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两晋南北朝时期,这北朝建立的国家和政权最多,一般都以五胡十六国称之,其实远远不止这些,至少有二十几个,只是对有些于中原影响不大的国家忽略不计罢了,比如这吐谷浑。
这个国家也是乘中原大乱之时建立的,不过一般人都将其看作如吐蕃,如楼兰这样的本土原生的国家一样,没几人知道其来历,其实,它本也是五胡乱华之后建立的国家。
同北朝那些那些立国几年,最多几十年的国家相比,这吐谷浑竟存在了350年,从西晋永嘉年间一直到唐朝高宗之时方才被灭国,比任何一个中原王朝存活的时间都要长,真是没想到啊。
一直以为吐谷浑就是一个部落国家的名称,这本没错,但其实这也是一个真实的人名,他叫慕容吐谷浑,本是辽东鲜卑部落酋长慕容涉归的庶子。
众所周知,鲜卑族是汉化程度最高的部落,后来鲜卑拓跋氏的汉化改革在历史上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只是我没想到,早在他们蛰伏于东北林海雪原之时,就隐隐地学习了汉人的一些规矩了。
庶子,也就是汉家常言的小老婆生的,这对汉族人来说,庶子的地位同大老婆生的嫡子那可谓是天差地别,如三国时的袁术,天天为有人赞颂袁绍而忿忿不平,言“群竖不吾从而从吾家奴乎?”而公孙瓒在历数袁绍罪状时,也将这拿来说事儿,“绍母亲为婢使,绍实微贱,不可以为人后,以义不宜。”认为他是“忝污王爵,损辱袁宗。”
袁术
但是,慕容吐谷浑同袁绍一样,虽是长子,却也因是庶出,所以在老酋长归天后,他还是得到了1700户的分封,而酋长之位被嫡出的弟弟慕容廆所袭。
然而,这兄弟二人还是不和,起因是因为一件“斗马”的小事,却引发了对后世产生重大影响的迁徙,我是不知这马如何“斗”,是否就是赛马,比哪匹马跑得快,对此,史书是这样记载的。
“二部马斗,慕容廆怒曰:‘先公分建有别,奈何不相远离,而令马斗!’”而这吐谷浑不服,直接怼了回去,“马为畜耳,斗其常性,何怒于人!乖别甚易,当去汝于万里之外矣。”
于是,兄弟二人反目,吐谷浑遂率部众一路向西,到了枹罕,也就是今天甘肃临夏附近方才定居了下来;后来这慕容廆很后悔,思念这位离去的兄长,还作“阿干歌”遥寄相思,“阿干”就是兄长之意,歌词如下:
阿干西,我心悲,阿干欲归马不归。
为我谓马何太苦?我阿干为阿干西。
阿干身苦寒,辞我大棘住白兰。
我见落日不见阿干,嗟嗟!人生能有几阿干!
歌曲一唱三叹,婉哀凄侧,令人肠断,常使部落人众群而歌之,史书言其是“岁暮穷思,常歌之。”看来,慕容廆还是个厚道之人,但远在千里之遥的吐谷浑是听不见的了。
吐谷浑一行先是来到内蒙河套地区的阴山脚下,但这里是当时北匈奴的控制地区,他们目光虽然主要盯着中原战事,然而,“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不堪骚扰的吐谷浑于是再度率众西行,翻过陇山,即今天的六盘山,一直来到枹罕方才驻足,对此,史载为“度陇而西,至于枹罕。”
枹罕位于今天的甘肃,扼河西走廊的东部进出口,慕容吐谷浑率部众到此后,很快便同这里的羌、氐部落联合交好并建立了一个部落王国,面积涵盖祁连山脉和黄河上游谷地间的广大地区,然后不断扩展,很快就统治了包括今天的青海、甘南和四川西北部辽阔地域,
据《资治通鉴》记载,慕容吐谷浑于72岁时逝世,让人惊叹的是,他有60个儿子,死后由长子叶延继承首领之位,也有人说是孙子,这个有些理不清爽,毕竟,关于这方面的记载不仅少,而且乱,矛盾之处太多,但《北史 吐谷浑传》中记载为长子。
