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彻夜难眠》
作者:桑榆未晚
简介:
一觉醒来,她不仅多了个老公,还多了个三岁的儿子!
在裴音的记忆里,她一直是团宠的乖乖女,家族的掌中宝。
那视频里这个美艳动人的女人是谁?
那照片里那个社交达人是谁?
裴音凌乱了。
她思考了三天,决定遣散后宫,抱紧亲亲老公祁斐然的大腿!
祁斐然早就知道,这段婚姻名存实亡,只等裴音开口说离婚。
然而却没想到,她第一次提离婚,却是新的纠缠开始。
裴音第二次跟祁斐然提离婚:“祁斐然,我们离婚吧。”
祁斐然把她按在墙上:“老婆,我错了。”
精彩节选:
一个和平常无异的清晨。
因为宿醉,祁斐然头痛欲裂。
而更让他头疼的
他勉强睁开睡眸,女人如同海藻般的长发垂落在他肩膀,染了晨露的嫣红唇瓣覆在他鬓侧。
他哑着嗓音开口:“裴音?”
裴音嫣然一笑,侧着头,“老公,你只管享受就好。”
…………
一个小时后。
祁斐然靠在床头,床单搭在腰间,手指间夹着一支烟。
烟气袅袅,模糊了他的俊脸。
经过刚才的反客为主,他的睡意已经完全消散了。
浴室的门拉开,裴音从里面走了出来。
吊带紧身裙,勾勒出窈窕身材,纤腰不盈一握,低领胸口露出白瓷一般的细嫩肌肤。
她勾唇一笑,拢了拢肩头的卷发,往墙边靠了靠,“事后一支烟,爽么?”
祁斐然神色波澜不惊,“这次要多少钱?”
裴音轻笑了一声,手指卷了一下发梢,低了低眸,语气极轻,“我们离婚吧。”
祁斐然瞳孔微缩。
几秒种后,他轻巧抖了抖烟蒂上的烟灰,淡淡问,“我没听错?”
“没有,”裴音走到衣柜旁,从里面取出一件米色长款风衣穿上,“如你所愿,我净身出户,儿子归你。”
她从衣柜另一侧拉出一个拉杆箱,“要检查一下么?”
祁斐然没有说话。
裴音似乎也没等祁斐然的回答,直接拉开行李箱,“我只带走这些衣服和鞋子。”
她重新站起来,走到床前,将一份文件放在床头,“我已经签过字了。”
“和江瑾容私奔?”祁斐然想到了这个名字。
“你吃醋了?”裴音笑了一声,眉眼间尽是风情。
祁斐然嗤了一声。
裴音拉着行李箱走向门口,拉开门,转头,“再见了,祁斐然。”
几分钟后,祁斐然手指被烟灰烫了一下,才回过神来。
他将烟蒂熄灭在烟灰缸里,抬手拿过床头柜上的文件,离婚协议书这五个字有些刺眼。
翻到最后一页,后下角是她的签名:裴音。
他的唇勾起一抹冷嘲的弧度。
离婚?
呵。
从一开始,他就知道他们早晚会离婚,却没想到是裴音主动提出来的。
他起身,走到落地窗前,拉开了窗前遮挡的窗帘。
裴音那辆粉色的悍马发动,已经驶离了别墅,消失在道路尽头。
…………
入夜。
酒吧包厢内一片嘈杂,推杯换盏。
祁斐然推开往身上蹭的小姐,拿着烟盒出去抽支烟。
他拿起手机看了一眼,有两个未接来电。
还未及回拨过去,电话又打了进来。
是一个陌生的声音:“您好,请问您是裴音的丈夫么?”
祁斐然觉得这个称呼有些讽刺,“不是。”
“不是?”对方有些惊讶,“但是她的手机通讯录里您的标注是老公……”
祁斐然微微一顿,不由得烦躁,“她又怎么了?”
他就知道,这个女人又狠又媚,就像是一个狗皮膏药一样,怎么可能这样轻易的甩掉?
