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翎谕
本文声明:本文为短篇小说，内容纯属虚构，请理性观看
前言人们总说“久病床前无孝子”，可我妈硬是咬牙坚持了八年。
当初我妈刚退休，没想到奶奶生病需要人照顾，我爸没和我妈商量，就直接把奶奶接回家。
八年时间，从换尿布到端药喂饭，我妈默默承受着所有的委屈，还被我爸和亲戚看轻，指责不会照顾老人。
于是我妈撒手不管了，等我爸发现奶奶拉一床，满身臭气的时候，我妈已在千里之外的海南潇洒了。
01那个深秋的早晨，我永远都记得。窗外的梧桐叶泛着金黄，随风轻轻飘落。
妈妈正在收拾她工作了三十年的办公室。她的动作很慢，仿佛在回味这里的每一个角落。
办公桌上的绿萝早已爬满了整面墙，这是她前几年开始养的，叶片油亮碧绿，像她一样充满生机。
五十岁的退休年龄，对妈妈来说恰到好处。她总跟我说：“等退休了，我要和你爸爸一起去看看祖国的大好河山，再去学学太极拳，找找老姐妹们打打麻将。”
那天我特意请了假来帮她收拾，看着她小心翼翼地将绿萝的藤蔓盘进纸箱，我知道她舍不得，工作了一辈子，她的青丝一点点变成白发。
“小兰，你奶奶住院了，脑梗……”爸爸急促的电话声打断了我们的收拾。
那一刻，我清楚地看到妈妈的手顿住了，眼神里闪过一丝不安。这些年，奶奶和妈妈的关系说不上好。
每次家庭聚会，总少不了奶奶的指责声，从做饭不够咸到收拾屋子不够勤快，事事都不如她的意。妈妈总是笑着说：“老人家就这样，别在意。”可我知道，她心里不好受。
医院的检查结果很快出来了，奶奶需要长期卧床休养。
二叔一家外地，工作忙得抽不开身，三叔前几年离了婚，小姑的女儿刚考上重点大学，整天忙着补课。
一个星期后的家庭会议上，爸爸作为长子，不等妈妈表态，就主动请缨要照顾奶奶。
“老大媳妇退休了，正好有时间照顾妈。”二叔悠悠地说。
“是啊，大嫂在家也是闲着，总比请保姆强。”小姑一边剥橘子一边附和。
“那就这么定了。”爸爸一锤定音，目光都没有投向妈妈。
我看着妈妈，她低着头，手指紧紧地绞在一起，指节都泛着白，但没有说话。
她期待已久的退休生活，还没开始就已经结束了。
一周后，奶奶出院了，爸爸雇了救护车把她接到我们家。妈妈提前收拾出了客房，买了防褥疮的气垫床，准备了尿不湿和各种护理用品。
我帮她一起布置房间时，看着她忙前忙后，我知道她已经接受了这个现实。
02深夜，我又一次被隔壁的动静惊醒，循着声音，看到妈妈正在给奶奶换床单。
床头的台灯发出昏黄的光，照在妈妈疲惫的脸上，她的黑眼圈很重，头发也乱糟糟的。
“又尿床了？”我轻声问。
“嗯，”妈妈叹了口气，“今天第四次了。奶奶晚上喝了太多水，我劝她少喝点，她就说我虐待她。”
我帮着妈妈一起换床单，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气味。奶奶躺在那里，眼神茫然地望着天花板。
自从中风后，她的脾气变得更加暴躁，经常无缘无故地发火。白天的时候，我听见她又在骂妈妈：“手脚这么重，你是故意的吧？想害死我啊！你们这些心都是黑的，巴不得我早点死！”
妈妈每天早上五点就要起床，给奶奶翻身、擦身、换尿布。早饭必须是流质的，否则奶奶会噎着，有一次差点送急诊。
喂药更是一场持久战，奶奶总说药苦，不肯吃，妈妈要像哄小孩一样，说尽好话：“妈，您吃了药身体才能好起来，好起来了我带您去公园晒太阳。”
我经常看到妈妈的手腕和胳膊上都是青紫的淤痕，那是给奶奶翻身时被她无意识地抓挠造成的。但妈妈从来不说疼，只是默默地涂些跌打药酒。
“妈，你看你都瘦了。”我心疼地说。短短两个月，妈妈就瘦了十多斤，原本合身的衣服现在都空荡荡的。她的眼睛下面的黑眼圈越来越重，连走路都有些佝偻了。
“习惯就好了。”妈妈挤出一个笑容，“你奶奶也不容易，这一辈子含辛茹苦把你们爸几个拉扯大。”
