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研失败后，我应聘成为了梦校的宿管，管的是一群男大学生。
彼时我正坐在岗亭里望着来来往往的男生发呆，韩修虞的脸突然放大出现在了我的眼前。
“这么喜欢看男学生？”
“对，比男老师好。”我戏谑地看着他，他读研时曾经是我的家教，也是我爱而不得的人。
话音刚落，一声“噗嗤”的笑声从他身后传出来，我这才发现他身后站着一位身姿绰约的女生。
“哪里好？”他语气温柔，却让我更加生气。
“很显然，哪哪都好。”我不甘示弱地盯着他的眼睛，从上到下打量着他。雪白的衬衫被束缚在了他黑色的西裤里，如今的他显得更加从容有魅力。
“很好。”
他眉眼闪动了一下，丢下一句无厘头的话转身就走了。
第二天一早，我就被通知调到了女生宿舍区，理由是女宿管管理女生比较方便。
1
肯定是韩修虞搞的鬼，我正生气时收到了来自闺蜜田小娜的微信：“小易欢，今晚酒吧见，姐妹给你介绍帅哥。”
“行！”
我其实对帅哥不太感兴趣，但是谁能拒绝闺蜜的好意呢？
“易欢。”
韩修虞叫住了我，他坐在靠墙的角落里，对面坐着的是昨天站在他身后的女生，她一脸好奇地望着我。
“韩老师，真巧。”我的心里涌起一丝酸涩，客气地朝他们点点头，随后便朝着田小娜他们走去。
灯红酒绿的酒吧和水木清华的校园完全不同，伴随着躁动的音乐，有人耳鬓厮磨，有人扭动腰肢，还有人......在盯着我看。
“看看看，看个屁。”我说完还觉得不够解气，顺势朝他翻了一个白眼，前几天还说喜欢我的人，现在就跟别的女生待在一起。
韩修虞被气得腾地一下站了起来，随后又坐下。
他的身旁坐着昨天跟在他身后的女生，她看起来年纪比我还要小，也许又是他的哪个学生吧。
我想起他曾经对我说：“你是我的学生，你年纪还小。”
现在想起来就是屁话。
我扯出一个微笑，开心地和田小娜叫来的俊男美女喝酒玩游戏，不过我真的没有游戏运气，一连输了好几局，几杯酒下肚有人开始起哄让我跳舞。
跳就跳，我站起来随便跳了一段热舞，卡座里爆发出阵阵尖叫，我回头瞥见韩修虞迎着我的目光拿起桌上的酒一饮而尽。
“哪有让美女自己一个人跳舞的道理，小赵，你也一起呀。”
田小娜把小赵一把推出来，我被他撞得跌进了几个男男女女的怀里，我挣扎着站了起来。
此刻，韩修虞正怒气冲冲地迈着大长腿往我们这边走，当然，他的小尾巴也跟在身后。本来热闹的卡座瞬间安静了下来，刚才还叫嚣着喝酒跳舞的少男少女们迅速整理了衣衫直起了身板。
“韩、韩老师，你也来玩啊？”
韩修虞清了清嗓子，道：“你们继续。”
见大家都没有动静，我开口道：“我们继续，别理他。”
韩修虞抓住我的手腕：“跟我走。”
我瞪了他一眼，甩开他的手：“我不走，我还要玩呢。”
韩修虞皱起眉头站在原地，他这个表情我曾经看见过很多次。
学生们像是发现了什么大秘密，纷纷用吃瓜的表情来来回回打量我和韩修虞。
韩修虞也注意到了学生们的表情，但是他仍冷着一张脸，一言不发。
田小娜忍不住道：“我的两个祖宗喂，大家都是来玩的，你们要吵架出去吵。”
“没吵架，学生哪敢跟老师顶嘴呀，对吧，韩老师？”我直视韩修虞的眼睛说道。
“对。”谁也没想到逗比小赵忽然接了一嘴，大家没忍住笑了起来。
气氛终于开始缓和了一点，我坐到了田小娜身边，韩修虞随即坐在了我身边，小尾巴也想坐到我旁边，被韩修虞拉着坐到了他旁边。
呵，这是非要在我眼前秀恩爱才行吗？
我一杯又一杯地往嘴里灌酒，过了一会儿，他按住了我倒酒的手：“少喝点。”
“少管我。”我生气地说道。
“小易姐，韩老师也是为了你好呀。”小尾巴温柔的嗓音一出，让我的汗毛直立。
“关你屁事。”我忍不住回道。
“你好凶，我好喜欢。”小尾巴说。