慕容叶延掌控部众后,便以吐谷浑为族名并建国为号,《晋书·吐谷浑传》中引用了慕容叶延的话为:“吾祖始自昌黎,光宅于此,今以吐谷浑为氏,尊祖之义也。”因其在黄河以南,故南朝称其为河南国,或称河南,而南边吐蕃广大藏族地区则称其为阿柴,也有写作阿豺,或称野虏,这便是日后让中原王朝颇为头痛的吐谷浑。
吐谷浑扼河西走廊东段要冲,有着天然的优良牧场,盛产良马,时为当时最好的战马,唤作青海骢,又被称为龙种马,奔跑迅疾且耐力十足,日行千里毫不费力,因此,吐谷浑拥有一支令任何一个国家生畏的骑兵部队,在北边有突厥,南边有吐蕃的夹击下,却也无人敢惹,所以能在夹缝中生存了数百年。
建国后的吐谷浑很是神奇,在很长时期内没有发生内乱和战争,加上远离中原,一直以游牧生活为主,史载其为“有城郭而不居,随逐水草,庐帐为屋,以肉酪为粮。”
由于史料缺乏,后世对其了解甚少,流传下来的故事只有个“阿豺折箭”的典故。
故事梗概人们都熟知,说的就是“一箭易断,十箭难折”的道理,是老国王阿豺临终前教导儿子们要“戮力一心,然后社稷可固。” 强调团结的重要性,这也是延续至今的中华民族核心价值观。
大漠风尘日色昏,红旗半卷出辕门;
前军夜战洮河北,已报生擒吐谷浑。
这是唐代大诗人王昌龄《从军行》中一首,亦是边塞诗歌的名篇,他共写有七篇,这是其中之一,与“黄沙百战穿金甲,不破楼兰终不还”可谓是双子星座,从中我们也能体味出大唐将士同敌军血战的艰苦场景,通篇充满着昂扬的英雄气魄,以及捷报传来时的喜悦情景,尽管此时的吐谷浑作为一个政权,其实已经不存在了。
平心而论,吐谷浑并不是一个很“作”的国家,至少比起后来宋时占据此地的李元昊来要安静得多,它处于突厥、吐蕃和中原王朝的之间,一直奉行的是认老大的策略,以和亲为主,如在隋时迎娶光化公主等等。
当然不排除偶尔也有行使武力之时,但却也是在被迫的形势下,如雄心勃勃的隋炀帝便两次对吐谷浑用兵,均获大胜,并在占领区设置四郡加以管控,对此,隋书有赞曰:“竟破吐谷浑,拓地数千里,并遣兵戍之。每岁委输巨亿万计,诸蕃慑惧,朝贡相续。” 但其实,隋王朝并未真正有效地对这一地区的进行管理。
到了隋末,吐谷浑又收复故地并阻断丝绸之路,又与唐朝时战时和,屡屡为敌又屡次和亲,后来是李世民派遣战神李靖才将吐谷浑打服,余众内附,成为唐朝的属国,王维诗句中的“单车欲问边,属国过居延征”大概就是指的是这一地区。
这个国家最后是为吐蕃所灭,始作俑者便是国人都熟知的,那位迎娶文成公主的松赞干布;而唐王朝同吐蕃在吐谷浑问题上的博弈,也是大唐初期的一个重要的战略方向,但是,最终还是将力量投掷在东北的高句丽处,只要能保障丝绸之路通畅便心满意足,这才造成吐谷浑惨败于吐蕃之手。
但如果细究下来,吐谷浑并未被灭国,它的国祚之长令人吃惊,它一直是以一个类似独立的小王国般,唐朝中后期还是以属国的形式存在,被称之为退浑或吐浑,直到宋时被那不讲理的辽国一口吞并,吐谷浑这个名称方才从史书中黯然隐去。
吐谷浑被灭国后,有部分吐谷浑人仍然留在故地,与周围民族杂居繁衍,元朝时被称作西宁州土人,现在有学者认为,今青海土族即吐谷浑的后裔,只是不知可信度几何。
作为一个如同打不死的小强一般,后世周边国家一直将其视为开疆拓土时的障碍,特别是中原王朝,不仅是唐人视为立军功的代名词,甚至到了明、清两朝还拿它来说事儿,如“轻车夜渡交河水,斩首先传吐谷浑。”“安得生擒吐谷浑,壮士长驱入玉门”一类的诗歌层出不穷,就如同西域的车师和楼兰一般。
于今,吐谷浑这个国家早已成为如烟往事,消散在历史的硝烟之中,“慕容”和“鲜卑”这此古老的词句,也湮没在茫茫阴山几不为人所识,只能在发黄的故纸堆中,有着一些字句串成的历史长歌,记录着这个神奇国度的点点滴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