“我们是中央医院急诊中心的,她出车祸了。”
在裴音的意识恢复的时候,一阵消毒水的气息,倏的窜入鼻息中,她不由得皱了皱眉,额头的剧痛让她不由得抬手碰了碰脑袋。是大片棉质绷带的触感。
睁开眼睛,入目就是一片白色。
床头的输液吊瓶中的液体,一滴一滴的滴落下来,流淌进入她的皮肤里。
她张了张唇,吐出一个沙哑的字。
一旁正坐着打盹儿的护工猛地抬起头来,“太太您醒了!”
她跳了起来,急忙开了门去叫医生了。
几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随即涌入,给躺在病床上的裴音做了一系列的初步检查,确认无事。
“通知祁先生了吗?”
“已经打过电话了,马上上来。”
祁斐然推开病房门,就看见靠坐在床头面无血色的裴音。
在他的记忆里,她多半时候都是浓妆艳抹的,一双本就媚人的眼睛更是妆容浓郁,勾魂摄魄。
现在素颜的她,倒像极了一个易碎的瓷娃娃。额头白色纱布中渗出来的鲜红,让人怜惜。
裴音也朝着门口看了过来,看见祁斐然有点惊讶,“祁斐然?!”
他怎么在这儿?!
祁斐然缓步走过来,拉开一把椅子坐在她的床边,目光平视着她,眼神薄凉。
裴音被这男人盯着,有点气短。
祁斐然为什么会来找他?难道…… 难道他知道了?
不会吧。
她不开口,祁斐然也不开口。
祁斐然微眯着眼睛,他被迫和裴音相处三年,这个女人什么样的性子他早就已经了若指掌。
最终还是裴音先忍受不了了,嘿嘿一笑,“那个……祁先生,你不会这么小气的吧,我也不是故意那么说的,再说了,你一个大男人,跟我一个小女生这样斤斤计较,也不好吧……”
祁斐然:“……”
他微微蹙了蹙眉,“你说了什么?”
裴音垂了垂眼睑,“那个……当然,就是我们闺蜜之间的悄悄话啦!”
“闺蜜?”祁斐然挑了挑眉。
自从他认识裴音,裴音的人际关系就是一塌糊涂,同性朋友几乎没有,倒是异性的暧昧对象一大堆。
裴音觉得这个祁斐然和传闻中的真是不一样,婆婆妈妈的问东问西,女生之间的悄悄话有什么好打听的,她不就是和华慧讨论了一下祁斐然的私生活嘛。
裴音避开祁斐然探究的眼神,用拒客的口吻道:“祁先生,我想休息了。”
这时,祁斐然也才注意到裴音对他的称呼。
果然是离婚了,疏离的都称呼祁先生了。
他面色凌然的起身,“既然是想把界限划的分明,你手机里的称呼也该改一改吧,免得电话又打到我这里来。”
裴音:“……”
界限……划分明?
她和祁斐然有什么界限?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吧。
手机里的称呼……
什么称呼?
裴音拿起手机看了一眼,她扫了一眼主界面的时间,觉得有点不对,打开通讯录一看,吓得她手机差点就丢了。
位于首位的,加星的,特别关注的,竟然是——老公?!
她有老公?
她什么时候有老公的!
难道是她前段时间很痴迷的某位爱豆?
可她不记得有要到过爱豆的手机号码呀!
她手指哆哆嗦嗦的拨了出去这位“老公”的电话,一阵悠扬的手机铃声在病房内响起。
祁斐然拿出响铃的手机,看了一眼手机屏幕。
裴音瞧着他的动作,不会吧……
她眼睁睁的看着祁斐然接通了电话,然后她的手机忙音停止,她的小心脏抽搐了一下,也跟着停了。
她瞄了一眼祁斐然,朝着手机听筒喂了一声。
祁斐然面无表情朝着手机回:“嗯?”