我愣了一下，不知道该如何接话，韩修虞解释道：“她是我导师的女儿，喜欢女生，休学了一年刚回来。”
“小易姐，你要是不喜欢韩修虞了，可以考虑一下我。”小尾巴冲我眨了眨眼睛。
2
信息量太大，我喝了口酒压压惊，我转过身看田小娜，她正坐在男朋友腿上你侬我侬，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
酒气上头的我对着田小娜说：“你们能不能再亲一下？我想看。”
“看别人亲嘴有什么意思呀，有本事你自己实践啊，在场这么多帅哥呢。”
田小娜冲我眨眨眼，确认过眼神，是我的亲闺蜜，有话你是真敢说。
“哎，你们继续玩游戏别停啊，谁赢了就能获得我们小易欢的初吻一枚。”
田小娜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样子，我还没同意呢，就这样把我卖了。
“是二十三岁的初吻吗？”韩修虞侧过身子在我耳边说道，温热的气息让我的耳朵有些痒。
我就这样半个身子都窝进了韩修虞的怀里，看起来姿势分外暧昧，但他似乎并不想坐回原来的位置，我的脸开始有些发烫。
“易欢，你觉得我们怎么样？”小赵似乎醉了，忘记了他的老师正坐在他的对面。
我扫了旁边的韩修虞一眼，他推了一下自己鼻梁上的镜框，似乎在等待我的答案。
“你们都不错，我都很喜欢。”我嬉皮笑脸地说道。
“请你克制一点。”
出现了，我十七岁的时候，经常听到的韩修虞的口头禅，那时的委屈顿时涌上心头。
“韩老师是圣僧，我不一样，我只想拥有世俗的，欲望。”
韩修虞看着我，漂亮的喉结上下滑动了一下，他身上散发出的木质幽香和酒吧格格不入，却让人上头。
“你已经不是我的老师了，别管我了，好吗？”
他动了动薄唇，刚要说话就被田小娜截断了：“下面让易欢随机挑选一名幸运儿。”
大家开始欢呼起来，这个时候我反倒有点怂了，我总不能真的随便抓一个男的来亲吧。
我硬着头皮坐在座位上哼哼哈哈，身体却僵住了。
“这样吧，你捂住眼睛，我帮你转酒瓶，转到谁就是谁。”田小娜说。
“当然可以。”我假装开心地挤出一个开朗的笑容。
“哇。”少男少女们的这个呼声让我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我睁开眼睛，看见酒瓶指向的是小赵。
感受到身边射过来的一道凌厉的目光，我不自然地欠了欠身子。
小赵看到我的表情，揶揄道：“易欢，你好像不太开心啊。”
我磨磨蹭蹭地刚要站起来，韩修虞就揽住了我的腰，动作不大不小，刚好让对面的男男女女都看清楚。
“小赵，你不是有女朋友吗？怎么能和别的女生玩这样的游戏？”一直闭口不言的韩修虞坐直了身子说道，十足的压迫感让大家都噤了声。
“我有女朋友吗？我怎么不知道？”小赵疑惑地说道。
还是旁边的女生比较有眼力见，她推了小赵一把：“你有啊。”
小赵一拍脑袋：“对对对，有了，是隔壁班的女生，那就劳烦韩老师代劳吧。”
小赵，你是懂代劳的，为了学分出卖灵魂，我鄙视你。
“韩老师，你应该不喜欢这个游戏吧，没事的，你可以拒绝。”我看着韩修虞说道。
十七岁那年，我第一次亲他，牙齿不小心撞上了牙齿，我记住的是嘴巴里蔓延的血腥味，以及他眼角浅浅的笑意。
“我喜欢，我可以亲你吗？”
我当时一定是被他的声音蛊惑住了，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
他笼罩过来，用手托着我的后脑勺，在我的眼角留下了一个薄荷味的吻。
3
不知道是因为空腹喝了太多酒，还是因为太过激动，胃里不断翻江倒海，我捂住嘴巴冲进了卫生间。
耳边只留下了男学生们的话：“韩老师，你把人家亲吐了。”
我在卫生间里吐得胃酸都要出来了，强撑着洗了一把脸，扶着墙出到了外面，韩修虞正靠着墙，手里拿着他的外套。
