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宫廷财政与后宫生活的真实模样

北街老酒 2024-08-15 14:12:48

现代各国的宫廷剧往往存在一个通病,即把服装、化妆、道具呈现得极度精美,这在很大程度上误导了人们对古代生活的认知。实际上,拮据才是世界各国古代宫廷的真实常态。若不了解钱财之事,就难以洞悉古代国家的运作机制,也无法知晓后宫的生活状况。

从表面看,古代宫廷的贫与富似乎是个悖论。一方面,它被公认为奢侈的聚集地;另一方面,它却常常陷入缺钱的困境,有时甚至连工人的生活都无法保障。原因在于,古代宫廷虽能从古代国家获取众多财政资源,但古代国家本身十分贫困。

同时,宫廷内部的贫富差距极为悬殊。即便是奥斯曼帝国和明清时期的中国这样的大国,其宫廷也时常面临财政紧张的局面。至于日本、朝鲜等其他君主制国家的后宫,情况就更不容乐观。 在各国之中,也有财政吃紧的王朝和吝啬的君主。

因此,对于宫廷女性而言,财政的波动是生活条件的最大制约因素。对于大多数工人来说,争取皇帝的青睐主要是为了升职加薪、多些口福,权力争斗倒是次要的。 接下来,将借助中国、土耳其、日本、朝鲜等国古代宫廷的事例,阐述古代宫廷物质生活的真实面貌,以及财政状况对工人生活的宏观影响。

在欧洲,提及后宫一词,首先映入脑海的并非中国,而是土耳其。在欧洲文化里,充满森严等级、阴谋权斗、纸醉金迷的奥斯曼帝国后宫,一直是永恒的创作主题。 在他人的想象之下,莫扎特将后宫融入组曲,雨果引出了《东方集》。

土耳其共和国成立后,马蒂斯的画笔仍在为后宫佳丽不停挥洒。在欧洲人眼中,土耳其后宫雄伟奢华、穷凶极恶,但鲜有人真正关心那里的人们如何生活。 事实上,在长达四个世纪里,奥斯曼宫廷始终未能摆脱缺钱的困扰。

1475 年,穆罕默德二世的宫廷,竟将帝国一整年的盐税消耗殆尽。要知道,盐税可是古代国家的第二大收入来源,如此庞大的一笔钱财,仅用于吃喝就被耗尽。宫廷的确富有,可国家却着实贫困,而且这并非 16 世纪土耳其的特殊现象,而是整个古代世界的常态。 想要明白古代宫廷的花费规模,首先要理解古代国家的收入状况。

总体而言,古代国家的常规收入主要有两大来源,一是农业税,二是商业税。 通常,农业税占据收入的大头,比例约为 70%至 90%。然而,由于统计困难、地理阻碍以及货币化程度低,农业税的征收成本极高,大部分都落入各级地方代理人手中。

因此,农业税的弹性极差,一旦提高税率,农民的负担会相对政府收入不成比例地加重,所以农业税并不适宜增收。 在农业税之后,古代政府最丰厚且灵活的收入来源是垄断的商业税,特别是对盐、铁、蜡、茶、酒、纸、烟等商品的专卖,这在古代社会普遍适用。例如奥斯曼帝国,除了穆斯林和非穆斯林分别缴纳的土地税,帝国政府最重要的财源便是盐和矿山。

相较于现代国家,古代国家财政的致命弱点在于信贷工具的匮乏。现代国家能够运用货币政策、发行国债、向多边金融机构借款等手段应对财政危机,可古代国家的金融机构要么十分薄弱,要么根本不存在。所有古代政府都高度依赖税收,一旦缺钱,要么横征暴敛,要么卖官鬻爵。由此引发的后果,不言而喻。

以中国历史上封建王朝的巅峰之一——明朝为例。明朝中期较为正常的时期,每年收入约为 2000 万两白银,这笔收入勉强能够支撑万历年间的各项活动支出。 到了内忧外患的明末,为了抵御后金政权和农民起义,明朝开始征收著名的“三饷”,“三饷”相加每年约 2000 万两。 从表面看,明朝政府的收入翻倍,但如前所述,农业税的弹性很差,中间人赚取差价严重,农民负担不成比例地增加,商业税也经不起这般折腾。结果便是明朝越征税,起义越激烈,朝廷越缺钱,越收不上来税,最终陷入恶性循环,明朝的灭亡在所难免。

清朝时,统治者吸取明朝的教训,增强了国家的财政能力,加之人口较明末翻倍。鸦片战争前,清朝的平均年收入达到 5000 万两白银。为何以鸦片战争为节点?因为此后清朝逐渐开启近代化改革,到清末年收入已超 1 亿两,不能以古代国家的标准衡量。 但无论是年入 2000 万两的明中期、年入 4000 万两的明末期,还是年入 5000 万两的清中期,又或是年入 1 亿两的清末期,有一点始终未变,那就是都极度缺钱,经不起宫廷的肆意挥霍。

