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伯走的早，大娘后来也改嫁了，是我父亲骑着自行车把堂弟给带回来的，堂弟在我家住了十多年，也被我父亲拳打脚踢了十几年，本来长大成人也有了工作，可两人之间的矛盾越来越大，直至后来，似乎要老死不相往来。

这一年父亲住院，做了一个小手术，江河去看望父亲，也就是那一晚，两个人都没有怎么说话，彼此却都流了眼泪，多年的矛盾，多年的嫌隙也终于有了缓和。

1.

堂弟是我大伯家的孩子，比我小几岁。

大伯在村里，是有了名的二流子，尽管奶奶早就给他盖好了房子，给他相亲，但一直没有什么结果。

后来好不容易有个女人同意嫁给大伯，但没多久就离婚了。

大伯喜欢喝酒打牌，酒品不好，喝醉了就打人，那女人实在是受不了就跑了。

跑了之后，大伯的名声更糟糕。

他也无所谓，就那么的过日子。

我们村离集镇不远，集镇上有牌场，大伯是常客。

而大娘，也是这里的常客。

两个人也不知道怎么就到一起了，也没有大办婚礼，就简单的请几个至亲到家里吃饭，这就算结婚了。

同年，我堂弟江河就出生了。

那个时候我也小，不过也可以哄小孩玩了。

也或许是坐月子久了，也或许是照顾孩子烦了，大娘就把堂弟丢给了我和奶奶，出去打牌了。

大伯本来已经收手了，开始在村里干点活，给人家扒房子或是刮大白。

看到大娘去打牌，他很生气，去牌场里找人，结果人一进牌场，就控制不住了。

大伯也坐了下来。

两个人，又玩了起来。

奶奶不放心江河，就带着我住在大伯家西屋里，照顾着江河。

江河发烧的时候，吓得奶奶哭了起来，但大娘和大伯两个人相互推搡，一直在说困，不想去医院，甚至还说，熬一夜，第二天就好了。

奶奶自然是不同意，就跑到我家，让我父亲背着堂弟去了诊所。

那毕竟是我父亲的大哥大嫂，他实在是张不开嘴批评，所以只能唉声叹气。

大家都说着，可能等孩子长大了，我大伯大娘就会认真起来。

但这一天却没有来到。

大伯忽然间晕倒，没有抢救过来，人直接走了。

父亲带着我和江河，把葬礼给办了。

而奶奶更担心的是江河。

毕竟大娘年轻，长得漂亮，改嫁是迟早的事情。

也果不其然，大伯是4月份走的，大娘说7月份改嫁的，中间也就是3个月的时间。

她改嫁走的时候，把家里的粮食都卖了，木材都拉走，就连大伯出去干活骑得摩托车也卖了。

她说卖了钱，留给江河花。

直到同年年底，我父亲回来了，去看望江河，也就哭了起来。

2.

寒冬腊月，父亲从外地打工回来，知道这件事后，就买了一些吃的去看望江河。

结果就发现他一个小孩在院子里玩冰，头发乱糟糟的，还有一股味，穿的棉袄是奶奶之前做的，不过现在那棉袄上大窟窿大小眼的，随处都是。

脏兮兮的，像是从煤炭里爬出来的一样。

父亲直接找到大娘，跟她说，想把江河接走，这样大娘也不用操心了，也不用花钱。

这，也解了大娘的愁。

江河自从来到新家，始终不肯喊大娘的对象一声爹，甚至经常哭闹，搞得那男人很反感，而且大娘也想出去打麻将，江河经常跟着，输钱的时候，大娘一股脑的打骂江河，她也早就想把江河推出去了。

两个人找了彼此村的村长，做了协议，就此，算是把江河带回来了。

一路上，父亲担心江河冻着，把自己的衣服给他穿，路过集镇的时候，还给他买了2个烧饼吃。

到家之后，奶奶看着如此破烂不堪的江河瞬间就哭了起来“我苦命的儿啊，跟着你妈受苦了！”

江河，就这样在我们家生活了。

但他也没少挨我父亲的打，可以说，在我们家住了十几年，也就被我父亲揍了十几年。

印象最深的，一个是小学一年级，一个是小学六年级吧。

那次，父亲从外地干活回来，刚进村，就听到很多邻居在议论江河，还对父亲指指点点，到家之后才知道怎么回事。

原来，他偷了邻居家的东西。

那个时候，很多人家其实没有院墙，只有一个宅子，而且堂屋的门离地面很高，个头小，人很瘦的话，可以从地下钻进去。

以前谁家钥匙忘在家里了，就让小孩从下面钻进去拿钥匙。

江河，就是这么钻到人家屋里拿方便面的。

我们小时候，方便面是个稀罕的东西，江河也不知道馋了还是怎么，就动了歪心思，偷了人家两包方便面。

父亲知道后，气的立刻拳打脚踢，那邻居看到后连忙拦住“算了算了，别打了！”