见我出来，他立刻过来给我披上外套，扶住了我：“你还好吗？”
“我不太好。”
我虚弱地说，我确实不太有力气，整个人的重心都往韩修虞身上靠。
他弯腰把我腾空抱了起来，失重感传来，我不由得抓紧他的衣袖。
我目不斜视地盯着他，这是他第一次这么抱我，在大庭广众之下，穿过热闹的人群，我悄悄地把头靠在了他胸口。
“扑通扑通。”跟我的心脏一样在剧烈跳动。
路过田小娜他们的时候，他停了下来，我紧紧地闭上了眼睛装死，简直不知道怎么面对他们。
“易欢好像生病了，我先带她去医院看一下，你们继续玩。”
医院里，医生听了我的描述，说我可能是急性胃肠炎，不过还需要做一下血检和尿检。
血检还好，我小声问医生：“可不可以不尿检？”
“那你自己开药好不？”
站在一旁的韩修虞拍了拍我的脑袋，笑着说：“我们都听医生的。”
缴费、拿检查材料，韩修虞拿着我的各种管子走在我前面，我乖乖地跟在他后面。
恍惚间，我仿佛看见了十六七岁的自己也是这样跟着他穿过大街小巷，他总是这样挺直了身板，偶尔回头看我有没有走丢。
检查完后，我们坐在医院的走廊里等结果。
“你明天还要上课吧？你要是忙的话先回去吧，我自己可以的。”我用虚弱的声音说道。
他揽过我的肩膀，让我靠着他的肩膀：“别逞强。”
酒气混杂着困意让我昏昏欲睡，也没心情再和他斗嘴，就这样靠着他的肩膀睡着了。
梦里，十六岁的我坐在沙发上摆烂，头发染成了网球绿，父母已经去上班了，我正在等我新的家教老师，阳光暖暖地笼罩在我身上。
“铃铃铃......”
我懒洋洋地站起来，光着脚踩过冰凉的瓷砖去开门。
“你好，我叫韩修虞。”
他是班主任推荐给我爸妈的，听说正在读研，算是班主任的得意门生，时常听到班主任在课上提起他的名字。
我以为他会是一个木讷的书呆子。
我抬起头看他，高挺的鼻梁上有一颗浅浅的小痣，琥珀色的眼眸里倒映出我的剪影，我往前走一步，他往后退一步。
他比我高，我踮起脚尖两只手费劲地搭在他肩膀上按住他：“韩修虞，你别动。”
他把脸瞥向一边：“请你克制一点。”
我笑了一下：“放心，你不是我的菜。”
他清了清嗓子，道：“易欢同学，我们现在开始上课。”
“我不想上课。”
“也好。”
韩修虞没有一丝犹豫，独自坐到了旁边的书桌，打开他的笔记本电脑，把键盘敲得劈啪作响。
我静静地望着他的背影，他并不像以前的家教那样苦口婆心地对我说教，我的心里反而生出了一丝不悦。
我走过去拍了拍他：“你怎么能心安理得地拿着我的补课费在这写你的作业呢？”
“你不是不爱听课吗？我们这样算是各取所需。”
他说得好有道理，我竟无法反驳，但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三个小时一到，韩修虞立刻合上笔记本电脑，跟我挥手告别。
“混子！”我站在窗台看着韩修虞骑着自行车飞快地离开我家，我生气地踢了一脚墙壁。
“噢！”一声闷哼把我从梦中惊醒，我睁开眼睛看见韩修虞正在揉自己的脚踝。
“易欢，你睡觉能不能老实一点。”韩修虞说。
4
我醒了以后又吐了几次，在医院挂了一夜的水，见我情况很不好，韩修虞拉着我住进了他的公寓。
“你先睡一会儿，我上午还有课，至于你的工作，待会儿我再给你和后勤处请假。”
我躺着看他给我倒水，拉窗帘，忙忙碌碌。他一夜未合眼，声音变得沙哑，胡茬一点点地冒了出来，头发也有些凌乱，不过絮絮叨叨的样子却让人很安心。
“等我回来。”他说。
他的书桌上摆着一张合照，合照里我戴着金色的寿星帽靠在韩修虞的肩膀上，韩修虞则笑得很拘谨。
那天是我的十七岁生日，补课的时候我心不在焉，以往父母总是忙于工作忘记我的生日，但那一天我还是有些期待。
“专心一点。”看我在走神，韩修虞敲了敲我的桌子。
“哦。”我在草稿纸上涂涂画画，仍然解不出一道简单的数学题。
