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名捉妖师,赚不到一分钱的那种。
但最近走财运,接到了笔大单,让我去捉鬼。
三百六十行,行行能赚钱,我毫不犹豫就去了所谓的“人鬼交界处”,结果发现这哪是鬼!
一窝的男狐狸精等着我入套呢!
1
“大师,我们县里百姓的未来就靠您了!”
县令哭得一把眼泪一把鼻涕,让人绑着我送下了井。
我义愤填膺拍胸脯保证:“包在我身上,等我回来把钱备好就行!”
立志做捉妖师的第100年,终于接到了第一笔大单子,虽然内容是捉鬼,但三八百六十行,行行能赚钱!
我肯定不会拒绝。
吊着绳子就下了阴暗不见底的枯井。
此县名临都,是很偏远的小县城,偏远到什么程度呢,传说是人鬼交界处,阴阳分界线。
县内有一深不见底的枯井,每年必须焚纸烧钱,往下投大量财宝金银,粮食布帛,名曰纳阴司钱粮。
不纳,必生瘟疫。
纳阴司钱粮已经近百年了,但最近饥荒年年,民不聊生,实在没精力再去纳,却也没有瘟疫。
所以这阴司钱粮到底有没有用,井底有到底有个什么东西在作怪,探究这一切答案的重任就落在了我的肩上。
作为不知名捉妖师,我一点邪也不信,但现在很气愤县令给我绑的绳子不够长,已经挂在半道打晃了!
“喂!绳子到底够不够,不够先拉我上去啊——”
“拉我上去啊——”
喊了三遍,上面硬是不出一点声音,一点反应也没有。
靠不住他们我就掏出块准备好的石头往下扔。
石头下落,一点声音也没有,鬼知道下面还有多深。
井里有点阴恻恻地冷,现在我上下不得,赶紧掏出《捉妖师入门360计》现场学习能飞的法术。
但额头上挂着的小油灯毫无征兆地灭了。
唯一的光明顿时没了,我不禁呼吸一顿,安慰自己这世上怎么可能有鬼,肯定是没灯油了,肯定是……
结果我还没把呼吸调整过来,井底就传来了声音。
“阴阳道隔,卿来为何?”
我滴亲娘啊,谁说话
吓得我手一松,《捉妖师入门360计》一下子就掉了下去。
不一会儿又有人惊呼:“嗯?你敢偷袭我?”
“……”
谁偷袭你啊,但《捉妖入门必备1000小常识》中好像写了,鬼是没有形体的,不会被东西砸到,所以下面的肯定是在装神弄鬼!
这我就不怕了,按照刚才书册下落的时间来说井底应该不深,我一咬牙就割断了绳子跳了下去。
2
没敢闭眼,但着地的一刻还是惊呆了,井底竟然是软的!
摔了个踉跄,我赶紧调整姿势,随时做好被偷袭的准备,但周围毫无动静,我试着问了一声:“鬼东西,你在哪呢?”
捉妖手册上写了,这叫出言不逊,激将法,很有用的。
但还是没有动静,我暂时放松警惕,试图在地上摸索我掉下来的手册。
十文钱买的呢,我不可能奢侈到说不要就不要。
没了灯什么也看不见,我跪在地上一点点摸索,四周都是软软滑滑的,莫名惊心。
快一刻钟还没找到手册,刚犹豫要不要放弃,手下就多出了柔软的异物,我动作一顿,屏住呼吸试图摸清这是什么东西。
有毛,软软滑滑的,好像还有温度,刚感觉到一种不好的预感,手下的毛东西就噌地一下从我手底下划走了。
我吓得跌坐在了地上。
同时目光所及之处见到了一圈白光,光晕倏尔闪动,紧接着两点碧绿的光点定向我。
全身猛地一抖,那是眼睛,一双眼睛!
全身冷汗直出,那白毛带绿瞳奔向我,我此时手比脑子快,伸进挎包里就掏出一沓符咒扔了出去。
顿时火花四溅、鲜花乱飞、香气纷散、烟雾弥漫……
“咳咳咳咳——”
太呛了,我咳嗽个不停,还有我扔出去符咒的麻痹了我的小腿!鬼东西好像是没过来,但我也跑不了了!