听到这里,想必有人会疑惑,古代宫廷究竟有多能花钱?刚刚提及的土耳其宫廷消耗整年盐税之事,是否具有普遍意义?接下来,探讨一下古代国家的资金支出情况。 首先,实事求是地讲,花钱最多的并非宫廷,所有古代国家的首要开支必然是军事,这是每个国家的关键所在。对于现代国家,和平时期的军事开支占总开支的 10%属于正常,超过 20%则会被视为穷兵黩武的非正常国家,如朝鲜或沙特阿拉伯。

然而,古代国家的军队开支占总开支的 50%也属常见,战争时期甚至可轻松达到 70%乃至 90%,明朝便是如此。对于一些重金养兵的国家,如欧洲的普鲁士和中国宋朝,和平时期军事开支就能占总体的 70%至 80%。没错,宋朝军队虽战斗力欠佳,但数量庞大,朝廷重视,每年就能消耗 70%的财政。

可以说,不论国家大小,古代世界的生产力水平和基本经济规律主宰一切,所有国家都无法逃脱这些规律,花钱必须遵循基本法则。那么,除了军队,谁在挥霍剩余的钱财呢?答案很简单,王与马共天下。 在军事支出之外,财政收入基本被宫廷和官僚瓜分。古代国家的行政体系极为简陋,远不及现代国家。由于古代不存在人均收入的指数增长,国家既无意识也无责任发展经济,行政系统的开支主要用于供养人员,以及修建具有战略意义的运河和堡垒,所谓劝课农桑、仓储、倡导文教、赈济灾民等,都难以实现,常态化的开支与现代社会不可同日而语。

至于公共医疗、公共教育,这些现代政府的重点领域,对不起,它们比《共产党宣言》出现得还晚。 摆平军队和官僚后,剩余的钱基本归宫廷所有,用于满足统治者的奢侈消费。这个比例平均大概是多少呢?历史学家难以确切回答,因为在古代,统治者的私人收入和国家的公共收入没有明确区分,难以计算。

打个比方,明朝万历年间,故宫三大殿失火,重修预算 1000 多万两,相当于明朝政府当时大半年的收入。那么,这笔钱算宫廷支出还是公共支出?很难界定。 若非要做个粗略估计,可以保守取值 10%,即平均来看,明朝宫廷每年从政府总收入中获取的比例,约为 200 万两白银。总的来说,古代国家的收入本就不多,但宫廷能够获取其中较大一部分。宫廷获取比例之所以如此之大,原因在于政府的收入原本就有限。

接下来的问题是,宫廷获取的这笔钱又是如何花费的?对于古代宫廷财政,最费钱的是建筑,其次是礼仪和节庆,最后才是日常消费。先说建筑,对于古代统治者而言,有三种极为重要的建筑形式:宫殿、庙宇、陵寝,这三样都极为耗费钱财。

生活在现代社会的人容易想当然,认为修建一座庙宇,对一个国家而言并非难事。然而,奥斯曼帝国苏丹、17 世纪东地中海的统治者伊布拉辛,可用亲身经历告诉你,难,非常难!按照传统,每位奥斯曼苏丹在任期间都有修建一座清真寺的宗教义务。但在全球性经济萧条的 17 世纪,地主家也没余粮了,伊布拉辛作为土耳其的统治者,直至被推翻,都未能建成这座清真寺。

之前提到的万历年间重修故宫三大殿,也是个典型例子。按照当时的预算,采购木头就需 900 多万两白银,整个工程耗费十几年,完工时皇帝已换成天启,明朝灭亡时,李自成又在故宫放了一把火,致使清朝入关后又花费数十年,直至康熙年间才将宫殿修复完毕。 所以说,金字塔、乌哥窟、布达拉宫,远观是人类文明的瑰宝、世界历史的奇迹,近看则是一封封燃烧着的民脂民膏。

修建完建筑,再谈礼仪和节庆。登基、婚礼、丧葬、巡游、祭祀,各式各样的节日和庆典,都周期性地大量消耗古代统治者的财政资源。 对于统治者而言,各类庆典不仅是奢侈享受,其仪式更是权力合法性的重要来源,因此各个文化的君主都不惜在礼仪和节庆中一掷千金。此时,现代社会的人又容易想当然,认为古代社会举办庆典、进行巡游,能花费多少?又不是举办奥运会。