“你怎么了？”韩修虞问。
“我在想我爸妈会不会回来。”我说。
“没事，如果你饿了我会给你做饭的。”韩修虞淡淡地说道。
那时，韩修虞已经给我做了将近一年的家教，因为父母不在家，我常常自己点外卖，他可能于心不忍，经常补完课后会给我做点饭。
“今天是我的生日。”我闷闷不乐地说：“但是我爸妈好像忘记了。”
“你爸妈工作忙嘛。”韩修虞放下书本和笔，从书包里翻出一个精致的小盒子递给我：“本来想补课结束后给你的，但是看你不在状态，提前给你吧。”
他说：“生日快乐，易欢。”
“你怎么知道今天是我生日？”我惊喜地打开小盒子，里面是一串精致的手串。
“你说过的。”韩修虞说：“前几天陪导师去寺庙烧香顺便买的。”
“谢谢你，韩修虞。”
我开心地握住他的手，他清了清嗓子，道：“请叫我韩老师。”
“好的，韩老师，走吧，我请你吃蛋糕。”
蛋糕店里，韩修虞给我戴寿星帽，帮我把头发整理好。
有一瞬间，很贪恋他的温柔，也想对他好。
我说：“韩修虞，我以后也会给你做饭的。”
韩修虞笑了笑：“不需要。”
他笑得真好看，如果韩修虞能永远陪着我就好了，我想。
“两位看起来好般配啊，可以给你们拍一张照吗？”店家拿着照相机询问道。
“好啊。”
我挽住了韩修虞的手，把头靠在了他的肩膀上，却被他推起来：“你自己坐好。”
“好吧。”
“开始拍咯，一，二，三，茄子！”
我头一歪靠在了韩修虞的肩膀上，笑容灿烂，他的嘴角挂着一抹不易察觉的微笑。
5
中午韩修虞下课回来，提着一个鼓鼓囊囊的公文包，脸色看起来不太好。
“学生的作业。”看我盯着公文包看，他解释道。
“你怎么了？”我接过他的公文包挂在衣帽架上，这个包还真不是一般地重。
“我没事，你好点了吗？我去给你煮点吃的。”
韩修虞在厨房里忙碌着，我则靠在沙发上，一切都像做梦一样。
“听说有人在表白墙捞你了。”我点开田小娜的微信语音，一字一句地落到我的耳朵里，我看了一眼韩修虞，此刻，他的身体一僵，然后又继续做饭。
田小娜又发来了学校表白墙的截图，上面有我的一张背影图。
“昨天出校门的时候看到这个美女在等车，当时没敢上前要联系方式，我是艺术学院的游离，求墙墙帮忙捞一下人。”
“你怎么有这个截图？”
“小赵发给我的。”
“韩修虞知道吗？”
“你说呢？”
“我不知道啊，你快说。”
“据小赵描述，上课的时候有人在课堂上讨论你漂亮还是校花漂亮，于是今天他们班写了两节课的高数习题。”
“好凶残......”我开始有点同情韩修虞的学生了。
韩修虞捧着一碗清汤面从厨房里出来：“听说肠胃炎吃面比较好，你尝尝。”
“好。”
我正犹豫着要不要和他说一下表白墙的事情，就听到他开口道：“今天学生和我说表白墙有人在找你。”
“嗯。”我点点头，看着他。
“你，会和他在一起吗？”
听他说完，我被呛得直咳嗽：“我连对方是谁都不知道。”
“韩老师，你是不是降智了。”我吐槽道。
“你不是喜欢搞艺术的嘛？”韩修虞脱口而出，随后又一副懊恼的表情。
“我什么时候说过这样的话？”我震惊。
“对不起，我偷看了你的信。”
“什么信？我什么时候写过信？”我向来都是横冲直撞的人，从来都不会做写情书这么含蓄的事情。
况且，我的情窦为你开呀，哥哥。
“百日誓师大会上，你让我帮拿的信。”
我终于想起来了那封信：“那不是我写的，而且，如果你看到最后，就会发现落款是田小娜。”
韩修虞苦涩地笑了：“原来是一场误会。”
“如果我真写了情书，也一定是送给你的。”
我喋喋不休地说着，韩修虞伸出手圈住了我，俯身在我的唇上落下一个吻，那年春天遗失的吻，终于在今年春天还给了我。
高考的百日誓师大会，韩修虞作为优秀毕业生被邀请到我们学校演讲。彼时，他是保研到名校硕博连读的研究生，他站在人群里闪闪发光的样子曾经让我有些自惭形秽。