这漫长的过程迟迟不过去,四周太亮了我还睁不开眼睛,最后腿都快不麻了四周的光亮才稍稍暗下去。
难以想象我睁开眼会面对什么东西,但《合格捉妖师必备技能》上写了,我要临危不惧,处变不惊!
我刷睁开了眼睛,直接愣在原地,吞了三次口水,我选择再次闭上眼睛。
“色即是空,色即是空,色即是空……”
“贪嗔痴不可有,贪嗔痴不可有……”
心跳加速中!
3
“喂,人类的小姑娘怎么不看我们啊?”
我闭着眼睛其他的感官就更敏感了,我能感觉到我四周围满了人,眼前说话的这位还在拿什么毛茸茸的东西拂过我的脸颊。
四周附和声一片,还有人把手搭在了我的肩上,在我耳边哈气:“姐姐怎么不看我,是我不够好看吗?”
声音磁性又温柔,柔和有度又不娘,比刚才的好听,更戳我。
“呸!”
我赶紧否定自己的心思,怎么还挑上了,呸的同时我也睁开了眼睛,迅速从他们中间逃离出来。
“你们究竟是什么东西?”
一群男人,不好好穿衣服,不是露腿就是露肩,长得还一个比一个好看,声音一个比一个诱人!
最关键的是,最关键的是,他们倚着的不是酒池肉林,是金山银山!金山银山啊!
怪不得周围一直发光,原来是金银如山,财宝遍布!
到处都是诱惑,都是诱惑!
我身旁忽然出现一人,伸手摸上了我的脸颊,嗔怪道:“刚才还摸我的尾巴,现在就翻脸不认人,好无情啊。”
我连忙躲开,可又立马被团团围住。
我这才发现,他们之间有几人是绿瞳,还有的身后垂着一条毛茸茸的狐狸尾巴。
原来是一群狐狸精!
每人都长得各有特色,有几人又有些说不上来的熟悉。
但不管这么多,主要是对上了我的职业,要是能把这些妖怪给收了,我肯定就赚大发了!
我双眼发光,似乎美好的前程就在眼前,直接冲着他们就去了。
不过事实证明我还是高兴得太早了……我压根打不过他们,他们人太多了。
一刻钟后,我跌坐在金山银山上,周围一群男狐狸精,不停挑逗我,问我从何处来,目的为何,最喜欢谁,什么时候成亲,生的孩子叫什么名字好……
我生无可恋,再不崛起,我就要彻底沦陷了!
我问:“你们头儿是谁,我要见他!”
“呦呦呦,”一只男狐狸精把下巴搭在我的肩上,还在给我编小辫子,“早说你来找他呀,他可等的黄花菜都凉了。”
我不理解,但还是见到他们的首领。
4
我刚开始摸到井底的柔润滑腻的东西是遍的狐狸皮毛,金山银山背后是偌大的殿堂。
红纱帐内,美人榻上,有人半倚着等我。
盲猜,又是一只狐狸精。
其他狐狸精簇拥我到了殿堂内便离开了,他率先开口:“阴阳道隔,卿来为何?”
声音和内容很熟悉,是我还没到井底的时候听到的。
面对一窝的狐狸精我处变不惊,不卑不亢,反问:“你装神弄鬼做的好事,不许别人来拆穿?”
他的声音更加诱人,哂笑一声说:“鬼神幽明道隔,难以家喻户晓,破其诬罔,你又何必多管闲事?”
红纱帐内身影微动,以一种居高临下的姿势看向我,我却没感到任何威压,直觉反而让我往前走了几步。
我一边走一边说:“你坐拥小弟金银,自然不懂人间疾苦,凡是能赚钱的,都不是闲事。”
他回答:“你若是要钱,我给你就是,只要你愿意——哎!”
我趁他说话掏出暗器甩了过去,扫落了他的层层红纱幔。
我们顿时来了个面对面,他脸色先从震惊又变得尴尬乖巧,眨巴眨巴那魅人的狐狸眼:“好巧啊,流云姐姐。”
我:“……”
我先是大脑一片空白,接着就被怒气填满了胸腔,直接撸起袖子就走过去,照着他颠倒众生的脸就是一拳!
