讲述:周雯雯
其实,我娘家以前生活过得也挺富裕的。
父母虽说是农民,但我爸是勤快人,农忙之后,就出去到建筑工地上找活干。我妈贤惠能干,家里地里一把好手,生活上勤俭节约,他们一年也能攒上几个钱。
爸妈生养了我哥和我两兄妹,我哥小时候就身体一直差,经常看病吃药。哥学习好,又勤快,十岁时就知道帮我爸妈干活,
下午放学后,就胳膊上挎着荆蓝,手里拿着镰刀到田间地头割猪草,割红薯藤回来喂猪,帮我妈喂鸡喂鸭。
哥太勤快了,又懂得孝顺爸妈。家里有好吃的,或是改善伙食,他不争不抢,让着爸妈和我这个妹妹。
我妈经常对左邻右舍笑着说:"我娃生来是报恩的!这好孩子,太暖人心了!”
我哥高中考大学时,错了二十多分没考上。爸妈让他再复习一年,他说他不想复读了,回来帮爸妈分担一些家庭压力。
哥哥回来就去工地上学砌墙工,他干活勤快踏实,脑子活络,很快便学成了手艺。全家几口人的努力,我们家盖起了楼房。
嫂子娘家离我们这里有点远,我哥和她是通过媒人撮合才走到一起的,夫妻俩很恩爱。
不幸的是,哥哥在小侄子五岁那年得了重病,拖拉了一年,最终离世。
那时我也成了婚,对象是我初中同学刘林。
大哥临终前,我去看他。
我低头看着躺在病床上瘦如枯槁的大哥,心里难过万分。他脸色苍白如纸,没有一点血色,颧骨凸出,脸顿凹陷,嘴唇干裂,曾经的精神小伙被病痛折磨得不成样子。
我心中悲痛无比,眼泪噼里啪啦往下流。大哥的两行眼泪从眼角流出,悄然流下。他的双手用力握紧我的手,努力地说:“小妹,大哥不行了,我就是不放心两个孩子,……。你嫂子还年轻,一定会改嫁的!爸妈老了,他们无能力承担啊!唉!无父无母的孩子可怜啊,孩子们就只能托付给你和妹夫了!”
我忍不住大哭起来,我泣不成声地哽咽着说:“大哥,你说的什么话!你会好起来的!你还年轻,怎舍得丢下我们走呢!这两年我在外面打工,手里积攒了一点钱。我一定要把你的病治好,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你忍受病痛的折磨啊!”
说着我拿出一沓钱往他手里塞,他挣扎着又把钱塞回我手里。他艰难地咳嗽了几声,他喘着气说:“小妹,我的病花再多的钱也治不好了,我心里明白的很,你就不要再花那冤枉钱了!把钱留着好好过日子,供孩子们上学,让他们将来有出息,有一个好的出路,这样大哥就放心了!”
哥哥走了,家里欠下了一堆外债。嫂子半年后回了娘家再也没回来,我爸妈带着两个孩子去找她。嫂子的娘家妈说,嫂子嫁人了,让他们以后不要再来打扰她的生活。
爸经常在工地上干活,累坏了身体,身上不是这痛就是那痛。再加上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打击,他一下子苍老了许多,再也没有精力去工地上干活了。他和我妈只能靠种着几亩庄稼地和一亩多的菜地维持生活,哪有钱还外债!侄子侄女都已经上小学了,要学费,要穿衣,要吃饭,家庭的重担压得两个老人喘不过气来。
哥哥临走交待的话我始终记在心里,我一定要帮爸妈把哥的两个孩子抚养成人。
重要的是,先帮他们把外债还清。
我生下儿子后,就在家带孩子,一直把孩子带到3岁,老公一个人在南方的工厂做工。
公婆在家租种了好多地,我婆婆身体特别强壮。身材魁梧健硕,走路虎虎生风。说话大嗓门,往往是声到脚步声到。
打眼一看,这人准是个能干的人。确实,婆婆做事利索,说话利索。不仅如此,她待人真诚热情,有一副热心肠。在我们村谁家有事,婆婆总是第一个站出来帮忙,有钱出钱,有力出力,在村里口碑极好,左邻右舍都愿意跟她交往。
公公也是个老好人,话不多,心眼实在。他和婆婆的性格搭配得很好,一个外向性格,一个内向性格。婆婆是个急性子,遇到公公这种温和的性子,就是有脾气也发不出来。
我嫁进公婆家,就是掉进了福窝里。
婆婆看强势不强势,她把我当亲闺女待。
我嫁进她们家时,瘦瘦弱弱的。婆婆说:“这孩子,怎么这么瘦?瘦得让人心疼!咱家有二十多只老母鸡,从今天起,妈三天给你炖一只补补身体,把你养得白白胖胖的!”
