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者按】ESG报告一向被认为是投资领域新话题，但是很多投资者其实都读不懂。目前，多达30%以上的上市公司会定期发布ESG年报，截至2022年底中国A股上市一共有1700多家发布了ESG报告，不排除一些上市企业把发布ESG报告当做例行公事。到底问题出在哪？

汽车制造企业，除了靠卖车以外，还能靠“卖碳”赚钱？

特斯拉（ NASDAQ:TSLA ）的财报里面，藏着一项“秘密资金来源”——通过向竞争对手出售碳排放积分，来获得资金。早在2019年，彭博报道就透露，2010年以来特斯拉通过向通用、菲亚特、克莱斯勒等汽车制造商出售美国联邦温室气体排放积分，获得了一共高达近20亿美元的收入。这一数字在2020年增长到了一年16亿，甚至在当年帮助公司业绩扭亏。

每年“躺赚”数十亿美元，这样的生意怕是要让其他造车业同行羡慕。更令人嫉妒的是，想复制这样的商业模式并不简单。特斯拉之所以能“卖碳”赚钱，是因为美国多州有“零排放汽车（ZEV）积分体系”，要求汽车企业每年通过制造销售电动汽车赚取积分，所有车企都需赚到最低积分门槛，违者恐将面临诉讼和罚款。另外，任何超出的积分额度都可以存储顺延，或卖给其他车企。

在中国，为了接续逐步退坡的新能源汽车补贴政策，官方近年发布了《乘用车企业平均燃料消耗量与新能源汽车积分并行管理办法》，也被称为“双积分”办法。业内展望，不断修订的“双积分”未来有望升级为“碳积分”，与全球一同推进低排放。

这样的案例也直接反映出，ESG（环境、社会和公司治理）、尤其是环境保护和碳排放方面，对于汽车板块而言的重要性。在未来，忽视ESG的汽车制造企业将面临更加高昂的制造和经营成本。

将视线聚焦回国内，BT财经数据通发现，A股上市公司中，虽然有“新能源车”这张响当当的绿色名片，但汽车行业在ESG披露方面仍有进步空间。同花顺数据显示，2022年，按申万行业划分的汽车板块ESG披露率仅为28.79%，在31个行业中排名倒数第5。

不少公司才刚刚披露ESG报告，比如老牌车企东风——2023年12月13日，东风汽车（ 600006.SH ）发布《2022年度环境、社会及治理ESG报告》。这是公司发布的第一份ESG报告，未来将和财务年度保持一致每年发布。

投资者应该给东风汽车的这份ESG报告划出哪些重点？第三方给东风汽车不算高的“BBB”ESG评级，距离表现较优者还有哪些差距？

前文提到，A股汽车行业在ESG披露方面做得并不算出彩。同花顺ESG评级数据显示，宇通汽车、长城汽车、江铃汽车、长安汽车和上汽集团是汽车行业里ESG披露相对较优者，均获得了“AA”的评级。

近期首次披露ESG报告的东风汽车，获得的评级为“BBB”。这一评级在汽车行业里不拔尖，但是仍好于大多数企业的“BB”评级。

拆解ESG的三方面来看，东风汽车的环境管理成效较好，在全行业265家公司中（申万一级分类）排名第21；社会管理亦较优秀，行业排名26；公司治理管理排名靠后，为197，在“管理层治理”方面获得的得分较低，可能与此前媒体集中报道的“独董离任前投弃权票”事件有关联。

另一个ESG评级系统、中央财经大学可持续准则研究中心编撰的《国内汽车行业ESG研究报告（2023年）》中，东风汽车的评级也出现了下降趋势。这份报告发现，在“治理关键议题”方面，东风汽车等多家车企在公司治理上表现较差，与上述同花顺评级契合印证。

上述报告还指出，在MSCI评级体系下，东风汽车等都在“BBB”或以下水平，低于国内评级，这敦促中国车企在ESG方面尚有很大的提升发力空间。

“国内车企在双碳领域依然面临着巨大的挑战，对于‘碳中和’策略的目的、影响、实施等需有更深层次的考虑……对关键社会议题，如雇佣员工的重视度等方面，还需继续提升”，报告如是指出。