好想和他并肩站立，不知道为什么忽然生出了这样的想法。
而我作为一个吊车尾学生开始日夜奋斗，进步到了年级前一百，老师觉得我进步很大，更能鼓舞学生，让我作为学生代表上台发言。
那天，他发言结束后，我从他身旁经过上台，他悄悄对我说了声“加油”。
台下满座朝气蓬勃的少年，而我的眼里只有意气风发的韩修虞。
誓师大会结束后，原本想和隔壁班艺术生表白的田小娜决定好好学习，暂时不谈恋爱，于是把她的情书塞到了我手里，让我先帮她保管着，以免她贼心不死继续表白。
当时韩修虞来找我一起去吃饭，人有三急我去了一趟厕所，就把情书交到了他手上，让他帮拿着。没想到韩修虞会打开那封信，看就算了还没看完。
我想想就来气，忍不住捶了他一拳：“你不是自诩正人君子吗？怎么会做偷看人家情书这种事情。”
“我承认，对于你，我不够磊落。”
“说吧，你还干了什么事？”
他长叹一口气：“你还记得那场演唱会吗？”
“当然。”
“是我和叔叔阿姨说的。”
“你给我道歉。”我面无表情地说。
“对不起。”
6
那是在百日誓师大会之后，我蓄谋已久的出逃。
高中阶段我是一个狂热的追星族，会和偶像染一样的发色，会逃课去看演唱会。
韩修虞来当我的家教后，我收敛了不少。因为他是数学专业的，所以曾经我最讨厌的数学也变得没那么可恶了。
那段时间我的成绩进步很快，排到了班里中上游，考个普通的大学是没有问题了。
那一次，我喜欢的偶像组合即将在隔壁市开演唱会，我跟韩修虞请假，并央求韩修虞别跟我爸妈报告我的行踪。
韩修虞没有同意。
他的原则是可以在家摆烂，不能出门撒野，万一我在他家教期间出了事他负不起这个责任。
“没关系，我不需要你负责。”
“不行，这是我的责任。”
“要不，你和我一起去吧？”我托着腮帮子歪头看向韩修虞，心跳如擂鼓。
“别胡闹。”韩修虞义正严辞地拒绝了我。
我打开手机相册找出了班上几个男生的照片，拿起手机在韩修虞眼前晃了晃。
“如果你不去，我就找他们一起去。我还没和你说吧，班上好几个男生跟我表白了。”
十七岁的年纪浑身是胆，敢用自己去威胁一个成年人。现在想起来，当时的韩修虞一定觉得我很傻吧。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韩修虞淡淡地说道。
“你也承认我好看吧！”我自恋地说道。
他轻轻地笑了：“你是我的学生，当然是最可爱的。”
“只是学生？”我反问道。
“嗯。”这个回答含糊地从他的喉咙里发出来，不像他平时讲课那般自信笃定。
“我不管，我一定要去。”我开始耍赖。
“你去吧，我保证叔叔阿姨会比你们先到火车站。”韩修虞不紧不慢地说道。
“哼，谁怕谁。”
“那就试试吧。”韩修虞狡黠一笑。
周六早上，趁着父母还在睡觉，我偷偷溜出了门。
谁知我前脚刚到火车站，爸妈后脚就到了，还看见我和班上的孙宇彬正在聊天。
我发誓，我真的只是碰巧遇见了他。
“欢欢，爸妈一直都很支持你的兴趣爱好，也不反对你去看演唱会，但你不能早恋呀。”妈妈见到我就一顿猛烈输出。
“妈，我没有早恋，他也是去看演唱会，我们这是巧合。”我小声解释道。
我正费劲跟爸妈解释呢，孙宇彬不知道抽了什么疯，说道：“叔叔阿姨，我和易欢是两情相悦的。”
我气得直掐人中，真是哑巴吃黄莲有苦说不清。
哪有人在父母面前表白的呀，难怪直到现在他都还单身。
“欢欢，你今天不是要补课吗，偷偷跑去看演唱会算怎么回事。
“爸爸妈妈，我能请一下假吗？这个演唱会对我很重要。”我眼泪都快掉下来了。
“对了，今天小韩应该没事吧，让他陪你去一趟吧。”妈妈提议道。
我一听心里乐开了花，你们快叫他来呀，我巴不得他来呢。
“他不会来的。”我说。
“我给他打个电话问问。”爸爸说着就拨通了韩修虞的电话，寒暄过后只听到爸爸说的：“哎，好的好的。”
