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大兵的“自杀小队”——越南战争中的决死救援行动

南霜说军事 2023-06-11 05:00:03

众所周知,美军向来以“不会抛下任何一人”而著称。在《黑鹰坠落》、《拯救大兵瑞恩》、《深入敌后》等好莱坞大片中,好莱坞的导演将美军的这个优良传统表现得淋漓尽致——无论你是活着还是早已阵亡,我们都会带你回家!而在越南战争中,美军竟然就为了一具同袍的遗体,派出一支由志愿者组成的“自杀小队”,深入敌后执行回收任务——然而,他们却只捡回来了一条腿!

讲述美军营救跳伞飞行员的好莱坞大片《深入敌后》海报,通过电影把美军的“不离不弃”精神彰显得淋漓尽

1968年2月,越南战争正打得如火如荼,成千上万的北越士兵沿着著名的“胡志明小道”向南渗透,支援越南南方的共产游击武装力量。其中一处越共游击队盘踞的据点,是位于岘港西南方的巴拿山——美军称之为“欢乐山谷”。由于独特的地理优势,藏匿在山谷中的游击队员们经常将苏制122/155毫米无制导火箭偷运至巴拿山以东、一个被美军称为“火箭带”的隐蔽发射阵地上。在这里,越共游击队发射的火箭可以击中包括美军的岘港空军基地、云石山陆军直升机机场在内一大批高价值目标,轻松杀伤美军的有生力量。

使用竹制简易“发射台”发射的122毫米火箭弹

为了阻止越共的火箭袭击,美军派出海军陆战队第7步兵团,在“火箭带”内执行扫荡任务,确保没有任何一枚火箭会被偷运进这片地区。与此同时,美军的战机也会定期对这片地区实施空袭行动。在1968年2月初的一场空袭行动中,美军飞行员在投下炸弹后观察到了大规模的二次爆炸现象。种种迹象表明,越共游击队正设法向“火箭带”内偷运更多的火箭弹,以便发动大规模火箭袭击行动。

在“火箭带”内执行扫荡任务的美军步兵

为了阻止他们的袭击行动,美军在2月14日发动代号为“追击行动”的地面作战行动,清剿区域内的越共武装力量。14日早上11点,“追击行动”正式开始。海军陆战队第7步兵团1营的C连率先越过“火箭带”东方的10号高地,而D连则从40号高地出发。两支连队在270和310号高地前方的一片地区会合,然后分别向着他们的作战目标推进。由于山区的丛林非常茂密,两支连队不得不采取一列纵队阵型,一边砍草开路一边前进。

下午6点30分,D连已经抵达了作战行动中的1号目标区域,即270和310号高地之间的山谷,而C连则抵达了2号目标区域,270号高地的顶峰。在270号高地上,眼尖的C连士兵们发现一个被越共游击队遗弃的前沿观察哨。C连二排排长马克·惠蒂尔中尉在给妻子的信中记录了当时的细节:“我们在山顶上发现了一个部署有通信设备的游击队掩体,这个掩体可以完美地监视整个岘港地区。在游击队观察员制作的日志中,记录了我们所有部队的动向,包括他们从哪里出发,最后抵达哪里。这个日志中的最后一段话是‘一群海军陆战队正在离开10号高地,朝我们观察哨移动’。在这之后,他们匆忙地撤离了这个观察哨,甚至连哨所内的无线电都忘了关。”

参与游击队的越南年轻人

C连在这个被越共抛弃的掩体内过了一夜,并且在15日早上将其炸毁。正当C连将这个掩体付之一炬的时候,团部突然发来一条命令,要求C连立刻从270号高地南下支援一支遭到伏击的三角洲特种部队小队。C连迅速以惠蒂尔中尉指挥的二排开路,朝着270号高地的南方移动。然而,就在南下支援的过程中,C连自身也碰上了越共游击队的伏击阵地。还没等美国大兵们反应过来,越共游击队员们突然从地洞中窜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作为前锋的二排打了个措手不及。

在地洞中设伏的越南游击队员,这种设伏方式极其危险,常给美军带来重大杀伤

枪林弹雨中,3位来自二排的士兵应声倒地,不幸阵亡。其中一名阵亡的是迈克尔·凯利一等兵。这位新兵蛋子两个月前才抵达越南加入二排队伍,但是却在战斗中不幸地被越军子弹击中自己的子弹带,殉爆的步枪弹夹当场把凯利炸死,并且还炸飞了他的一条腿。

