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代最强悍的部队

傲芙聊宇宙 2024-10-30 14:44:33

银枪效节军是五代十国时期藩镇的牙兵,为后梁魏博节度使杨师厚所设立的侍卫亲军,是五代时期极具战斗力的一支部队。因兵士所用武器为长枪、赋予尽忠事主之义而得名,它以“都”为编制单位,正式名称应为“银枪效节都”。

银鞍照白马,飒沓如流星。

01 渊源流长

从魏博牙兵到银枪效节军

一切都得先从“牙兵”说起。

古例称官署为牙(牙通衙,官署也可称作衙门),称所树之旗为牙旗,称所居之城为牙城,所居之屋为牙宅,称朝见主帅为牙参,称所亲之将为牙将,卫队为牙队,而亲兵则称牙兵。

中晚唐、五代是古代中国藩镇割据的巅峰。作为独镇一方的将帅,他们出镇,赐双旌双节,行则建节,树六纛,排面必须到位。各藩镇节帅募编勇悍强壮者以为亲兵,寄以心腹,视为爪牙,使牙兵制度普遍发展。

牙兵始于侍卫,扩于威慑诸军,后又用于野战。无论是藩镇鼻祖田承嗣,还是后来者杨师厚,其设置牙兵的刚开始的目的在于“自卫”,用于侍卫,因而牙兵的初始职能便是“番上节度使牙门宿卫”。

随便翻看一下唐末五代史,就知道那个年代节度使被杀、被驱逐是司空见惯之事,夸张一点说就是像呼吸一样自然。

节度使们由于时刻担心被部下干掉,所以养了很多私人武士,以此自卫,也用来震慑其他有野心的部将,节度使以牙军控制军队,使得军队服从于其一人。

又因牙兵兵员为军中“魁伟强力者”,骁锐善战,且待遇优厚,此军遂成为藩镇最精锐的部队。因此,与其“宿卫”职能相辅联,牙兵还具有拥辅节帅控制牙外兵和境内其他支郡的职能。

牙兵最早为魏博节度使田承嗣所设,田承嗣在魏博拥兵十万,择矫健强力者万人,号牙兵。这就是牙兵史上最为有名的魏府牙军,时云“长安天子,魏府牙军”。

在长安皇帝老子说了算,到了魏博镇牙军说了算,主打一个我的地盘我做主,风能进、雨能进,长安天子不可进。

到了五代十国,牙兵之制则被推到登峰造极的地步,银枪效节军也就是本文主角在这个时候浓妆登上了历史舞台。

02 成军之路

魏博镇与牙兵的第一次覆灭

广德元年(763年),安禄山、史思明部将田承嗣投降唐朝,唐朝为了笼络其旧部,乃以田承嗣为魏博节度使,治魏州(治今河北大名东北)。

魏博辖境屡有变化,但魏、博、贝、卫、澶、相六州是其基本盘,管辖范围大致相当于今天河北南部、河南北部和山东北部的部分地区。

田承嗣拥兵十万,割据一方,横行河朔,与成德、范阳(卢龙)并称“河朔三镇”。但魏博镇无疑是各个藩镇中最为强大者,且嚣张跋扈,反复无常,睥睨天下。

王夫之在其所著《读通鉴论·卷二十七·昭宣帝》中这样评论:“藩镇之彊(同强),始于河北,而魏博为尤,魏博者,天下彊悍之区也。”

田氏之后,何进滔、韩君雄、罗弘信等悍将先后割据,历任节度使16代。

天祐元年(904),魏博镇改称天雄军。次年,牙军李公佺作乱,时任节度使罗绍威独力难支,派亲信向儿女亲家宣武节度使朱温求救。

罗绍威在朱温的援助下,诛杀了喧嚣一时的魏博牙兵。这也使整个魏博的军队都十分恐惧,治下六州皆反。历时半年,叛乱才得以平息。

虽然罗绍威借助朱温除去了自己的心腹大患,但魏博从此元气大伤,逐渐衰弱,只得依附朱温,逐步沦为后梁附庸,昔日辉煌不再。

后梁开平四年(910年),罗绍威病逝,两年后魏博镇彻底被朱温吞并。从唐广德元年(763年)田承嗣被册立为魏博节度使,到魏博镇纳入后梁,魏博镇前后传承近一百五十年。