近些年来造车在内的制造业的环境影响广受关注，尤其是生产过程中的冲压、焊装、涂装工艺会带来高耗能和污染物排放的问题，在这方面东风汽车的信息披露完整吗？

BT财经数据通翻阅公告发现，2022年以前，东风汽车虽然没有披露ESG报告，但已多年披露社会责任报告。在2021年的社会责任报告中，并未提及碳排放相关的工作；在2022年的报告中，东风汽车披露当年7月，公司发布制造端碳达峰、碳中和规划，制定减碳路径67项。

具体的节约能源和减少排放情况，东风汽车最近发布的首份ESG报告进行了具体的描摹。在“初心不改青山绿水绘宏图”一章，公司称2022年开展多项节能改善课题，多数课题以0资金投入的前提，收获到了较好的节能效果。如“面漆JPH提升”减碳量达到111.16吨二氧化碳当量，“二涂装VOC变压器优化减容”节能量达到19.75吨标煤。

在这一章节里，公司还提到它取得了环境管理体系认证证书、开展了环保培训等。BT财经数据通发现，东风汽车如果可以披露时间跨度更久、延续可比较性更好的指标，就能令市场更清晰、深入了解它的绿色化转型进程。

一个可以横向比较的对象是比亚迪（ 002594.SZ ）。在比亚迪的社会责任报告中（下图右），披露了过去3年公司在各个通用口径下（如范围一、范围二）的碳排放量、温室气体排放密度。而在东风汽车（下图左）的ESG报告里，虽然也有具体的数据公布，但是没有给投资者直观的效果。

不只是东风汽车，国内车企在温室气体排放的披露上普遍比较模糊成为“行业通病”。中新经纬文章曾写道，只有比亚迪、吉利等少数企业披露了范围一、范围二的温室气体排放量，且仍然缺少范围三的排放量。其余的大部分造车企业，只在社会责任报告或ESG报告中估计描述了排放总量。这样的“行业通病”反映出，国内车企在温室气体排放的披露上需要提升。

天眼查数据显示，东风汽车股份有限公司是成立于1999年的老牌车企，位于湖北省襄阳市，从事汽车制造业为主，东风汽车集团是其控股股东，对外投资的企业有东风轻型发动机有限公司、常州东风汽车有限公司等。

需要辨析的是，东风汽车有两个上市实体，其一为在A股上市的东风汽车，业务集中于轻型货车等商用车；其二为在中国香港上市的东风集团股份（ 00489.HK ）。后者作为集团母公司市值体量和业务范围均较大，本文聚焦在A股上市的前者。

东风汽车发布的最新产销数据显示，2023年前11个月，东风汽车累计销量14.15万辆，同比增长17.43%。同期产量的同比增速更高，为30.23%——产量增速高于销量增速，或反映出经销商等终端销售补充库存。

新能源车渗透率有待提升，也是东风汽车面临的问题。目前东风汽车的商用车新能源渗透率约为18%，这一水平高于全国商用车市场的整体水平、即约为15%以下，但距离乘用车接近40%的新能源渗透率水平仍有较大差距。

商用车新能源渗透率低、渗透率停滞不前是全行业面临的问题。全国新能源商用车市场信息联席会曾透露数据，2023年10月，新能源商用车渗透率为14.4%，与去年同期持平，而同期乘用车新能源渗透率高达36%。

新能源商用车运营效率与燃油车差距更大、研发成本和研发周期更长等问题，造成了上述行业通病。不过业内人士已经在看好新能源商用车走向快车道，“中国经营网”曾援引业内人士观点展望，预计到2030年，中重卡新能源汽车渗透率将超35％，轻卡渗透率将超33％，年减碳8000万吨。

这样的绿色机遇，东风汽车如何抓住？在它的ESG报告中介绍了其战略布局，指出东风将“聚焦VAN、小VAN以及轻卡（含氢燃料）的研发，在技术方面，专攻节能技术、混动技术、燃料电池卡车技术等研究”。这些战略布局仍有待转化成为更坚实的销售数据。