不幸在伏击中阵亡的迈克尔·凯利一等兵,一位刚到越南没多久的新兵蛋子

与此同时,为了掩护战友抢救其他受伤的同伴,C连的机枪手拉塞尔·纳格下士迅速开始了行动。他跑向其中一位受伤倒地的同伴,并且把M60机枪架在对方屁股上向敌军不停开火,掩护其他战友抢救伤者。在这过程中,纳格下士接连被敌军子弹命中四次,但是他依然坚持继续战斗。最终,纳格下士因为伤势过重而不幸阵亡,为了嘉奖他的英勇事迹,美军为其追授银星勋章。

在敌火前操纵机枪开火进行压制的机枪手拉塞尔·纳格下士,阵亡后被追授银星勋章

遭到伏击后,C连立刻通过无线电,呼叫美军的救护直升机前来撤离伤员。尽管四周丛林茂密,并且有大量装备火箭筒、突击步枪和重机枪的越共游击队在山间设伏,但是拥有丰富作战经验的美军直升机部队仍能飞进群山之中撤走伤兵。然而,就在直升机准备撤走最后一批C连士兵的时候,问题出现了:地面上还有一名阵亡士兵的遗体——那位倒霉的菜鸟,凯利一等兵——但是直升机上却没有足够的空间运送遗体。通过无线电,C连的代理连长达纳·麦克科马尔中尉向1营营长比尔·戴维斯中校发出绝望的求救:“越共们冲过来了!中校!我这里还有个阵亡的同伴,但是最后一架直升机空间不够,没法运走他!我们费了很大劲才把他弄到这里来,收尸袋都已经磨破了!”为了避免更多无谓的伤亡,戴维斯中校下了一道死命令——把这名菜鸟的遗体留在山上,立刻给我坐上直升机走人!

遇袭后,C连士兵正把伤者转移至安全区域,等待接送的直升机前来撤离伤员

最终,除了凯利一等兵的遗体之外,所有的C连人员——包括伤者和阵亡者的遗体——统统都成功搭上直升机从战场撤离。在这场战斗中,C连共有5人在战斗中阵亡,另外27人不同程度受伤。

16日早上,仍然在“火箭带”内停留的1营指挥部和D连试图前出回收凯利一等兵的遗体。但是他们却碰上了大批的越共游击队。在枪林弹雨中,D连的士兵们正拼了命地试图回收凯利的遗体,但是却付出7人中枪负伤的惨痛代价。随着追赶的越共游击队员越来越多,D连不得不把凯利的遗体放在山谷中的一个弹坑内,然后带着其他伤者撤出山谷。

眼看回收行动告吹,1营营长戴维斯中校不得不通过无线电,告知第7步兵团团长罗斯·R·迈纳上校有友军遗体被遗弃在战场上的消息。然而,迈纳上校却告诉戴维斯中校一个更加惊人的消息:来自空军部队的B-52轰炸机即将对“火箭带”实施地毯式轰炸!他要求戴维斯中校立刻组织人员,抢在地毯式轰炸实施前,将凯利一等兵的遗体抢救回来。对于戴维斯中校来说,这几乎是个不可能的任务,尽管他多次要求迈纳上校收回这条几乎等同于让手足们去自杀的命令,但是迈纳上校却一言不发。

经过商讨后,戴维斯中校决定C连中挑选人选执行这场遗体回收任务——因为他们才刚刚从那片地狱般的丛林逃回来,非常熟悉区内的地形。“这是百分百的自杀任务。”C连马克·惠蒂尔在自己的信中写道。对于C连来说,这个“自杀任务”非常符合他们的“连队传统”,因为他们连队的绰号就是“自杀查理”:在第二次世界大战瓜岛战役的亨德森机场之战中,死守防线的C连与来自日军仙台师团的3000名日军爆发激战。尽管是一场以少敌多、形同自杀的防御战斗,但是C连还是成功顶住了大批日军的进攻,击退了他们的攻势。在战斗结束后的第二天,C连的幸存者在他们的阵地上升起了一面由降落伞制成的骷髅旗,“自杀查理”称号由此诞生。