杨师厚的崛起

杨师厚,颍州斤沟(今安徽太和县倪邱镇斤沟集 )人,起先投在李克用军中效力,后因犯罪逃奔朱温,朱温以其才干任命为魏宣武军押衙、曹州刺史。

唐天复二年(902),杨师厚跟随朱温攻打凤翔,大破节度使李茂贞于歧下(陕西歧山县东北),一战成名,被朱温委为心腹干将。

城头变换大王旗。907年,朱温强迫唐哀帝禅让,称帝建立后梁。后梁乾化二年(912),梁太祖朱温北征河北,命令麾下部将杨师厚攻破枣强,被授予镇、定诸军招讨使,屯兵于魏州(今河北大名)。

身为朱温的救火队长,后梁王朝的台柱子,杨师厚当然知道魏博节度使地位之重要。他觊觎魏博多时,只是畏惧朱温的威严而不敢轻举妄动。而朱温在枣强之战后,只是让杨师厚兵屯魏州,并没有任命他为魏博节度使,说明老奸巨滑的朱温对杨师厚的拥兵自重心里是有所防范的。

但朱温没有想到的是,他返回洛阳就死于儿子之手,此生再无机会节制杨师厚了。朱温回到洛阳一个多月后,乾化二年(912年)六月二十二日,朱友珪弑杀父亲朱温,篡位称帝。

在这皇帝易位的乱局中,魏州衙内都指挥使潘晏与大将臧延范、赵训、指挥使赵宾先后图谋变乱,杨师厚平定叛乱,赶走节度使罗周翰,因功被朱友珪任命为新一任魏博节度使(即天雄军节度使)。

凤历(朱友珪年号)元年(913年)二月,友珪之弟朱友贞策反屯驻东京的禁军,诛杀朱友珪,即皇帝位,并取消凤历年号,复称乾化。封杨师厚为邺王,加封检校太师、中书令。

朱友贞每次下诏不直呼其名,而以官爵号称呼他,事无巨细,必先与杨师厚商量。《旧五代史》对此有段史料记载:“师厚纯谨敏干,深为太祖知遇,委以重兵剧镇,他莫能及。然而末年矜功恃众,骤萌不轨之意。”

牙兵的重建—银枪效节都

作为混迹多年的老军头,杨师厚深识“时魏恃牙兵,其帅得以倔强”的道理。既成自立之势,杨师厚当然不肯放过扩充自己实力的机会。

《资治通鉴》记述说:“师厚晚年矜功恃众,擅割财赋,选军中骁勇,置银枪效节都数千人,给赐优厚,欲以复故时牙兵之盛。”牙兵组成人员,是从军中优中选优,选出数千人,或身强力壮,或武功高强、骁勇善战。而且一旦入选,待遇优厚。

重组的魏博牙兵号称“银枪效节都(军)”,一共有8000人左右,是魏博镇最精锐的部队,“旧五代史称其均为“天下雄勇之士”。士兵主要使用长枪,《清异录》:“枪材难得十全,魏州石屋林多有之。杨师厚时,赐枪效节军,皆采于此。”

杨师厚做大后处于独立割据状态,财赋自主决定,朝廷无力干涉,所以他有足够多的金银财物赏赐这些牙兵。只要肯加钱,这些军士也乐于为他效命,跟谁干不是干?