裴音:“……”
她挂断了电话,吞了吞口水,“那个……好巧啊。”
祁斐然感觉出不对了。
此时面前的这个女人,是裴音的模样,可是……看他的眼神完全不同。
他向前走了两步,俯身低下腰。
裴音面对陡然在眼前放大的俊庞,倒抽了一口气,啪的一个巴掌就拍到了他的脸上。
“靠我这么近干什么?我是有男朋友的!”
祁斐然被平白拍了一个巴掌,脸一下就黑了。
“男朋友?你养的那些小白脸?”
裴音脸色也一下变了,“祁先生,你怎么这样说话呢!我要是说你老婆是你包养的情妇,你心里乐意么?”
祁斐然:“……”
他直接转身走了出来,“找医生过来,给她检查下脑子。”
裴音:“……”
而就在医生给裴音做检查的时候,裴音也终于恍然明白了过来。
怪不得刚才看手机的时候,她有点奇怪,是因为手机上的时间,已经过去了五年!
她现在已经不是一个大二的大学生,而是一个已经为人妻为人母的女人了!
得知这个消息后,她如遭雷劈。
比得知她忽然冒出来有个老公要更加诧异。
她指着自己的鼻子,“我?有了个儿子?”
陆科嘴角抽了抽,身为老板助理,还是十分尽职尽责的微笑着:“是的,太太,小少爷很可爱……”
虽然你不喜欢他。
“多大了?”
“小少爷今年三岁,上幼儿园托班。”
裴音:“……”
她坐在床上,盘着腿,有点怀疑人生。
睡了一觉醒来,狗血的不是她失忆了,而是她不仅多了个老公,还多了个儿子?
而且这个老公竟然还不是她大学时热恋的男朋友?
那她男票呢?
她拿起手机,将记忆里男朋友的手机号码输进了手机里。
是一个陌生号码。
而且在近一年内,没有任何通话记录。
她犹豫了几秒钟,拨通了电话。
一个机器女声传了过来“您所拨打的电话是空号……”
…………
此时,在医生办公室内,氛围十分凝重。
医生擦了擦头上的汗,“祁太太她车祸重伤头部,造成头部脑震荡,可以看见脑部海马体受损,记忆从而受损……”
祁斐然听着这些术语,不耐的摆了摆手,“失忆?”
医生点了点头,“是的,简单点来说,就是失忆。”
听见这两个字,祁斐然顿时觉得可笑。
这个女人明明昨天早上走的那么潇洒,留下了一纸离婚协议书,结果晚上就意外出了车祸,失忆了?
他几乎觉得这是一场有预谋的离开。
祁斐然从医生办公室里出来,陆特助给他报告了一下裴音的情况。
“你是说,她的记忆停留在五年前?”
“是的,”陆科的办事效率也是特别高,已经将平板递了上来,“这是太太五年前的经历。”
五年前,裴音还是A大大二的学生。
而且,有个交往了三年的校草男朋友——孟随阳。
两人并称为金童玉女,曾经一度有a大的教授打趣两人是要从校服走到婚纱的。
祁斐然不是不知道裴音的过去,只是……
陆科的声音响起:“太太车祸的责任认定书下来了。”
祁斐然结果手中的责任书,眸轻轻一眯,“查。”
裴音凌乱了好几天。
幸而她那个“老公”也没露面,让她才能在空白中捋一捋思绪。
可是,比老公儿子更让她接受不了的,是在她车祸住院这几天里,除了祁斐然给她安排的护工和保姆照顾之外,没有一个人来看她。
她的朋友呢?
她的家人呢?
哥哥妹妹和父母呢?
她的男友呢?
也不怪裴音不能接受,五年前,她是裴家的掌中宝,万千宠爱于一身,学校里的风云人物,到哪里都是闪光点。
她尝试着从手机通讯录里找到昔日的朋友家人的联系方式,可是无果。
她的手机通讯录里,除了“老公”祁斐然之外,只有两个人,微信朋友圈里,也是一只手能数的过来寥寥几人。
偏偏看着这些陌生的备注昵称,她完全一脸懵逼,这些某某某都是谁?
