回家。
“恒之哥,我前段日子替汪姨从国外带了件礼物,你能帮我带给她吗?”
“我想她应该很乐意收到你亲自送的礼物。”林恒之将车稳稳停在楼下。
刘舒然看林恒之额头似乎有薄汗冒出,心想或是药效发挥作用。咬咬唇,“恒之哥,拜托你上去拿一下了。”带着些撒娇意味。
林恒之有些恍惚,那晚像山间狐狸的许冉也是如此称呼他。
坐在沙发上等刘舒然拿礼物,他的长腿伸着,身子自然后仰着放松,一只白猫不认生的靠过来。
慵慵懒懒的模样,林恒之下意识地想到自己十几岁养的猫,也是如此一般不认生,在许冉和他的房间自由串门。
甚至有时候将许冉的零食叼到他面前,花花绿绿的包装很符合许冉的张扬喜好。
他的唇角勾着笑,只是十八岁是道分水岭,许冉和他至此关系逐渐走远。
思绪被身体的感官剥夺,不知为何,他总觉得今夜格外燥热,或许是在封闭的房间内,外面的风吹不进丝毫。
林恒之的情绪不免躁动,甚至现在脑袋也有些不甚清醒。
听见动静抬头看见刘舒然站在卧室门口,她的神情透着羞涩。
林恒之读懂她的邀约意味,却收回视线,他的神情平静坦然,没有丁微心动的念想。
起身朝着门口走去,边走边说。
“时间不早了,等你找到礼物,直接送去我母亲面前。”
刘舒然明明捕捉到他此前脸庞的笑,她今日好不容易鼓足勇气做出献身的准备,哪能这么快投降。
她从身后紧紧搂住他,寡然的香水味道萦绕在林恒之鼻尖。他眉头微蹙,脚步一滞,即便此刻意志涣散,也仍然干脆。
一点点挣脱刘舒然紧紧横在腰腹间的手臂。声音平静如水,毫无动情。
“舒然,有些事情并非发生的越早越好,我尊重你。”
一个带着分寸的吻轻轻落在她的额间,转瞬即逝,微微发苦的松香味也随之消散。
紧闭的房门让刘舒然功亏一篑,林恒之没有看到刘舒然怒气冲天摔碎物件的场面。
坐在车内,林恒之猛然扯掉衬衣领子,将其揉成一团扔在一旁。身体的反应让他知道自己这是被下了药,灌了瓶冰凉的矿泉水,也无济于事。
隐忍的汗珠打湿额角碎发,整个人禁欲中透出不安分的危险。
其实他看见刘舒然的时候,脑海里浮现的是许冉后背振翅的蓝蝴蝶。
林恒之闭上眼睛,此刻思维已然不受控制。
随后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额头的汗珠沾染面容,而后顺着轮廓下滑隐匿在领口内。
林恒之调整紊乱的气息,许久平复。
车窗下降,凉风顷刻灌进来。
他驱车到盘山公路,车速陡然提升。带着决然冲进夜幕,直至转弯处,剧烈的摩擦声响起,而后又是车的轰鸣声。
带着焦灼和急切寻求解脱的热望。
❤️❤️
这几日,许冉都没有输消炎液,并非是她拒绝,而是林恒之没有露面。这日陈彦查看伤势,同时帮她换药。
“伤势恢复不错,再过一两日就能下地走路。”
许冉松了口气,“怎么没有见林恒之呢?不会是上次飞针失败,觉得愧对于我吧。”她噙着笑打趣。
陈彦说:“林大医生半夜驱车兜风,着凉感冒,在家休息呢。”
许冉一惊,自她记忆以来,林恒之就像一个铁打的人,堪比机器。几乎没见到他生病,阳光热烈的少年获得无数惊艳的目光。只是是十八岁那年,明明是燥热无比夏天,而林恒之却持续低烧一个多月。
少年恹恹,无精打采。
一次趁他吃过药睡着时候,她曾在傍晚悄悄进入他的房间,昏昏暗暗。而他呼吸平缓、安静闭目,一副美少年模样。
只不过在她蹑手蹑脚地靠近时候,林恒之像是受到惊吓一般猛然睁眼。本以为是像以往一样温柔的少年却眉目间满是阴厉,声音喑哑却威慑力十足,她被吓的委屈巴巴,随后被无情驱逐出去。
自此,曾经极致温柔的少年消失不见。一年不到,便出国。
许冉有些怀念十八岁之前的林恒之,给予她许多温暖。
“陈医生,向你打听个事情,你认识十八岁之前的林恒之吗?”
陈彦一笑,“我和他之前可没孽缘,我俩是在国外留学时候认识。”
陈彦离开病房后,许冉想到林恒之出国那几年,自己从未牵扯进他的生活。其实,她有出国几次去找他。即便当时他性情突变,但对年幼的许冉而言,恒之哥还是温暖过她陪伴过她的那个少年。
他出国第二年的春节,十三岁的许冉又被汪萍打骂,她很想念林恒之在身边的日子。可是每次短暂的打电话,林恒之都只和奶奶说几句话,她又急又恼。
求着奶奶让王姨带自己去国外看林恒之,她带着林恒之喜欢的食物满心欢喜的去,可林恒之恰好飞往其他城市,她只能千叮咛万嘱咐地将所有好物拜托房东保管。
第一次遗憾归国。
没有林恒之的林家,空空荡荡。上高中后,许冉继续住校。而林恒之始终未回国,她断断续续地和他在微信上发些生活的碎碎念,回复总是隔着几天,回语同样精炼。
“嗯”、“好”......当年的她,还尚未分的清什么是敷衍。即便如此,许冉也乐此不疲地发信息。
但再耐心的人也会失去期待。
十五六岁时候,许冉向林恒之发送“林恒之,你就是个坏蛋!”“我再也不要理你了!”
堵气不再向他发短信。
甚至奶奶和他打电话时候,让她说几句,她心里憋火,朝着电话那头说“你就待在国外,不要回来了!”
但嘴硬的人心最软。
十八岁高中毕业,许冉还是无法克制思念,想和林恒之分享自己的喜悦,这次她独自出国。高兴地和林恒之发信息告诉他这个消息,本以为林恒之会在公寓迎接自己。
可她又失望了,他不在家。
许冉蹲在他的门口,等到深夜,肚子饿的咕咕叫,但又不敢离开。
心里将林恒之吐槽个遍,但最后又加上一句,以上气话通通不作数。
站一会蹲一会,直到凌晨,林恒之才回来。他又长高许多,又瘦削了些,但依旧是顶顶好看的一张脸。看见她只是微微诧异,却没有喜悦。许冉的狂喜就像被泼了盆水,瞬间熄灭。
那晚,她躺在卧室,林恒之缩在1米五长的沙发上将就一夜。
第二日,她就被林恒之送到机场。
不失望是假的。她哭了整整几个小时,眼睛都肿成一条缝。
她发誓再也不要理睬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