“被拒绝了吧。”我说道。
“没有啊，他说导师正好让他过去办事，他手上还有几张内场门票，邀请我和你妈妈一起过去。”
我震惊，我怎么不知道这件事！
“那你们去吗？”我试探性地问道。
“我们可不去遭这罪。”我爸说完，转过头对孙宇彬说：“小孙同学，你们还小，还是得以学习为重。”
7
我站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身边是令我满心欢喜的人，我以为快乐会永远悬在那里，不坠下来。
演唱会上偶像唱得声嘶力竭，我也喊得嗓子冒烟了。
“累吗，喝口水。”韩修虞拧开瓶盖把水递到我手里，语气就像哄幼儿园的小朋友。
我咕嘟咕嘟地灌了好多口水，然后韩修虞伸手过来拿水瓶。
也许是听了很多情歌后有些上头吧，我抓住他的手臂想去亲他，结果牙齿撞上牙齿，一股血腥味在我嘴里蔓延。
那一瞬间，我分明看到微笑挂在韩修虞的眼角眉梢，不过随后他又变得严肃起来。
“你喜欢我吗？”我鼓起勇气问他。
“你是我的学生……”韩修虞又开始说教起来。
我打断了他的话：“行了，你知道我不想听这些话。”
“易欢，我是一个成年人。”
“嗯嗯。”我示意他往下说。
“我没有你想象中那么完美，你对于我也许更多的是出于崇拜吧，我的人生经验比你丰富，如果我是一个阴险狡诈的小人，你知道你今天的行为有多危险吗？”
“我相信你不是。”我笃定地说。
“我是。”
话音刚落，他一手托着我的后背，一手揽住了我的腰往他怀里带，他低下头看着我，我的呼吸变得有些急促。
韩修虞看着我，眼神有些难以名状的意味，然后他把我放开了。
“走吧。”他轻轻拍了拍我的背：“对不起，吓到你了。”
我想他可能误会我了，但作为一个十七岁的女生还是羞于启齿我对于肌肤之亲的喜欢。
“高考快到了，你先好好学习，其他的事以后再说。”
那时候，我还以为他说的是我和他的事，后来才发现他说的是我和其他人。
我抱着应援棒和公仔走在他身后，内场票确实是导师送给他的。我们在演唱会结束以后在场地门口碰到了他的同门，我看他游刃有余地和别人交谈，突然觉得他还有我很多不知道的一面。
那个男生看到我后调侃道：“韩修虞，我说你怎么在学校不近女色呢，原来在偷偷谈恋爱呢。”
韩修虞立刻反驳道：“你别乱说，易欢是我家教的学生。”
“哦，小妹妹，对不起啦。”
我们三个是一起回家的，一路上，我安静地坐着听韩修虞和他的同门聊天，在我昏昏欲睡的时候，听到他的同门说：“那个出国交换访学的项目，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还在考虑。”韩修虞说着看向了我，我立刻闭上眼睛装睡。
“出国呆一年再回来，挺好的。”同门说：“再说，你现在也无牵无挂。”
韩修虞没来由地说了一句：“我的家教还没做完呢。”
“又发了一篇SCI，你的奖学金多到花不完，这个家教你非做不可的理由是什么？”
韩修虞沉默。
他是为我留下的吗，出乎意料的兴奋感充斥了我的全身。
可是，我希望他永远闪闪发光。
8
自那以后，我开始有些患得患失，韩修虞也发现了我情绪有些低落。
周末，他约我一起和他逛他的学校，他的学校真的好美，就像一座清幽古朴的花园。
“你最近好像不太开心？”走到桥上的时候，韩修虞停了下来看着我说。
“没有。”我低着头否认道。
“不高兴都写在了脸上，还说没有。”韩修虞一手搭着我的肩膀，弯下腰迫使我抬起头对上他的视线，我想起了我们的初次相遇，只是现在角色互换了。
“因为你要走了。”我说。
“还没到时候，至少不是现在，答应我，先安心高考，好吗？”韩修虞说道。
“嗯。”我点点头。
他会不会不走了？我始终没有问出口，也尽力回避这个话题，日子这样一天天过去，直到我的毕业典礼。