可是奶奶并不领情，她总在二叔来看她的时候告状，说妈妈照顾得不够细心，说她给的饭太咸太淡，说她擦身子的时候力气太大。
有一次二叔买了些补品来，当着妈妈的面意有所指地说：“还是要监督着点，别让某些人自己吃了。这些可都是给咱妈补身子用的。”
那一刻，我看到妈妈的手抖了一下，眼圈瞬间就红了，但她只是默默地低下头，继续收拾地上的尿布。
我却再也忍不住了：“二叔，你这话什么意思？我妈照顾奶奶吃饭拉屎，天天累得连觉都睡不好，你们倒是会指手画脚！有本事你把奶奶接你家去照顾啊！”
“小兰！”妈妈急忙制止我，声音都在发抖，“别说了，你二叔也是关心你奶奶。”
晚上，我偷偷看到妈妈在阳台上抹眼泪。她望着远处的月亮，泪水在月光下闪着微光。
五十岁本该是享受生活的年纪，儿女也都长大了，可现在她的生活被束缚在这个小小的房子里，日复一日地重复着同样的事情。
更让她心寒的是，付出了这么多，却换不来家人的一句感谢，反而处处被人怀疑、指责。
03农历新年快到了，妈妈忙着准备年夜饭。我看着她拖着疲惫的身子在厨房里忙碌，不时还要去看看奶奶。春节二叔一家从外地回来，三叔也会来，小姑说要带着女儿住几天。
除夕那天，家里热闹非凡。饭桌上，二叔夹了一筷子红烧肉，皱着眉头说：“这肉太咸了，妈这身子骨，得清淡些。”奶奶立刻接话：“就是，老大家的做饭太咸，我天天吃得想吐。”
“妈，这是我特意给大家做的，您平时的饭都是另外做的啊。”妈妈急忙解释。
“就你会说，我这把年纪了，你们是不是都巴不得我死啊？”奶奶突然情绪激动起来，眼泪瞬间就下来了。
“妈，您别这么说。”爸爸说了一句，但目光始终没有看向妈妈。
二婶这时候开口了：“要不，把妈接我们家去住段时间？我看大嫂也累了。”
“就是，换换环境对妈也好。”小姑附和道。
妈妈低着头，筷子握得很紧。这话看似为她着想，实则是在指责她照顾不好奶奶。
可她哪里照顾得不好了？每天换三四次尿布，经常半夜起来给奶奶翻身，就连奶奶的衣服都是她一件件手洗的。
我实在忍不住了：“你们说得轻巧，怎么不把奶奶接到自己家去？整天就知道指责我妈，你们谁照顾过奶奶一天？”
“小兰！”爸爸厉声制止我，“过年了，别说这些话。”
看着妈妈强颜欢笑地给大家布菜，我的心像被针扎一样疼。她花了好几天准备的年夜饭，却没人知道她的付出，反而句句都是责备。
04那天，我正好休假在家，听到厨房里传来争吵声。
“你是不是偷偷把给妈买的燕窝吃了？我怎么看少了两瓶？”爸爸的声音充满质疑。
“老李，你也信他们的话？”妈妈的声音带着哭腔，“那燕窝是奶奶说太甜，让我倒掉的，我还专门拍视频给你二弟看了。”
“那人参呢？怎么也不见了？”
“我天天给妈炖汤，你是不知道还是装不知道？”妈妈的声音突然提高了，“这些年，我天天伺候妈，你们眼里看到什么了？我五十岁的人了，整天被你们怀疑，我容易吗？”
我冲进厨房，看见妈妈蹲在地上哭，爸爸愣在那里。这是我第一次看到妈妈崩溃。
那天晚上，我和妈妈长谈。“妈，你不该这样委屈自己。他们凭什么这么对你？”
妈妈擦着眼泪说：“我也是刚刚才明白，人家心里根本就没有我。我天天照顾你奶奶，就是分内的事，做得好是应该的，做得不好就要被指责。”
“妈，你为什么不反抗？”
“我一直觉得孝顺老人是应该的，可是……”妈妈哽咽了，“我好累啊。”
第二天一早，妈妈收拾了一个小箱子，拿着存折，留下一张字条就走了。字条上写着：“我需要休息一段时间，让他们也体会体会照顾老人的辛苦。”
爸爸看到字条，脸色变得很难看。他笨拙地试图照顾奶奶，但连尿布都不会换，更别说翻身、擦洗了。奶奶的情绪也越来越暴躁，经常半夜大喊大叫。
这一次，我站在妈妈这边，没有帮爸爸。让他们都明白，照顾一个重病的老人，远比他们想象的要艰难得多。
妈妈离开的第三天，家里乱成一团。爸爸从来没照顾过病人，连最基本的护理都不会。