这五年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她现在跟这个世界唯一的交集就是祁斐然。
然而这个唯一的交集,竟然一连半个月都没露过面。
她托保姆和陆科说了三次,祁斐然才终于“百忙之中”抽出时间说来见她。
裴音听着保姆传来的话,不由得瘪了瘪嘴。
真是尊大佛。
还是金身的。
“张姐,你是一直跟着祁斐然的么?”
张姐:“是的太太。”
“那我……之前跟祁斐然感情怎么样?”
“这……”张姐有点吞吐犹豫,“差不多吧。”
“差多少?”
“那个……先生其实是个外冷内热的人,太太您……太开放了,先生喜欢内敛矜持的。”
“太开放?”
裴音喃喃着,开放……不对?这尊金佛还是个老古板?
后来她才知道,这个“开放”,就是个实打实的贬义词。
裴音晚上吃过饭,做了一会儿复建,累的气喘吁吁的,刚坐到床边,忽然门从外面被推开了,紧接着一个身影就朝着她扑了过来。
“音姐,你还好么?”
裴音被这声音吓了一跳,看向来人。
这少年长得实在是漂亮,皮肤白的几乎透明,一双哭的通红的眼睛望向她,眼泪在眼眶里转了两圈就滚落了下来,握着她的手,“你怎么就出车祸了呢?是不是祁斐然派人干的?”
少年一边说一边哭,还哭的惨兮兮的,令人听了不由得唏嘘。
裴音又是个颜控,最是看不得长得漂亮的男孩子哭,拍了拍他的背,“我这不是没事嘛,别哭了,啊。”
少年抬起头来,眼神中略显惊讶。
裴音竟然安慰他?
他握着裴音的手,断断续续带着哭腔,“祁斐然真是可恨!他还封锁你车祸的消息,我们打听了好长时间,才刚得知你住院了,姐姐你可千万别怪我们……”
裴音听着少年口中的“我们”,这才反应过来,病房里还站着一个人。
靠着门站着另外一个少年,穿着一身黑色的休闲服,抱着手臂,目光冷然的看着她,面无表情。
裴音觉得当务之急,还是把事情搞清楚再说。
她刚想要把手从趴在病床上哭的惨兮兮的少年手里抽出来,病房门就再度被推开了。
“推迟了半个小时会议,应该够……”
陆科口中的话戛然停下。
越过面前老板的肩膀,可以看见此时病房里面的情景……一个长相漂亮的少年伏在太太腿上,紧紧握着太太的手,还哭的肝肠寸断的。
额……
这是撞破了。
祁斐然清冷的目光,淡淡的落在了裴音和少年交握的手上,掀了掀眼帘,正对上裴音的眼睛。
裴音被看的顿时有点心虚。
她嘻嘻的笑了一下,把手从面前少年手里抽了出来,“这是来看我的朋友。”
说完这句话她就有点愣怔,为什么要跟他解释?
“朋友?”
两个声音几乎异口同声。
一声出自祁斐然。
另外一道,出自站在门口的黑衣少年。
黑衣少年冷笑了一声,径直走过来,一把拉过趴在地上的人,“走了。”
“可是,音音姐她受伤了……”
“她受伤了跟你有什么关系!你他妈没看见她老公来了?”
陆北连忙跟了出去,顺便把门给带上了。
病房里,又只剩下了两人。
祁斐然朝着她一步一步的走过来。
男人身上的气压很盛,每近一步,都好似是踩在裴音的心脏上,猛地颤一下。
在祁斐然走到床边的时候,裴音已经抱着腿蜷缩到另一边的床沿了,满脸都是写着惊惧的抗拒。
祁斐然觉得可笑。
这个女人哪一次见了他不是直接扭着腰想贴在他身上的,像是这么抗拒恨不得隔着三米的安全距离真是少见。
裴音:“你……你不是想打人吧?那两个真只是来探病的。”
祁斐然低头,唇角溢出一抹轻笑。
“探病?”