银枪效节军成立后,就成为杨师厚乃至整个后梁王朝最强悍的突击部队,他们与晋王李存勖的沙陀精骑相持在河朔一线。

不久,晋王李存勖联合成德军侵犯魏州北部边界,杨师厚领军到达唐店,迎头痛击联军,取得了斩首五千级、俘虏都将三十多人的战果。一时间,银枪效节军声名鹊起,闻达天下。

同行是冤家

银枪效节军成军前后,各路藩镇牙兵之设业已遍地开花。这些亲军牙兵都被冠以雄名,霸气十足,彼此互有攻伐。

泰宁军节度使朱瑾麾下有一支非常强悍的特战队,因军士的脸颊上都有大雁的纹身,遂得名“雁子都”,所部500余人,皆选自军中最为骁勇善战者,装备最精良的军械,待遇也是普通士兵的三倍以上,朱瑾就是靠着这支强悍的“雁子都”与朱温大军打的有来有回。

因为北方骑兵的威胁太大,朱温就想到用弩兵压制,“厅子都”由此诞生。厅子都的征兵标准极高,由出身清白的良家子弟组成,身材高大、武艺高强,装备精良。“其弩张一大机,则十二小机皆发,用连珠大箭,无远不及,晋人极畏此”,堪称五代最强悍的弓弩兵

河东节度使李克用的亲军名称最为霸气,叫做“横冲都”,由他的养子、十三太保之首李嗣源亲自统领,人数约为500人,是为河东最为骁勇的铁骑,河东河西无不闻其名,所以李嗣源当时也被称作“李横冲”。

淮南节度使军阀杨行密“有锐士五千,衣以黑缯黑甲,号黑云都。”黑云都统一配备了长剑作为武器,故又称作“黑云长剑都”。他们不仅仅是名字霸气,而且骁勇善战,以一当十;其他军阀和杨行密战场相遇,一听说来的是黑云都,皆闻风丧胆,未战先惧。

南楚马希范则是完全复制了银枪都,“而楚王希范,奢欲无厌,喜自夸大。为长枪大槊,饰之以金,可执而不可用。募富民年少肥泽者八千人,为银枪都”。不过他的枪“可执而不可用”,真上战场肯定是个被虐的下场。

03征战四方

叛梁归晋

天时地利人和,杨师厚晚年成为后梁再也无人可以制约的一方诸侯。可惜天不遂人愿,风光无限之后是黄昏,过了两年以后,乾化五年(915)三月,杨师厚死于魏州任上,化为烟云。

银枪效节军继承了他们前辈魏博牙兵的老毛病,骄横跋扈,丝毫不把梁廷放在眼里,只有杨师厚才能勉强压制住这些骄兵悍将。杨师厚去世后,银枪效节军更是放飞自我,与梁廷的关系更加尖锐。

于是,梁廷欲割天雄军相、卫、澶三州别为昭德军,以张筠为节度使;魏、贝、博三州仍为天雄军,以贺德伦为节度使,以分银枪效节军势力。

朱友贞又恐这批丘八不服,遂命开封尹刘鄩(xun)领兵6万渡黄河,屯南乐(今属河南),以征讨成德军王镕为名进行监视,并遣500精骑入魏州,以控制魏博。

朱友贞没有想到这个急于求成的决定给后梁招来大祸,让银枪效节军成为了后梁的掘墓人。毕竟分镇就是要分地分兵,分地也许无所谓,跟谁干都是干,而分兵分的其实就是魏博的牙兵。

魏博牙兵有140多年的传承,虽然前几年已经被朱温屠灭了一次,但这一次杨大帅又重新恢复建置,而且牙兵之间婚姻相通、父子相袭、亲党胶固,各种关系盘根错节在一起抱团,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没人愿意分开。

消息一经传出,在魏博地区就炸了锅,牙将张彦煽动牙兵说:“朝廷就是嫉恨我们军府强盛,这才想这么个损招,我们魏博军是有传统的,六州世代相传从来也没有被分开过,现在要我们骨肉分离,简直不敢想那生不如死的场景。”

915年三月二十九日夜,银枪效节军悍然发动兵变,将贺德伦囚禁于牙署。在张彦的带领下,乱军逼迫贺德伦上表,请后梁朝廷恢复魏博藩镇旧有版图,但被朱友贞拒绝。

无奈,张彦挟持贺德伦请降河东晋王李存勖,并以魏博六州之地归附,寻找新的靠山。六月初一,李存勖进入魏州城,贺德伦献上魏博节度使符印,请领魏州。就这样,李存勖兵不血刃得到了魏博以及这支战力彪悍的银枪效节军。