婆婆会做饭,炒菜,煲汤,煎炸烹饪样样精通。做什么吃的都是有滋有味,让人食欲大开。
有人说瘦人吃不胖,但我确实在短时间内让婆婆养胖了。
我坐月子时,婆婆把我照顾得细细致致,一天五顿小灶饭一直做了四十天,每顿精心调配月子餐。她说女人坐月子一定要吃好养好,避免落下什么月子病。月子里的衣服婆婆两天洗一次,我要自己洗。她说坐月子手不能碰冷水,该注意的一定得注意。
月子里怕孩子哭闹影响我休息,她在我屋子里支张小床,铺上软软和和的被褥。把宝宝抱过去跟她睡,孩子饿了才抱过来让我喂奶。
婆婆对我的好我记在了心里,人心都是相互的,你对我好,我也会对你好。我给婆婆买衣服,买鞋,也同样给公公买。
婆婆说,家里的衣服穿不完呢!我们老了穿啥都一年,不讲究,只要穿不烂,都是好衣服,不讲式样!你们年轻人就是家庭的门面,多给自己买两身好衣服。打外眼一看,让人家觉得咱家过得不比别人差!
公公农闲时就去工地上干活,婆婆干活利索,家里家外被她收抬得齐齐整整,庄稼地里的草被她拔得干干净净。庄稼每年都长势良好,也是一笔大收入。
婆婆每年都租种十几亩地,农忙时我给他们帮忙,婆婆说,你在家把孩子照顾好就可以了,其它的你不用管。
我心疼他们每天早起晚归,在地里苦哈苦哈的忙。婆婆不让我上地,我就把家里收拾收拾,给她们做饭吃。
婆婆总是跟左邻右舍夸奖我,我家雯雯贤惠着呢!知道心疼人,什么活都跟我们争着做。我们家积了好德了,让我儿子给我们家娶回来一个好媳妇!
哥哥去世后,看着娘家上有老的下有小的,外面还欠着一大笔外债!没人撑家,我晚上忧虑得睡不着觉。
婆婆劝我:别担心,有困难咱们一起抗,我们一家都挺你。你的侄子侄女跟我们家孩子一样,一定要把他们抚养成人。
我吞吞吐吐地对她说:“妈,我想出去打工去。我们家那一摊子事,实在让人揪心。爸妈年纪大了,他们还不起债啊!只是凯凯还小,你们在家租有那么多地,我怕你们照顾不过来啊!”
婆婆安慰我,“去吧!妈身体好着呢!这些都不是事!凯凯在家你放心,我和你爸一定会把他照顾好的!你安心在外面挣钱,咱们全家人共同努力,没有过不去的坎!”
我登上了南去的列车,到广州跟老公在一个工厂上班。
那个厂的活我熟悉,厂里效益好,订单多。
厂里加班多,为了多挣钱,我就拚命加班!别人星期六星期天不愿加班出去游玩,我加。
老公劝我悠着点,别把身体累坏了。我说没事,我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
我每月发工资了都寄给我妈,让她拿着还账。老公的钱给我,我没要。我已经拖累他们了,不能让他们一家跟着我受累。我让他把钱转给婆婆,孩子公婆带,我们不能不出抚养费吧!