“就……就是啊。”裴音明显有点底气不足。
他伸手扣住裴音的下巴,让她仰头对视他的视线。
“你忘了,我告诉你,那个白衣服的叫苏希,黑衣服的叫苏照,他们是双胞胎兄弟……”
裴音顿时明白了。
怪不得看那两个少年眉宇间有些相似,都是好看的。
“他们是我的朋友,还是两个小孩嘛……”她直接打掉了祁斐然的手,摸着床头柜的水杯喝了一口水。
“……你养的情夫中,最喜欢的两个。”
“噗!”
裴音嘴里的水全喷了出来,喷了祁斐然一脸,“情情……夫?!”
祁斐然的脸色瞬间黑了,头发都滴落着裴音嘴里喷出来的水。
裴音反应过来,忙把嘴巴阖上,抽出纸巾手忙脚乱帮祁斐然擦脸。
“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祁斐然向后侧身,微眯了眯眼睛,好整以暇,“惊讶?”
裴音手中动作怔了一下,“当然了!我可是有男朋友的人!怎么可能做出来包养小白脸这种事,我也是有底线的!”
祁斐然觉得可笑。
“当着你老公的面,说你的男朋友,你还真的是有底线的。”
大抵是对方眼底的嘲弄过于外露,裴音心里堵着一口气,“你……”
她没法反驳。
这就是个悖论。
她自己都不知道这个悖论怎么形成的。
她气鼓鼓的瞪着祁斐然,偏偏找不出话来堵他。
“呵。”
祁斐然低笑出声。
“你笑什么?!”裴音更生气了。
祁斐然见惯了裴音牙尖嘴利风情万种,现在罕见吃瘪的模样倒是稀奇。
他直起身,朝着裴音伸出手。
裴音警惕:“你干什么?”
她侧过头,祁斐然的手已经自然的将裴音病号服里压着的长发别在耳后,“头发压住了。”
裴音心下稍松,随手卷了一下头发,“我自己会……啊!”
身体的离心力让她不由得叫了出来,手下意识的攥住了男人胸口的衬衫。
男人的手穿过她的腿弯,将她打横抱了起来。
“你要干什么?你放我下来!”
祁斐然:“带你去一个地方。”
裴音挣扎了两下,连带身上的伤口又疼了起来,索性不动了,她盯着男人流畅的下颌线,硬邦邦的问:“去哪儿?”
“到了你就知道了。”
一路上,裴音都没吭声。
一直转过一个路口,眼前晃过熟悉的标志物,她坐直了身,朝被飞驰的轿车抛到后面的建筑。
男人淡淡的声音响起,印证了她的猜测。
“前面是孟家老宅。”
裴音眼睫猛地颤了一下,收回目光。
祁斐然抬了下眼帘,目光从后视镜掠过女人的娇嫩的面庞,“到了。”
车停在茂密葱茏的树荫下,裴音几乎同一时间就打开了车门。
手腕却被祁斐然给握住了。
“先等等。”
裴音皱眉,“你都已经把我送过来了,还不让我下去?”
“等三分钟。”
祁斐然指了指腕上的时间,“如果你还想下去,我不拦着。”
这三分钟对裴音来说就是煎熬。
她恨不得数着秒钟走动。
强烈的冲动想要去见他,想要去问个清楚。
“时间到了,我下……”
话音未落,她看见从孟家老宅里,走出来一双人影。
一男一女,携手走出。
隔得远,天色暗,隐约看见两个人影,看不真切。
但对裴音来说,这两人都很熟。
男人不知道低眸说了什么,女人捂嘴低头浅笑,在男人的胸膛上轻巧的推了一下,男人顺势就揽住了女人的纤腰。
裴音握着车门的手,就这么僵住了。
一辆黑色的车开过来,离别前,两人吻别。
缠绵悱恻。
等老宅门前人散了,祁斐然侧过头,“下去么?”