此时,众多君主又可现身说法,难,非常难!在明清两朝,重要典礼,如皇帝大婚、太后大寿,一场就要耗费上百万乃至数百万两白银。对于当时每年收入几千万两的中国政府来说,差不多占 10%的年收入。 要知道,第二次鸦片战争的赔款是 870 万两,相当于当时清政府约 20%的年收入。澶渊之盟后,北宋交给辽国的岁币,仅占宋朝年收入的 1%。古代宫廷典礼、节庆的消耗之大,由此可见一斑,一次婚礼的开支,足以支付不平等条约一半的赔款,或送上 10 年的岁币。

在建筑和典礼之后,剩余的钱才是古代宫廷的日常开支。然而,众所周知,这笔钱在宫廷内并非平均分配,普通工人和皇亲的待遇,有着天壤之别。在这种情况下,国家遭遇财政危机时,要求宫廷节省开支也就不足为奇,作为宫中个体的妃嫔,想要晋升改善待遇,也就顺理成章。 理解了古代国家的收入与支出,能赚多少、能花多少之后,现在终于可以探讨各国的后宫制度是如何安排的了。

公元 701 年,以藤原不比等为代表的群臣,将编修好的《大宝律令》呈送给文武天皇。其中的后宫官员令对天皇的后宫进行了严格的配额限制:皇后一人、妃两人、夫人三人。天皇作为拥有实权的君主,这样的法律并非臣子对天皇的威逼,而是基于现实的考量。日本并非不想效仿唐朝的四妃九嫔制度,而是后宫规模过大,实在难以承受。

在热门的日本系列电视剧《大奥》中,展现了德川幕府时期将军宅邸的宫廷斗争故事。在鼎盛时期,由将军女眷及其侍女组成的大奥,人数多达上千。然而,这种繁荣的表象,无法掩盖结局的现实,每任将军一旦去世,除下任将军的生母外,其他妻妾都必须削发为尼。 为摆脱供养后妃的财政负担,要求出家,是世界各地许多古代国家惯用的手段,有些政权更为极端,直接要求殉葬。这种传统,不仅是为了消除后宫的政治影响,更有极为实用的目的——节省开支。

日本的邻国朝鲜,财政也不宽裕,《大长今》中的美食,并非朝鲜宫廷的常态化享受。查看《朝鲜王朝实录》的记载便知,对于普通妃嫔而言,能顿顿吃到不重样的泡菜,已是节庆期间的待遇。 在越南,1802 年登基的嘉隆帝作为阮朝的开创者,制定了一后三修三妃九嫔的制度安排,但他本人从未填满这套编制。

除政治考虑外,控制有限的后宫规模,也是越南的现实需求。 日本、朝鲜和越南的文化宗主国中国,拥有更为阔绰的宫廷,却也面临着同样拮据的现实。遭遇财政危机时,中国皇帝们常常从宫廷着手,降薪、裁员、节省开支是家常便饭。有的皇帝阔绰,喜爱大兴土木或四处巡游,却对后妃吝啬,如正德和乾隆;有的皇帝缺钱,更要限制宫廷的奢侈消费。

然而,这未必能挽救脆弱的古代财政,如崇祯和道光。对于后妃来说,若遇到万历那般慷慨的皇帝,一定要争取,如此才能过得更舒适;若遇到乾隆那般吝啬的皇帝,更要争取,如此才有基本的保障。 列举了如此多的例子,将古代国家的财政从收入讲到支出,再细化到宫廷开支的构成和比例,无非是想表明一个事实,那就是古代宫廷绝非琼楼玉宇、天上人间,那里不过是一大群人吃喝拉撒的场所,大多数人的收入水平和生活质量,还比不上今天的普通人。

我们谈论后宫时,常提到“内卷”一词,这个词用得没错,但很多人的理解有误。后宫内卷的前提,内卷的基本前提是资源稀缺、目标单一。 很多人认为,后宫稀缺的资源是皇帝的宠爱,目标是地位和权力。事实上,在历史中,后宫真正稀缺的仍是物质,而非虚幻的宠爱和遥不可及的权力。 当然,宫中之人即便生活拮据,也比当时的民众要好很多,至少无需为温饱发愁,向上攀爬只是为了多些享受,而普通人能活下去已属不易。

从这个角度看,宫中之人也颇为无辜,不过是在实现温饱后,追求更美好的生活。 但仍需指出,宫廷是一个理应被摒弃的地方。古代宫廷的原罪在于,作为封建国家剥削属性的集中体现,其功能是挥霍财富,而非进行生产。

它所创造的少量高雅文化,不过是附带产物。 为维护资源分配的不平等,宫廷建立起森严的等级制度,一切上升渠道都以君主为中心展开,这决定了其手段和目标的高度单一。从这两个角度看,宫廷是最为糟糕的内卷组织。更糟糕的是,现代社会中,许多地方虽不是后宫,却胜似后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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