在ESG的“G”、即公司治理方面，东风汽车曾经出现争议性事件。

据《澎湃新闻》2023年11月22日报道，11月，在东风汽车的换届选举上，一名任职3年的资深独立董事投出弃权票，甚至称“对公司不了解”，引发市场哗然，还引起监管关注。

11月20日，上交所向东风汽车下发监管工作函，要求公司说明董事会弃权相关事项。次日，东风汽车发布公告解释了事情的来龙去脉，称11月20日董事会会议审议换届选举和召开临时股东大会的议案，作为独立董事的秦志华对议案投票弃权。

BT财经数据通盘点发现，这样独董弃权的案件多发生在一些“披星戴帽”的ST股、或经营争议较大的公司上（例如有房企巨头豪掷数十亿元跨界新能源，遭到独董反对）。经营稳健的东风汽车出现这类事件，出乎了一些市场人士的预料。

据《澎湃》等多家媒体报道，在东风汽车的公告里还透露细节，称秦志华给出的弃权理由为第六届董事会工作未做总结、建议缺乏有效反馈落实、与董秘和高管沟通不畅等，甚至“对公司了解不够”，亦提出辞去独董一职。

但东风汽车一一辩驳了上述理由，称公司的各项换届工作合法合规，内部沟通机制完备有效，秦志华在正式辞职前仍需继续履行独董职责。

随着资本市场规则的完善，上市公司董事、独董等出现异议或发表独立意见的案例势必将有增无减，这本是一桩好事。但如何让良性的建言献策理性发声、得到公司积极响应、有效落实，将会是摆在东风汽车和所有上市公司面前的一道“ESG考试”必答题。

最新财报数据显示，2023年前三季度，东风汽车营收91.67亿元，同比微增0.48%；净利润3730.47万元，同比下降61.95%——出现了增收不增利的情况。更罕见的是，扣非净亏损1.06亿元，为近些年首次。

除了业绩的下滑，东风汽车的现金流量问题也一度受到市场关注。近些年公司“经营活动产生的现金流量净额”一项指标时常录得负值。“现金流量比率”能反映出企业通过经营获取足够现金来偿还债务和兑现承诺的能力，东风汽车该项指标在2023年前三季度分别录得-0.148、0.002和-0.045，直接体现了它的现金流压力。

东风汽车曾经在财报中表示，现金流量指标下滑原因主要是产品销量下滑、现金回款比例降低。

对此，招银国际研究部副总裁白毅阳曾经在《中新经纬》文章分析，东风汽车虽然出现回款情况波动，但是不至于影响到公司运营。从东风汽车到东风集团都在大力发展新能源，曾经的燃油车销量规模是它转型的历史包袱，“船大掉头难”的问题将伴随转型阵痛期。

但好在危中有机，出口也是东风汽车需要把握的机遇。目前新能源车已经成为2023年“出口外贸新三样”之一，东风汽车也在2022年财报中透露当年海外出口销售8000辆，同比增高59.4%。

无论是出口还是新能源，良好的经营前提是公司完善的ESG制度和信披。老牌东风汽车既想要踩下“绿色油门”，又要开得稳、行得远，才有机会在竞争激烈的未来成为更亮眼的佼佼者。

【ESG投资分析师点评】

1.框架与亮点：《东风汽车2022环境、社会及治理ESG报告》采用全球应用最广泛的GRI框架与国内企业广泛遵循的CASS-ESG 5.0框架相结合的披露框架进行报告编制。报告秉承双重实质性，除考虑气候变化对企业产生的影响外，也考虑了企业活动对环境和社会的影响。报告的适用者群体广泛，为包括投资者在内的广泛利益相关者提供了企业价值评估及相关决策信息。

2.分析师提示：除企业基础信息外，报告主体专题披露了企业重点关注的内容。其中在CASS-ESG 5.0框架下披露了治理责任、社会风险管理以及价值创造相关内容，对于环境风险管理涉及内容未进行披露。在GRI框架下披露了环境相关议题以及社会相关议题，如能源、水资源和污水、排放、雇佣、职业健康与安全、培训与教育、当地社区相关内容，对于经济相关议题涉及内容未进行披露。

【ESG投资分析师张骞 北京交通大学、美国密苏里州立大学双MBA，美国注册会计师协会CFA认证ESG分析师】

作 者 | Ha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