裴音的脸隐在阴影里,攥着门的手很紧,手指关节发白。
过了几秒钟,咔哒一声,车门关上。
裴音收回手,声音有点低,“何必恶心我呢。”
祁斐然心跳一滞,抿唇凝了她一眼,吩咐道:“开车。”
回到医院,裴音侧着头,靠在车窗上,好像是睡着了。
祁斐然将裴音抱起来,进入病房,她都不曾醒过来。
他从病房中走出来,陆科站在门口,有点犹疑的问:“老板,是不是太太记忆恢复了?”
祁斐然朝着门内看了一眼,带上门。
有一瞬,祁斐然也觉得裴音想起来了。
那表情,那眼神,那语气……
后来,他才知道。
不管如何,她都是裴音。
骨子里,裴音从没变过。
第二天,祁斐然就接到了保姆的电话。
“先生,太太要一台笔记本,说要看电影打发时间。”
祁斐然手指摩挲着手机背面,微一眯眸。
挂断电话,祁斐然就让陆科送去了笔记本电脑,顺带在裴音的高级病房内安装了电影投屏仪器,设备先进,看电影的时候的顶级体验。
小护士说:“祁先生对太太真是好啊。”
“英俊,多金,还疼老婆。”
“做梦都想有一个这样的好老公。”
“好男人都英年早婚了,哎。”
听着这话,裴音撇了撇嘴。
好老公么?
她瞥了一眼放在床头柜上的文件,上面几个大字映入眼帘。
——离婚协议书。
就在几个小时前,陆科把这份文件给送了过来,说:“先生已经签了字,太太看什么时间合适,可以去民政局。”
电脑屏幕上的光照在她的白皙面颊上,眼神聚焦在电脑屏幕上信息。
互联网是有记忆的。
就算是她的身份,值得公关部门去删帖,去撤销关键字搜索,可还是会留下蛛丝马迹。
她点开了一个视频。
光线很暗,视频很晃,是偷拍的。
镜头中,倚靠在吧台旁的,是一个穿着性感的女人,高开叉的,抹胸露背长裙,胸口是繁复刺绣的蕾丝,若隐若现。
另一侧,是一个长相俊美的男人,她侧头和他说话,不知道说了什么,男人忽然向前逼了一步,她后退,抬高腿,坐在了高脚椅上,踮起脚尖勾在男人的西装裤上。
暧昧而轻浮。
男人俯身,吻落在她的脖颈上。
女人侧头,恰头上一束旋转灯光掠过她的面庞,闪过。
裴音啪的一声把笔记本阖上了。
黑暗中,她的瞳孔紧缩,脑海中是视频中女人享受迷醉的脸……
是她。
…………
一个月后,裴音的伤好的差不多了。
这个月,她过的分外清净,就连苏希苏照那一对双胞胎小孩都没来看她,也不知道是不是受了祁斐然的威胁。
出院这天,祁斐然派人去医院接,裴音回:“我等祁斐然接。”
张姐进出两次,又去给陆科打电话。
“太太执意要等先生来。”
陆科汇报给正在开会的祁斐然。
祁斐然按动手中签字笔,微眯了一下眸,“让她等。”
跨洋的国际会议,开了两个小时,祁斐然又在内部开了一个高层部署短会,回到办公室,分针已经转了三圈。
陆科走进来,说:“太太还在医院等。”
他松着领口的衣扣,唇角溢出一抹哂笑,“备车。”
“我不同意离婚。”
裴音将离婚协议书往前推了推,纤细手指压在文件的边角。
男人低笑了一声。
“这是你提出来的。”
裴音唇紧抿成一条线,抬眸看向祁斐然,“我忘了,不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
祁斐然食指在桌面上轻扣了两下。
这女人还是一如既往的……理直气壮。
在任何时候。
裴音手指翻动,打开了离婚协议书的第三页,莹润指尖指着其中一行字。
“第六项,第三条,甲方……也就是我,净身出户,我不同意,”她又翻了一页,“第六条,儿子归你,我也不同意。”
祁斐然顿觉得好笑。
“所以?”