毫无疑问，我的父母又缺席了，但韩修虞来了，他送给了我一束向日葵，卡片上写着：“向阳而生，一生欢喜。”
“韩修虞，既然你希望我一生欢喜，你知道我最开心的是什么时候吗？”
韩修虞：“周末。”
我有些激动，莫非他知道我的心事？
“没有人会喜欢工作日的。”韩修虞说。
你可真是个大聪明呢。
我环抱住了他，这回他没有把我推开，而是抱住了我，那一刻我分明也感受到了他剧烈的心跳。
“韩修虞，和我在一起吧。”我抬起头望着他，心跳如擂鼓。
“对不起。”他说。
“你是不是要出国了？”我哽咽着问道。
他沉默了一会儿，说：“我是要出国，我更怕你和我在一起会后悔呀。”
“我才不管，我就要和你在一起。”
韩修虞说：“你才十八岁，这段时间你喜欢我是因为我一直陪着你，等你上了大学自然就把我忘记了。”
“你不相信我喜欢你？”我有些生气。
“我信。”他认真地说着：“但是你还有更多的选择。”
“我不能选择你吗？”我直视他的眼睛反问道。
那时的我怀着饱满的热情和天真，只想和喜欢的人在一起。
“你知道吊桥效应吗？”韩修虞转移了视线，声音微微颤抖：“高考很艰苦，我陪你一起度过了这一段日子，所以你可能会产生一些错觉。”
我知道他要拒绝我了，穿着漂亮的礼服裙，捧着他给我买的向日葵，泪水却止不住地流下来。
韩修虞看着我，默默地从包里拿出纸巾给我擦眼泪，可是那天的眼泪好像开闸的洪水，最后他的手上拿了一叠浸湿的纸巾。
等我情绪平复了一点，他说：“你还会遇到其他更好的人。”
原来我在计划着告白的时候，他在计划着告别。
“嗯。”我双眼无神地看着前面，心脏却一阵一阵地痛。
“以后遇到困难可以随时联系我，学习考试......”韩修虞欲言又止。
“我不会学与数学相关的任何专业。”我无力地说道。
“也好，也好。”韩修虞声音很轻，像是对我说，又像是说给自己听。
那一天，他送我到了家门口，跟我说再见，我始终低着头不愿看他。
他转头走了一会儿，我又忍不住追了上去。
“韩修虞......”我气喘吁吁地冲向他，从包里拿出我早就准备好的礼物，塞到他手里：“一切顺利。”
在给他的礼物里，我写的是：“春日迟迟，共赴花事。”
我还有好多话要告诉他，但是都已经无从谈起了。
我回到家，躺在床上，默默地流泪，发了两天高烧，父母请了假轮流照顾我。
病好了以后，我刻意不去想韩修虞，但好像不管是家里还是街上，到处都是韩修虞的身影，但他确实已经飞到了地球的另一边。
也许是年少时见过的人太惊艳，虽然也有男生在追求我，但最后都被我处成了朋友。
韩修虞静静地躺在我的通讯录里，从来没有发过朋友圈，活像一个僵尸号。
直到去年，我无意间发现他的个性签名改成了：“唯愿春日不迟，相逢终有时。”
9
考研失利后，我有些泄气，看到有人分享了自己边当宿管边考研的经历，我随手截图发了个朋友圈：“知道了，这就去当宿管，不知道去体院好，还是去艺术学院好？”
“当然是体院呀，男学生又多又帅，脱单和脱贫总要实现一个吧。”
“自然是艺术学院，谁能不喜欢奶狗弟弟呢？”
我的朋友圈评论区骚话一堆接着一堆，最后母上大人怒评：“祝宝贝女儿心想事成，早日脱单。”
第二天，韩修虞破天荒地转发了一条关于宿管招聘的信息。
我点开招聘信息，是A大在招宿管，我激动得转了一圈，立刻打开了电脑准备投简历，但是最后又犹豫了。
听说韩修虞出国回来后就留在A大当了大学讲师，我实在不知道该以什么样的心情面对他。
第三天，韩修虞又转发了一遍招聘信息，附带了两个字：“急聘。”
“小韩他们学校在招人，你就应聘去那里吧，好歹也有个熟人互相照应。”
妈妈也看到了韩修虞的朋友圈，她提议道。
“我不想去那里。”
“欢欢，小韩以前是你的家教，对你严格也是应该的，这不后来你高考成绩也不错，你何必这么讨厌人家，一副老死不相往来的样子。”