电视剧《太平洋》中,重现C连在经历一夜苦战后升起“自杀查理”旗帜的一幕

C连的“自杀查理”旗帜,这面旗帜陪伴他们度过了20世纪后半叶的多场局部地区战争

当传令兵带着征集志愿者的消息跑进C连驻地时,C连的士兵们沸腾了——他们个个都想去参与这场“自杀任务”。C连其中一位班长约翰·麦克莱利斯中士回忆说:“当召集志愿者的消息传来时,我就像着了魔一样疯狂地举起手来,并且表示我要亲自领导这支小队前去搜寻。”与麦克莱利斯中士一样的还有下士斯蒂芬·麦卡辛,他也在号召发出的那一刻举起了自己的手:“当我听说他们在寻找志愿者回山上时,我对朋友说去的人肯定是疯了。我想这肯定是一场自杀任务,但是因为这是我第二次申请来越南这里,所以我也肯定是疯了,于是我当场决定也要参与这场疯狂的任务。”

一等兵约瑟夫·哈姆里克虽然不像上面两位老兵那样,是突然着了魔决定要参加自杀任务,但是他的重要性却不言而喻:“我是唯一一位知道凯利遗体确切位置的人,虽然我到越南还没有一个月,并且还没有参加过多少巡逻队任务,但我还是认为自己能够带他们找到战友的遗体。”在召集来另外5位志愿者后,负责回收凯利遗体的“自杀小队”成立了。

手持M14步枪的美军步兵,为了保证可靠性,小队成员们要求上级给他们提供更可靠的M14步枪

为了更好地执行这场潜入回收任务,“自杀小队”的成员们不仅精心挑选了自己携带的装备,同时还制定了相应的战术。无线电操作员阿尔弗雷德·格拉纳多斯回忆说:“我们尽可能挑选较为轻便的装备带上路,我们没有穿戴头盔和防弹衣,也没有携带额外的子弹带。除了一人外,其他人都要求把自己的M16突击步枪更换成更为可靠的M14步枪,他们的要求很快就得到上级的许可。在任务中,我们不会主动与敌人交火,而是选择借助丛林的掩护潜行,并且在回收遗体后立刻撤退。如果我们与强大的敌军遭遇,任务将会直接取消,大伙立刻原地化整为零,分散突围。”

就在小队将要离开驻地,出发执行回收任务的时候,一位情报军士叫住了带领小队的麦克莱利斯中士:“你们所有人都可能没法活着回来,但是我也要增加你们活着回来的机会。如果你们陷入重围,没法把尸体完整地带回来,那就把他的断腿带回来就可以了。”与此同时,为了掩护小队执行回收任务,营部的联络官答应为他们叫来数量充足的攻击机提供近距离空中支援。

挂载凝固汽油弹在越南山间穿行的F-4“鬼怪”战斗轰炸机

2月17日凌晨2点,“自杀小队”在夜幕掩护下离开了C连驻扎的10号高地。经过1个多小时的步行后,小队来到了一个被地图编号为“5号村庄”的废弃小村。然而,正当小队进入村庄准备稍作歇息的时候,准下士阿尔伯特·张伯伦发现了一名正在暗处监视他的越共游击队员,他想都没有想,拿起步枪对准这名敌人的脑袋来了一枪——小队的位置暴露了!此时,带领小队的麦克莱利斯中士面临一个艰难的处境:是取消任务返回驻地,还是继续执行这场凶多吉少的任务?他拿起无线电向总部说明了自己面临的情况,但是却被命令继续前进——没有人想给凯利的家人一具空棺材,而参与这趟任务的士兵们也被事先告知任务的危险性,他们必须承担起相应的风险来。

在向第二条废弃村庄移动之前,“自杀小队”的成员们再度和另一支越共游击队的巡逻小队遭遇,他们不得不隐藏起来等待敌人通过后再继续移动。接下来,小队的成员们移动到另一个代号为“7号村庄”的废弃小村内,并且在村庄里逗留了约一个小时,以便观察是否有在暗中跟随他们移动。