“我查过,我们婚前并没有做过财产公正,婚后财产要平分,祁氏你肯分给我一半么?”
祁斐然反问:“你说呢?”
裴音舔了舔唇瓣,攥了一下手指,“肯定是不愿意的,但是婚姻法就是这么规定的。还有孩子……法院在判抚养权上,百分之八十的情况下倾向判给女方。”
“你想要争小凌的抚养权?”
小凌……
这是裴音第一次听到儿子的名字。
她重重的点了点头,“对。”
祁斐然笑了。
只是从这笑声中,听不出几分愉悦。
“查到了么?”
裴音一愣,“什么?”
祁斐然没说话,裴音顺着他的目光,落在床头摆放的笔记本电脑上,眼皮蓦地一跳。
“你觉得,即便是走上诉讼这条路,一个对自己儿子不喜,处处风情留种且风评很差的母亲,胜算有多大?”
男人的声音很低,徐徐缓缓,却让裴音的心猛地一紧。
裴音抬头,对上他的眸。
他的眼珠很黑,不近人情,冷若冰霜。盯着人看的时候,一种压顶的压迫感袭来,好像是黑色的旋涡一般把人席卷。
就算裴音做了心理建设,坚持了几秒钟,也还是败下阵来。
她心跳如擂鼓,在流淌的静默之中,几次蜷缩手指,越过了“谈判”的茶几,轻轻地抓住了男人的袖口。
“不离婚……好不好?”
身后的陆科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这……是太太吧?
不是吧。
太太会开口求人?
看来是脑子还没好。
然而,让陆科眼珠子彻底掉下来的,是他家老板。
祁斐然的目光在裴音脸上轻轻掠过,握住了裴音幼白的手指。
“好。”
…………
祁斐然婚后,并不在祁家大宅和父母住。
裴音走进别墅,瞬间松了一口气。
思想上身为一个“未婚”女人,她一直以来都挺怕婆媳问题的,幸而免了这一道。
张姐引着裴音到楼上主卧,“太太,这是您的房间。”
“好的,谢谢。”
裴音现在只有一个念头——洗澡。
住院期间,为了避免身上伤处留疤,也一直只是护工给她擦身,她觉得自己快要馊了。
浴室里,摆满了女人用的瓶瓶罐罐。
裴音看了看牌子,都是她喜欢而且经常用的。
看来不管是不是性情大变,她本人的品味还是没变的。
花了近一个小时好好地洗了个澡,裴音才终于觉得神清气爽。
她擦干身,才发现,这浴室里,别说是女士睡袍了,就连一条浴巾都没有!
那她怎么出去!
裸着吗?
裴音在浴室里朝着外面叫了两声张姐,没人回答,她索性半蹲着,用毛巾遮着胸口开了门。
房间里没人。
她索性丢了毛巾奔向衣柜。
打开衣柜的一瞬,她一下愣了。
衣柜里,有一半是男式衬衫,西裤……男人的衣服。
而就在此时,房门从外面打开了。
“不用,你先跟阿泽说清楚,项目……”祁斐然眼前划过一片雪白,口中的话猛地顿住。
听筒内:“阿泽那个性子你还不知道?还不如直接把项目给……”
祁斐然喉结动了动,沙哑着嗓音打断。
“……明天再说。”
“诶,不是你说今晚把这事儿解……喂!喂!”听筒内只剩下了忙音。
随着房门咔哒一声,这声音一下窜入裴音的脑子里,她这才猛地反应过来。
她心急找遮蔽物,可不及动作反应快,直接蹲下来抱住自己的腿。
祁斐然已经在客房淋浴过,身上是烟灰色的家居服,倒是与裴音见过的西装革履不同,显得更温润近人。
只是……
不管对方穿的是什么,现在关键是她没穿衣服啊!
“你、你来干什么?”
“睡觉。”
单纯的两个字。
从他坦然的眸光里,好像只是字面意思。
裴音这下明白了。
这间并非像张姐说的是“她的房间”,而是婚后她和祁斐然共同的房间。
“你能不能先出去?”