没想着婆婆却打来电话说,家里的事不用我们操心,她和我公公每月都有收入,家里有钱花。你们俩个在那边好好干,早点帮你爸妈把外债还完。
当时接到电话,我就眼睛里泪水翻滚。我是几世修来的福气,遇到一个这么通情达理的好婆婆!
出去打工的第一个春节,我和老公都没回家。厂里节假日加班费高,春运路费高,一来回得千把块钱呢!算算回老家一趟,损失一个多月的工资呢!
我让老公一个人回家,他说你不回,我也不回,我留在这里陪着你!咱们给爸妈打个电话,就说咱们春节不回老家了,免得他们应急我们!
婆婆接到我们电话后,叹了口气,“不回就不回吧!你们在那边注意身体!可别太拼了,你们俩今年还了不少钱了,不着急,再有一年就还完了!到时再回家过一个开开心心的团圆年!”
今年前两个月,我妈就给我打电话说家里的账还完了,让我以后别再往家里寄钱了。婆家的日子也要过,多好的公公婆婆。别为了娘家的事,让你们家庭产生矛盾。两个孩子现在还小,花费不多,我和你爸还供得起。以后你再挣下钱了,好好孝顺孝顺你公公婆婆,若不是他们在背后支撑着你们,你们也挣不了那么多钱替咱家还账!做人要懂得知恩报恩,遇到这么好的亲家,是咱家的福气!
老公也说想他爸妈想儿子了,这一段时间催着让我决定回老家。
这一段时间我也在犹豫,我也想回老家看看儿子,看看公婆,看看娘家侄子侄女和爸妈。
我一想到手里没存几个钱,厂里加班费高,实在想多挣点。我想给父母转点过年费,给公婆转点过年费。再给三个孩子买两身新衣服,给爸妈给公婆买过年的衣服,算算下来,这两月挣的钱又光光的了。
我正在纠结,昨天婆婆打来了电话,几句话让我瞬间泪崩。
晚下下班后,刚回到租房里,婆婆就来了电话。
她问,“雯雯,今年回家不?”
我说:"妈,我正在想这件事情呢!”
婆婆说:“孩子啊!回来吧!昨天你儿子还在问“爸爸妈妈什么时候回家啊!我想爸爸妈妈了!为什么他们总是不回家啊?”
婆婆的话让我瞬间泪崩。
婆婆接着又说道:“今年咱家的庄稼地里收成好,加上你爸外出挣的钱,我们手里存了三万多呢!雯雯,你爸妈的外账还完没有?你爸说等你回来,这钱交给你,赶紧替他们把外面的账还了。这样我们两家就静心了!以后的日子会好的,别再担心了!我和你爸的身体好着呢!我们齐心协力把日子过上去,不愁咱们没有好日子过!”
我泪流满面,哽咽得话不成声,“妈,我们回去!我们想孩子,想你们,想咱们的家!这两年苦了你和我爸了!种了那么多地,还要帮我们带孩子,还想着帮我娘家,我心里对你们有愧啊!”
“傻孩子,说的什么话!你就是我的亲闺女,我不帮你,谁帮你!大家都齐心协力,拧成一股劲,什么困难都不是个事!你是个争气的好媳妇,我们家能娶到你,我和你爸都高兴着呢!咱闺女又贤惠又孝顺,别人羡慕着呢!”
“你爸这几天都在算着赶年集呢!刘林喜欢吃什么,你喜欢吃什么!我们孙子喜欢吃什么!……今年准备多买点年货,他说你们不知道在外面都过的什么日子,舍不得吃舍不得喝的,想想都心疼!你爸说到时再给你爸妈买一份年货,过两天送过去,大家都开开心心过新年呐!”
我一边哭一边听,早已经泣不成声,心里既心酸又感动。
……。
人心都是相互的,有这样的好婆婆,我有什么理由不感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