在地洞中隐藏的越共游击队员,为了避免行踪暴露,“自杀小队”一路上走走停停,以观察四周形势

早上8点,一路上走走停停的“自杀小队”终于抵达了任务区域——位于弹坑不远处的一个平坦高地。通过观察,他们可以清楚地看见凯利的遗体正躺在弹坑内,身上覆盖着一件迷彩雨衣。此时,太阳已经爬上了山坡,在日光的照射下,“自杀小队”的成员们可以说是毫无隐蔽性可言。为了压制可能埋伏在暗处的敌人,掩护他们回收凯利的遗体,小队成员们通过无线电联系上正在上空巡逻的O-1指挥机飞行员,要求他派出F-4“鬼怪”战斗轰炸机在弹坑正前方投掷凝固汽油弹。

在指挥机的命令下,战区上空盘旋的战斗轰炸机立刻俯冲而下,携带着凝固汽油弹进场攻击。眼看着凝固汽油弹即将呼啸而至,指挥机的飞行员要求“自杀小队”的成员们立刻低头掩面、深呼吸三下,然后屏住自己的呼吸。伴随着一声轰鸣传来,“鬼怪”战斗机掷下的凝固汽油弹命中了弹坑前方100码外的地方。凝固汽油弹的威力是如此的惊人,以至于无线电操作员格拉纳多斯直接被冲击波抬离了地面。他一辈子都不会忘记,夹杂着热浪和尘土的冲击波扫过脸庞时的刺痛感。

当代电子游戏中,F-4鬼怪战斗机使用凝固汽油弹攻击目标的截图

汽油弹落下后,埋伏在地洞中、草丛里、暗堡中的越共游击队员们纷纷跑出掩体,试图一探究竟。意识到自己捅了马蜂窝,带队的麦克莱利斯中士对着其他队员大吼道:“拿上他的断腿!让我们赶紧滚蛋!”队员们立刻从汽油弹爆炸的震惊中清醒过来,两名队员冲上前去抓住凯利遗体的断腿,一股脑地把它绑在了张伯伦下士的背包上。在游击队的枪林弹雨中,“自杀小队”的队员们带着凯利中士的断腿,头也不回地朝着密林深处夺路而逃。在他们的头上,空军的“鬼怪”战斗轰炸机来回穿梭,不断地投下凝固汽油弹掩护这支小队撤退。

在丛林中作战的越共游击队员

最终,“自杀小队”的成员们安全地回到了C连驻扎的10号高地。如同奇迹般,8名队员中没有一人在这场如同自杀般的危险回收任务中阵亡。在一片欢呼中,营长戴维斯中校召集起这8名勇敢的志愿者,给他们发放了雪茄和冰镇啤酒以示奖励。尽管成功地死里逃生,但是麦克莱利斯中士很明白自己能够活着回来的原因:“越共们肯定不敢相信我们会做出此等蠢事,派8名士兵深入敌后只为回收一名阵亡士兵遗体。他们肯定以为这8个人是某种诱饵,想把他们勾引出来一网打尽。”

参与回收任务的“自杀小队”成员们,奇迹般地,没有一人在这场形同自杀般的任务中阵亡

18日午夜,由美国空军派出的B-52轰炸机群飞临“火箭带”上空,上百枚重磅炸弹从轰炸机的弹仓中倾巢而出,将万米之下的越南山峦炸得千疮百孔。

以此同时,凯利一等兵的断腿被美军迅速运回本土,并且交给他的家人安葬。然而,仅仅一个月后,参与“沃思行动”的美军士兵们回收了凯利遗体的其余部分。在救护直升机的运载下,凯利的遗体被迅速运至岘港的太平间,并且经过打包后送回美国本土。获悉凯利遗体的其余部分被寻获后,凯利家人不得不将已经安葬好的棺木挖出,并且打开棺材放入遗体的其他部分。最终,阵亡在越南荒山上的迈克尔·凯利,于1968年4月迎来了自己的安息时刻。

此战过后,美军轰炸机群的地毯式轰炸持续不断,但是隐藏在丛林中的越共游击队员们却丝毫没有放弃抵抗的意思。在接下来的数年时间里,位于岘港西方的这片深山密林将会继续夺走更多美国大兵的生命……

进行地毯式轰炸的B-52轰炸机,对于潜藏在深山中的游击队来说,“地毯式轰炸”从来就不是“最终解决方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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