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0年,敦煌某地曝光的一份招待费账单震惊世人:3只羊,21只鸡,180斤牛肉,10条鱼,20斤小米,大米1400多斤,而小消耗的酒水更是达到了588多斤!但面对这天价账单,人们丝毫没有没有觉得奢侈靡费,反而说“很值”。这是为什么呢?
说起背后原因,还要从敦煌悬泉置遗址的发现说起。
说起敦煌,就绕不开蜚声国内外的莫高窟,但在西距敦煌64公里,敦煌与瓜州县交界处安敦公路南侧1.5公里处山下戈壁滩上,人们却在黄沙之下,发现了一处带领今人穿越千年时光,触摸前人生活的一扇窗。
这就是悬泉置遗址。
顾名思义,这里有一处泉水,这股甘泉被当地人唤作“吊吊水”,也正是因为这股黄沙中的珍贵泉水,吸引了人们前来流连。
上世纪80年代末,当地人时常在附近捡到碎陶片和破布,看成色像是古物。考古人员不敢怠慢,毕竟这黄沙之下埋藏着的是丝绸之路千年前的繁华。
考古队进驻探测范围并进行层层发掘,而接下来的发现,震惊世人。
考古人员发掘面积超2万多平方米,并确定了文化遗址的范围。遗址西南是几座烽燧,此外还有一座汉朝的建筑群落,包括办公署、马厩、客栈等基址。
根据复原,一处复杂的坞堡建筑显现出来,这建筑中央是广阔的方形庭院,原先高度应超8米,院落四周围绕高角楼,有警戒观察的作用。
院落里靠墙修筑房屋,27间房被清理出来,这房子或是单间,或是套间,套房里还是“独立卫浴”,至今残留伸出屋外的粪槽,这结构,也足以说明古人对生活空间设计与规划中的匠心。
此外,在建筑中,人们还发现了巨大的马厩,虽然过了数千年岁月,干燥的沙漠环境不适宜人类生存,却将古人遗迹完好地保存下来,堆积的风干马粪和厚厚的灰土,向人们证明当年此地是多么的人流如织,车马兴旺。
这到底是什么建筑?在沙漠中有如:悬泉置以亭行。
史书中,“置”是驿站的建制。
汉武帝时称“传舍”,到了儿子汉昭帝始元4年(公元前84年)开始叫“置”,沿用到东汉时改称为“驿”。悬泉置,顾名思义,就是以悬泉命名的边关驿站。
雄才大略的汉武帝在位期间在丝绸之路上,星罗棋布了80多个驿站,悬泉置正是其中之一。
寂寞沙洲冷,但在遗址中发现的 7 万多件各类文物,却足以带领人们穿越时光,来到一群热腾腾的先人身边。
这些文物中,有的与柴米油盐的琐碎生活相关。动物骨骼遗存以及大麦、粟米、苜蓿籽等,列出了当年驿站人员的伙食餐单,而残破的酒器耳杯则道出人们沙洲寻乐的场景;汉代幼儿皮鞋,铜钱,各种丝织品则让人们触摸到了千年前人们的生动朴实的生活场景。
特别是遗址中发现的500多张麻纸中有部分被鉴定为是西汉汉宣帝时期的古物,这类麻纸是由早期“浇纸法”制作而成,这些麻纸的现世,印证了在2000多年前的西汉, 中国人就发明了造纸术,并在丝路边关流传开来。这比人们普遍认为的“东汉蔡伦造纸”要早得多……
这些文物中,也有在细微处印证金戈铁马的时光证据。在遗址中,人们惊喜地发现了3万多枚汉朝简牍,其中2万多枚留有文字。这批古简,最早纪年是汉武帝元鼎6年,最晚为东汉安帝永初元年,内容包括诏书、律令、 符咒、历法、数学、医术、相马术等等。
这些简牍中,有写残酷环境,“黑风”漫卷天地,其威势甚至将行人的马匹活活吓死:有记人生无常,一封出自肩水金关的书信,写信人远离家乡来到边关,与家中兄弟一别经年,如今身染风寒一病不起,在信中长叹,恐今生再也无缘相见;有载生活窘境,小兵元敞家境清苦,裤子破了去修补自己无有替换,只能羞着脸却和朋友借一条,这寥寥数字中的边疆苦寒,让人感到心酸。有显露人间温情,驿站曾豢养一匹牡马,高五尺九寸,有杂色花纹。看守马厩的厩佐欣给它起名“公式鸿”。但名字英武的马屁在九岁壮年时因肺病离世,令人惋惜。
字里行间,众生浮沉。但在数万字中,一名叫作弘的“置啬夫”,给人们打了新视界。
这位弘老家在附近的效谷县,他识文断字,于是25岁左右出任悬泉置啬夫,并在任上坚守19年。
“啬夫”是秦汉时代对县级以下基层人员的一种称呼。相比那些上马冲杀斩敌千骑的英武将士,弘实在渺小平凡,但在边塞的艰苦之地,弘却守着自己的岗位,并见证了史书上不少大事件。
例如,弘留下了一份《长罗侯过悬泉置费用簿》,翻译过来,也就是长罗侯在悬泉置的接待花费记录。招待验印为何发生在传递各种邮件和信息的驿站呢?