李存勖进入魏州后,大力安抚城中百姓,恢复正常秩序,设计处死了带头叛乱的张彦等7人,将银枪效节军8000人就地改编,充实到自己的帐下亲兵,号“帐前银枪都”,以李建及为统制(第二任统帅)。

李建及为人慷慨不群、意气横壮,又在军中累立战功、雄勇冠绝,治军水平极高,且“喜以家赀散士卒”,所得赏赐、战利品尽皆分给部下。正是在他的领导下,银枪效节都跟随李存勖东拼西杀,活跃在灭梁一线,打出了最佳战绩。

魏州之役,显露锋芒

如王夫之所言:“汴晋雌雄之势,决于河北……河北归汴,则扼晋之吭;河北归晋,则压汴之脊。”魏博镇与后梁重镇洛阳、汴梁隔黄河相望,也是后梁在河北地区的重要战略支点,银枪效节军既已叛梁,梁庭不可能坐视,魏州之战就在这种情势下爆发。

五月,就在晋军抵达魏州准备收编银枪效节军的时候,后梁刘鄩已占据魏县(今河北邯郸大名东北)及西南之洹水,李存勖遂引军西向,与刘鄩军夹漳河对峙。

七月,刘鄩发现晋军主力全至魏州,料定河东集团老巢晋阳必定空虚,遂在魏县城上缚草人乘驴佯动,以示重兵尚在城内;暗地亲率大军离城秘密越黄泽岭(今山西左权东南)偷袭晋阳。两日后,李存勖发现中计,急令骑兵驰追,并遣部将李嗣恩率兵速回晋阳救援。

时值霪雨。刘鄩军冒雨行进10余日,仅至乐平(今山西昔阳),且军粮已绝,士卒病亡者十之二三,马匹损失过半;又听到晋阳已有戒备,背后追兵迫近,乃转兵东向,由邢州(今河北邢台)渡漳河,进驻宗城(治今河北威县东),后又转至莘县(今属山东),筑垒防守。晋军追兵到达后,数次挑战,刘鄩避而不出,陷于包围。

贞明二年(916年)二月,刘鄩军被围困莘县已半年。为分晋军攻势,朱友贞另遣军再攻晋阳,同时督责刘鄩出战。刘鄩以晋军势盛,闭垒不战。李存勖为诱其出战,令李存审守营,自赴贝州(今河北清河西)劳军,声称返晋阳。

刘鄩信以为真,乘机袭击魏州,并令澶州刺史杨延直领兵万人前往会攻。当时,晋军李嗣源守魏州,早已有备。当杨延直夜半进至魏州城南,突然遭到城中500晋军的袭击,大部溃散,拂晓与刘鄩军会合于城东。李嗣源率兵出击,李存审以围莘县兵尾追至其后,李存勖亦从贝州赶到,合击刘鄩军,刘鄩军且战且退,被围于故元城西(今河北邯郸大名东)。

经过激战,后梁军不支,7万大军近乎全歼,刘鄩率数十骑突围,收集散卒退保河南滑州。此战中,李建及带领一千银枪效节军协助李存审,横冲直撞,把万余梁军一路打回营寨,取得了俘斩千计的战果,建及也因“首陷其阵”之功被授予天雄军教练使。

高光时刻:鏖战杨刘、胡柳陂

杨刘之战。

贞明三年(917年)十二月,李存勖利用黄河水面结冰的机会,率军抢渡黄河,迅速攻陷杨柳城(今山东东阿东北杨柳镇),俘获守将安彦之。杨刘是后梁整个黄河防线的枢纽之一,一旦失守后果不堪设想,朱友贞遂积极组织梁军收复杨刘。

贞明四年(918年)二月,朱友贞以梁军悍将谢彦章为北面行营排阵使,率数万梁军将杨刘团团围困,发起多轮猛攻。同时,谢彦章掘开了黄河大堤,阻挡李存勖主力援救杨刘。

眼看谢彦章就要成功收复杨刘。关键时刻,李存勖再次上演英雄本色,他亲自泛舟,用长枪测量河水深度,发现水位已下降,人马皆可涉步而行,并率先跃马向前。在李存勖的示范表率下,亲军银枪效节军先行,各军随后并进。