“何以遥,我日你祖奶奶!”
“我还以为你死了呢,没想到在这装神弄鬼!”
他没躲过去,赶紧抱头蹲下喊冤:“我错了我错了,姐姐你听我解释!”
“我莫流云最讲道理了,你解释!”但他解释和我打他并不冲突,雨点般的拳头不停落在他的身上。
他不躲我的拳头,抱头被我打的同时狡辩道:“都是意外,都是意外!阴司钱粮是人类的官员为了藏污纳垢编造的谎言,与我无关!”
闻言我愣了一下,没想到竟然是县令设的局。
我扯着他的领子,强迫他和我对视,语气凶恶恶地:“说仔细点!”
何以遥连连点头,操控着最拿手的可怜模样解释清楚。
纳阴司钱粮的传统不过百年,是临都前前前任县令为了名正言顺敛财编造的谎言。
先是某日说自己做了奇怪的梦,梦到了阎王想自己要奉贡,后来又联合江湖道士装神弄鬼,选定了此处枯井,设定了阴司钱粮。
但那任县令去世突然,藏的钱还没来得及享用,秘密也没传给下一任。
于是阴司钱粮就此成谜,后面两任的县令也因为见识过阴司钱粮解决瘟疫的功劳,便一直未曾怀疑,继续着这诡异的传统。
这解释漏洞百出,我问:“瘟疫就来得这么凑巧?既然阴司钱粮没有用,那瘟疫又是怎么解决的?”
“还有,你怎么知道这里,还将财产据为己有。”
何以遥揉着被我打肿的脸颊,嘻嘻笑道:“因为当初就是我和县令设的局。嘿嘿,短命的人类死了,剩下的肯定就归我所有了。”
“何以遥——”我咬牙切齿,哐地又给他一拳,“这辈子遇到你,我算是倒了大霉了!我的优点你不学,贪财好色的缺点你倒是学了十成十!”
何以遥躲过我的拳头,反手抓住我的袖子,可怜巴巴地说:“流云姐姐别生气嘛,我的钱就是你的钱。现在这是我的地盘,里面的钱你随便花,够我们快活一辈子了!”
我扯不动袖子,就抬脚狠狠踩了他一下:“君子爱财!取之有道!这些钱我不要,你也得给我还回去!”
何以遥撇嘴:“不还,我凭自己本事骗来的钱,凭什么还?”
“你要这么多钱有什么用?别人等着救命,你就为了把钱藏起来落灰?”我放缓了语气,准备出大招了,“如果当初,我吝惜那一点点钱财……或许你已经……”
“知道了知道了!”何以遥连忙打断我的话,面露不悦之色,“我不是想着要是有钱了,姐姐你就不用这么辛苦了吗?”
哼,为了我?
可笑,既然是为了我,为什么我一分钱都没得到?
我抬手又给了他后脑勺一巴掌:“别给我讲歪道理,遇到你的那一刻我就注定要辛苦一辈子了!”
何以遥撇撇嘴低下头,刚才的流氓劲没了。
何以遥最害怕我提起往事。
5
我与何以遥相遇,已经是三百年前了。
那时候我立志做一名商人,致力于赚世间的大钱。
一年冬日为了挑选最好的狐狸皮毛给贵族夫人搭配最好的大氅,我带人逛遍了方圆十里的牲畜市场。买了几只毛相好的狐狸供夫人挑选。
夫人一眼就选中了一只白狐,出高价让我十天之内取其皮毛。
我定然高兴。
但刀放在狐狸脖颈间时我忽然发现了不对劲。
我父母都是捉妖师,祖上不知多少代还有妖类血脉,所以我从他碧绿的眼眸中看出……他已经有了灵性,不出三年必化形。
白狐碧绿的眼中竟然流了泪,我一时心软,思量再三,留了他一条命。
后来夫人不知怎么就辨认出我用了别的狐狸,一怒之下砸了我的店,将我赶出了京城。
十多年的心血就此毁灭,京城也没有了我的立足之地,我只剩下了一只天天哭唧唧的小狐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