“这也是我的房间。”
祁斐然的目光落在裴音雪白的背部,瞳光暗了几暗。
裴音浑身洁白,就算是这次车祸留下的痕迹,现在刚褪痂,淡粉色的,并不显眼。
肩后的蝴蝶谷分外张扬漂亮,脊柱平直,延伸向下……
他不是没见过裴音的身体,却是没见过她羞窘如此的模样。
裴音耳朵红的简直已经要滴血了,心里也不知道是把祁斐然骂了几遍,余光看他老神在在“欣赏”。
她转头随手从衣柜里扯下一件衣服来,直接披上,匆忙系扣子。
祁斐然看着女人慌乱到有些抖的手,错乱下系错了两次扣子,将原本旖旎风光自上而下,封紧。
这衬衫是他的。
系好衬衫扣子,裴音这才站起来。
下摆到大腿的位置,重点位置能遮住了。
她看向祁斐然,“这是你的房间,那我去客房。”
“祁太太,我们没有分房睡。”
声音从床边传来,裴音诧异转过身来。
男人稳稳地靠在床头,目光和她对视。
裴音想了想,“我、我现在还没适应我这个已婚的身份,我需要时间和空间适应一下。”
“你想搪塞我,也另外找个理由吧。”
裴音一愣。
“一个月还不够?”男人抬了抬眼皮,淡淡开腔,“祁太太,既然你权衡利弊已经说出那些话,也就不必再矫揉造作了。”
裴音猛地一顿。
那些话……
自然就是在下午出院的时候,她跟他的“离婚”谈判。
她现在记忆一片空白,和这个社会的唯一联系就是祁斐然。
于她而言,现在待在祁斐然身边是最安全的。
最起码,她暂时还需要“祁太太”这个身份。
她却没想到,他会看透她的想法,这样直白的拆穿出来。
她不作反应,他也不催促。
祁斐然从床头拿起一副无框眼镜,架在鼻梁上,顺手翻开了一本书。
裴音咬了咬唇,她深吸气,“那我去换个衣服。”
“不用换了,”书页翻了一页,男人声音很淡,“一会儿也是要脱的。”
裴音:“!!!”
祁斐然看着这女人挡在门口,似乎只要是他有什么动作就夺路而逃的警惕模样,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
“你不会认为,我们之间只是名义上的夫妻吧?”
裴音握着门把,没吭声。
她当然不会天真的这么认为,要不然孩子是哪儿来的。
祁斐然把书阖上,手在身侧床上轻拍了一下,“过来。”
裴音没打算过去。
“如果我不过去,祁先生你不是要用强吧?”
“那是自然不会,”祁斐然笑了一下,“只是,祁太太既然是有求于我,想要寻求我庇佑,又不肯付出,这倒是一桩稳赚不赔的买卖了。”
“买卖?”
他把这种关系当成是……交易?
她恍然明白了。
“你是说,三年前我们结婚,是因为……交易?”她想了想,换了一个词,“商业联姻?”
祁斐然阖上书,低头的一瞬,镜片遮掩了他的眸色。
他不置可否,在裴音眼里,就是默认了。
原来是为了利益。
也不知道为什么,她心上蔓延开细细密密的疼痛感,有一种纠结的感觉,却又一闪而过,毫无痕迹。
裴音还是先去浴室里换了衣服,又吹了吹头发,磨蹭了大半个小时。
走出来,灯光已经灭了,只留了一盏暖橘色的床头灯,祁斐然靠在靠枕上,阖着眼睑,好似是睡着了。
裴音屏住了呼吸,轻手轻脚的挪到床边。
她拉下了床头灯。
卧室内一片黑暗的同一时刻,男人的声音蓦地响在耳畔。
“祁太太是等不及了?”
裴音差点就从床上跳起来,却已经被男人翻身钳制在身下。
“你没睡?!”
黑暗中,男人的眸光幽幽如深夜森林之中的头狼,“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