那天早上，我闻到一股异味从奶奶房间传来，推门一看，奶奶大便失禁了，床单和被子都脏了。
爸爸站在床边，手足无措：“这……这要怎么处理？”
我冷眼看着他：“不是说照顾老人是分内的事吗？您老人家自己来吧。”
爸爸笨拙地戴上手套，强忍着恶心开始收拾。隔着房门，我听到他干呕的声音。奶奶还在不停地抱怨：“你轻点，疼！老大，你手真是又粗又笨，还不如让你媳妇来。”
“妈，她、她走了。”爸爸的声音有些发抖。
“什么？她敢！这个没良心的，我养了这么大的儿子，她就这么对我？”奶奶又开始哭闹。
爸爸收拾了整整一个小时，才勉强把床铺清理干净。但是换下来的床单被罩，他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处理。
以前妈妈都是立刻就用消毒水浸泡，然后手洗，晾干。现在这些脏床单堆在卫生间，散发着难闻的气味。
中午，爸爸尝试给奶奶准备流质餐。他煮的粥太稀，奶奶不肯吃。他又煮了一锅，这次太稠，奶奶被呛得咳嗽不止。我看着他手忙脚乱的样子，突然明白了妈妈这些年的不容易。
三叔知道妈妈走了，打电话来说要帮忙照顾几天。可他连续两天没睡好，就说自己身体吃不消。
小姑来看了一次奶奶，看到满屋子的狼藉，皱着眉头说自己还要照顾女儿，待了半个小时就走了。
一周后的深夜，我被奶奶的哭声惊醒。走进房间，看见她浑身发抖，嘴唇发青。原来是爸爸太累，睡着了，没有按时给奶奶翻身，她浑身疼得直哭。
爸爸慌了，连夜打电话给二叔：“妈情况不太好，你快回来看看。”
二叔在电话那头说：“大哥，我这边实在走不开。要不，你给大嫂打个电话？这么多年了，她最知道怎么照顾妈。”
看着爸爸憔悴的面容，我知道他后悔了。照顾一个重病的老人，哪有那么容易？每天二十四小时的精力付出，连轴转的劳累，还要承受各种委屈，这些都是妈妈默默承受了八年的。
妈妈在海南住进了一家适老度假酒店，每月两千块钱，包吃包住。她给我发了很多照片，阳光沙滩，椰林树影。更重要的是，她认识了一群和她有着相似经历的姐妹。
“这里有个阿姨，照顾瘫痪的公公十二年，最后累出了心脏病。还有个姐姐，婆婆得了老年痴呆，天天闹腾，把她折磨得面目全非。”妈妈在电话里说，“我们经常一起去海边散步，说说心里话，互相理解。”
爸爸每天都给妈妈打电话，一开始是求她回来，后来变成了道歉。“我以前真是太不懂事了，”他跟我说，“你妈这些年受了太多委屈，都是我的错。”
三叔和小姑的态度也变了，他们亲自体验过照顾奶奶的艰辛后，再也不敢说妈妈照顾得不够好。二婶甚至专门给妈妈打电话道歉，说自己以前太不懂事。
“大嫂，我们都错了，”二婶哽咽着说，“这段时间我们才知道照顾老人有多难。你能原谅我们吗？”
妈妈在海南住了三个月，整个人都变了。她皮肤晒黑了，但精神好了很多，脸上的皱纹也少了。
她开始学习瑜伽，和姐妹们一起去市场买菜，过起了她梦寐以求的退休生活。
“你要回来吗？”我问她。
“暂时不回去，”妈妈说，“我想让你爸他们真正体会到照顾老人的不容易。不是我不孝顺，而是每个人都应该承担起应有的责任。”
现在，爸爸学会了很多护理知识，也请了专业护工帮忙。他终于明白，照顾老人不是一个人的责任，而是全家人都应该共同承担的。
妈妈说她不会和爸爸离婚，但她需要一些自己的时间和空间。“人这一辈子，总要为自己活一活。”
她坐在海边，望着远处的晚霞对我说，“我现在才明白，爱别人的前提是要先爱自己。”
看着照片里妈妈灿烂的笑容，我由衷地为她感到高兴。照顾老人是孝道，但绝不是委屈求全。真正的孝道，应该建立在相互理解、共同承担的基础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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