到了晚上，父亲去买了一箱方便面，带着江河跟人家赔不是，那邻居连忙打住，说不用这样，还说下午我父亲已经打了江河，没必要再来送一箱。

经过这件事，江河老实了不少，但很快，又犯错了，这一次，父亲直接把他打的皮开肉绽。

我们小学只有五年级，小学六年级要去集镇上读书。

也就是说，江河做了寄宿生。

一个周回来一次。

本来一切都好好的，顶多就是老师打电话，说江河翻墙去网吧打游戏，父亲知道后，也过去拳打脚踢揍了一顿。

但这次，不是那么简单。

是派出所打来的电话。

江河，偷同学的自行车去卖，被逮到了，直接送到了派出所。

父亲吓得不轻，连忙去镇上派出所，最后也是各种赔礼道歉，各种协商，各种理赔，这才算是把江河带回来。

带回来后，父亲拿出一个木棍直接打了江河，打断之后，又抽出他的皮带打江河，把江河打的皮开肉绽，鲜血淋漓。

要不是我母亲拦着，估计还要打。

一直到初三那年，江河没有考上高中，开始出去打工了。

父亲不放心，就把江河带在身边，看着他。

直到两年后，江河非要说出去闯闯，就跟父亲分开了。

3.

过年的时候，江河也是在我们家度过，十几年了，一直如此。

江河慢慢的开始赚钱，过年的时候会给母亲和奶奶买衣服，也会给父亲买衣服，但父亲没有好脸色，只是跟他说要存钱，以后盖房子，娶媳妇。

教育，一直在教育，让江河烦不胜烦。

江河20多岁的时候，父亲就跟他商量盖房子的事情，后面要结婚用。

而我们家，已经盖了两层楼，平时江河就住在我们家。

江河不想盖房子，觉得自己还小。

于是就半开玩笑的说“你是不是想赶我走？你家盖楼了，不想让我住！”

父亲没有好脸色，只是说“你自己有家，你看看现在成什么样了，房倒屋塌的，趁现在我还有力气，你把钱留下，我给你盖房子！”

“那就是赶我走了是吧？”

“你爱咋想咋想！把钱留下，我给你盖，我可没钱给你盖房子，我的钱要给你哥娶媳妇呢！”

或许，这些年尽管江河已经成长，但父亲每年除了教育他还是教育他，他心烦了。

或许，父亲给我盖了房子，又劝他盖房子，他心里别扭了。

也或许，“亲疏有别”，江河本来就一肚子火，这下好了，更不高兴。

大年初二，背着包就走了。

这一走，就再也没有回来过。

以前奶奶过生日，只要他不忙，就回来陪奶奶，八月十五和过年的时候，江河都提前回来，会买很多东西，大家坐在一起吃饭聊天。

但自从那次之后，江河没有再回来过。

谁跟他打电话，都打不通。

几年后，江河在县城买了房子，也结婚了。

他没有办婚礼，只是领了证。

母亲担心他，想去看望一下，结果被拒绝了。

父亲唉声叹气，说，既然已经有了家，那就没啥牵挂的了。

就这样，我们不来往。

好多年过去了，我们来往的都不多，江河有孩子的时候，父亲让我给送过去5000块钱，算是他的心意。

结果江河也拒绝了。

直到这一年父亲住院，做个小手术，他来看望父亲，他们之间的矛盾，算是化解了。

4.

父亲住在县里医院，离江河家不远。

那次江河跟着我去医院，刚到门口就听到我父母的谈话。

“跟江河说一下吧，毕竟是来县里医院。”

“别说了，他现在压力大，孩子小，别耽误他干活！”

“他刚刚跟我打电话了，问咱需不需要钱！”

“赶紧跟他说不需要，就说我快好了，他现在有房贷车贷，压力大，咱不能跟孩子添麻烦！”

这么多年，父亲一直想去了解江河，但总是被拒绝，每当听到江河的好消息的时候，他也就放心了。

正说着，我推开了门，身后是江河。

江河看着父亲，两个人愣住了，呆呆的看着对方。

母亲赶紧接过江河手里的礼品，带着他到床边。

我和母亲，出去了。

等再进来的时候，发现江河和父亲都哭过了。

而江河也后悔的说自己年轻不懂事，让我父母别怪他，说着说着，就哭了起来。

父亲说，只要生活好好的，一切都过去了。只要生活一切顺利，他就没有什么好担心的！

住院期间，江河和他媳妇经常来看望父亲，还给送饭，好几次都是他劝母亲到家里住，他留下来守夜。

这场景，好多年都没有见过了！

住院期间，有两次补交费用，都是江河交的，他说这些都是应该的。

父亲出院了，他开车带着我们回到了老家，很多邻居看到后，也都很激动，跟江河说着话，有人问他还走不走，江河就说，以后再也不走了，这里是他的家，他要回来。

其实在回来的时候，江河一直在哭，尤其是快进村口的时候，他更是哭了起来，江河说其实这些年他总是想回来，但当初意气用事，现在回来，觉得没有脸面，每当逢年过节大团圆的时候，总是想着，回老家看看！

而且江河，现在也开始对自己的房子，进行翻新了！

父亲看着江河的新家，心里也就没有牵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