我高考结束后就再也没有跟爸妈提起过韩修虞，他们也没有问过我原因，原来他们一直是这么认为的。
“我没讨厌他。”我说。
“这样啊。”妈妈若有所思。
过了几天，当韩修虞端坐在我家客厅的时候，我刚从被窝里爬起来。
“欢欢，快过来跟小韩打一下招呼。”妈妈笑着招呼我。
睡眼朦胧的我揉了揉眼睛，小韩，什么小韩？
韩修虞冲我挥了挥手，我愣在了原地，几年过去，他身上还是满满的少年感。
反应过来后我冲进了房间，心情久久不能平静。
妈妈又来敲我的门：“欢欢，别又睡过去了，快出来。”
“好……”我一边答应一边在房间里磨蹭。
换好衣服出来，韩修虞先跟我打了招呼，他说：“易欢，好久不见。”
“嗯。”我说。
“没礼貌。”妈妈敲了一下我的头：“好好说话。”
“别来无恙，韩老师，不知道您这次来有何贵干呢？”
“是我请小韩过来的，他刚回国，肯定对这里都不太熟悉了，反正你也没事干，平时多带小韩逛逛。”
“人家很忙的。”我说。
“我不忙，前几天逛街还迷路了，如果易欢有时间的话，那就拜托了。”韩修虞说道。
“我忙着呢，我还要读书学习谈恋爱的。”
“谈什么恋爱啊，你把你整天叫哥哥弟弟的人带来我看看，看他们能不能从电视里出来。”
韩修虞强忍着笑意，拿起杯子喝了一口水。
“妈妈，我偷偷谈恋爱你也不知道啊。”
“还偷偷谈恋爱呢？我现在都怀疑你呀，喜不喜欢男生，不然当时小韩那么优秀，你们怎么不偷偷谈场恋爱呢。”
韩修虞听了这话被呛得直咳嗽，我瞪了他一眼。
“阿姨，我当时对易欢没有非分之想。”
我的心砰砰直跳，那现在呢？
“哎哟，我看你对易欢那么好还以为你喜欢她呢。”妈妈冲我眨眨眼睛，而我只想找个地缝钻进去，当时被拒绝的场景还历历在目。
“阿姨，我们当时绝对是纯洁的关系。”韩修虞着急地说，就差对天发誓了。
“你就这么着急和我撇清关系吗？”
我起身就要走，韩修虞抓住了我的手：“我不是，我没有那个意思。”
韩修虞话还没说完，妈妈就开口道：“既然这样，那今天你也帮易欢把把关。”
韩修虞欠了欠身子，满脸疑惑地看向我。
10
妈妈不动声色地说道：“你秦叔叔的儿子也是最近刚回国，说很久没见你了，来看看你。我觉得你们倒是挺般配的。”
好家伙，我这一天被安排得明明白白的，而我自己却被蒙在鼓里什么都不知道。
话音刚落，门铃就响了起来。
秦英杰一进门就跟大家热情地打招呼，自然地从鞋柜里拿拖鞋，熟络得跟自己家一样。
他大喇喇地坐到了我旁边，韩修虞的脸色变得有些不太好。
“小欢，这么多年没见，你还和小时候一样可爱。”秦英杰一坐下就开始夸我：“当然现在更漂亮了，你还记得吗，我们那时候可是在你们家院子里结过婚的。”
“当然记得啦，还结过不止一次呢。”
我说完后瞥见韩修虞咬紧了牙关。
秦英杰接着说：“我听阿姨说你这么多年一直单着，不会是对我念念不忘吧。”
小时候的事我早就忘得差不多了，如果说有谁一直让我念念不忘的话，正是坐在我身边的这个呆子。
“对，就是因为你。”我说。
“不好意思，我去一下洗手间。”韩修虞站了起来，迈着僵硬的步伐走开了。
“如果你想结婚的话，我这边没什么问题的。”
韩修虞回来的时候，秦英杰正好说了这句话，这小子从小就喜欢信口开河，现在出国几年回来更加变本加厉了。
“刚见几面就结婚有点不太负责任吧。”韩修虞悠悠地说道。
“我们是青梅竹马。”秦英杰反驳道。
“小时候过家家的游戏不能当真。”韩修虞一本正经地说道。
“我们现在也还互相喜欢对方，这有什么问题吗？”
“现在易欢的身体是偏向我的，说明她对你是有防备的，她信任的人是我。”
韩修虞越说越激动，仿佛拿出了参加辩论赛的势头。
“小韩，你怎么那么激动？”妈妈看看我又看看韩修虞，一脸你们两个有什么猫腻的表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