原来,当年悬泉置不仅承担着信息枢纽的作用,确保中央政府与边地郡县等地方政府机构之间的政令畅通,还是当时大汉朝的官方“招待所”,迎送过往使者、官吏、公务人员和外国使者等。
而弘记录的这次宴饮产生的这笔招待费,看似天价!
汉宣帝元康五年(公元前61年)的一天,长罗侯经过此地,并受到热情接待,花费用度包括3只羊,21只鸡,180斤牛肉,10条鱼,4斗小米,48石大米,20石酒。
但看清长罗侯所带人员规模以及长罗侯是谁,这费用就远远算不上奢靡了。
长罗侯率领的是三四百人的外交使团,为的是出使乌孙国。而这位担任使臣的长罗侯,还有一个大名鼎鼎的名字:常惠。
史官评价长罗侯常惠“明习外国事,勤劳数有功”。
公元前100年,汉朝与匈奴之间的争斗愈演愈烈,武帝派使臣苏武出使匈奴,而年轻的常惠这是随行医院,并不起眼。
但匈奴扣押了使团后,北海模牧羊的苏武心志坚定,千年流芳,而常惠也在艰苦的环境中,显露出了闪闪发光的智慧和才能。
常惠在艰苦的条件下默默寻找时机,并终于在公元前81年九死一生回到长安,此时,已距当初被扣押过去了19年。
常惠归来,羁留的苏武牵动汉朝上下的心弦。但匈奴使者却说:苏武早死了。
常惠心知匈奴狡诈,计上心来让汉使回复:我大汉天子分明在上林苑射下一只大雁,系着苏武的亲笔帛书,你们怎么能说苏武已死呢?
匈奴单于语塞,没多久送还了北海牧羊的苏武。
经此一事,常惠在朝廷威望陡增,昭帝“嘉其勤劳 , 拜为光禄大夫 ”,随后他踏上丝路征程,成为大汉与乌孙交往、经营西域的关键人物。
常惠来往西域与大汉之间时,解忧公主上书向大汉求救。这位解忧公主可谓是一位女杰。当年,看中乌孙这中亚要道的地位,汉朝以皇族女子细君公主和亲。
细君公主没几年郁郁而终,解忧公主接替再次远嫁。这位解忧公主无愧自己的解忧之名,自踏入乌孙王宫后,就成为了乌孙与汉朝链接的纽带,以一己之力守护大汉江山,成为了汉朝王庭的一株解忧草。
公元前74年,乌孙遭受匈奴和西域小国车师围攻,大军压境之时,解忧公主向汉朝求援。由此开始,常惠多次受命出使,联合乌孙遏制匈奴。
常惠常年来往于中原与西域之间,仅《汉书》记载受封长罗侯后常惠曾四出西域。元康二年(前64年),乌孙王通过常惠上书说,打算立解忧和自己的儿子、大汉的外孙元贵靡为太子,希望也能嫁一位大汉公主给元贵靡。这样跟大汉亲上加亲,彻底断了跟匈奴的来往。
宣帝欣喜之下,派使者先到乌孙收聘礼,乌孙正式派出三百人的迎亲团来迎娶公主。宣帝特意选了解忧的侄女相夫为公主,命常惠送亲。
神爵二年(前60年),相夫一行刚到敦煌,就听说乌孙王翁归靡死了,乌孙人立了泥靡为王。常惠赶紧上书宣帝,打算把相夫公主先留在敦煌,自己急驰到乌孙责问不立元贵靡一事。宣帝接受了常惠的建议,并把相夫公主接回了长安。从时间上看,《费用簿》在乌孙上书请婚之后、相夫到敦煌之前,所以其中长罗侯经过悬泉置可能与乌孙这次迎娶相夫公主有关……
一位小小的“啬夫”,用一张账单记录了千年前的风云诡谲,时隔两千年,这张账单也成为了人们窥见当年“秦时明月汉时关”的小小窗口。千里河西走廊的戈壁风沙永远不会停息,黄沙掩埋了两千多年前的驿站,但无数为了大汉疆域稳定的人们的付出与坚守,却永不被磨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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