谢彦章料定知双方决战不可避免,所以早就在对岸排开阵势,居高临下,阻止晋军上岸。谢彦章一边督军死战,一边在心中暗暗叫苦,黄河不早不晚,偏偏在这个时候落水,这使他的心中掠过一丝不祥的预感。

梁军虽然不如晋军勇猛,可是谢彦章统率骑兵有方,又先在岸上占据了有利地形,晋兵在水中,处于低地,优势一时难以发挥;银枪军虽然勇冠天下,可一时之间也冲不上岸去。

李存勖担心的是,敌人在河岸上面,而自己的部队在水中,持久下去必定失利。况且身在水中,万一上游有雨,河水突涨,晋军主力将不战而灭,全部命丧于急流之中。

想到这些,李存勖率部稍作后退。梁军以为晋军攻不上岸,将要退却,一时之间,纷纷冲下河去追击。看到这种情况,谢彦章急令收兵。可是数万人已经搅在一起,收拢部队谈何容易。眼看部队向河中追去,谢彦章着急万分,却也无可奈何。

李存勖见梁军下河追击,战局有变,果断率领银枪军回身再战。这时,双方均处在黄河水中,梁军失去了居高临下的地利,晋军的优势就能发挥出来。一番缠斗过后,银枪军很快就冲开了梁军的阵势,旋即登上对岸。

谢彦章如果守住岸边的大营,还可以随时对上岸的晋军发动反攻。可是晋军在骑兵箭支的掩护下,步兵持大斧砍开了梁军营栅,双方在黄河岸边展开一场血战。反复冲杀之下,梁军终于支持不住,黄河岸防的四个大寨全被晋军攻克。

此战,晋军则保住了挥兵南进的沿河重镇杨刘,从而为长途奇袭汴梁灭后梁创造了条件。

胡柳陂之战

杨刘之战后不久,918年八月,晋王李存勖集中魏、幽、沧、景、邢、易、定、麟(治新秦,今陕西神木县北)、胜(治榆林,今内蒙古准格尔旗东北十二连城)、云、蔚、新、武等州及河东、魏博之兵,共约十万,分兵抢掠郓、濮(今山东鄄城北旧城),然后沿黄河而上,驻扎于麻家渡(今濮州境内)。

后梁北面行营招讨使贺瓌(huan)、北面行营排阵使谢彦章驻守濮州北行台村,坚壁不战,与晋军对峙百余日。十二月初一日,为求战机,李存勖率军推进,在距离后梁军十里的地方抵近扎营。

两军相持日久,互相找不到对方的破绽。斟酌一番,李存勖决定毁掉营寨,令军中所有老弱将士全部回归魏州,打算亲领大军甩开后梁军主力,绕过对方阵地破袭汴梁老巢。二十三日,晋军进抵胡柳陂(濮阳东)。二十四日晨,后梁军跟踪追来,晋军已设栅为营。

晋军卢龙节度使周德威建议利用营栅以逸待劳,用骑兵骚扰后梁军,使其不得休息进食,然后乘其营垒未立、疲乏之际,一举歼灭它。李存勖未采纳这一意见,而是命令部将李存审押运粮秣先行,自率亲军与后梁军接战。

李存勖率亲军银枪效节都直冲贺瓌的中军。两军一交手,银枪效节军的战斗力就立刻表现出来。他们在梁军的阵营中横冲直撞,如入无人之境,像是一股激流,冲向哪里,哪里的堤岸就垮了下来。

贺瓌把梁军全部排开,为的是使他所有的兵员都可以派上用场,可是他没有想到,这样一来就显得兵力分散,战场延长,这种布阵有利于骑兵的作战。而梁军的骑兵无论如何也不是晋军铁骑的对手,在晋军骑兵的猛冲下,梁军马军都指挥使王彦章与他的骑兵首先败下阵来,打算向西逃往濮阳。

无巧不成书。当他们离开主战场的时候,迎面与先前晋军押送辎重的部队相遇。这支晋军奉命押运辎重先行,并不了解正面战场上的战况,当他们望见梁军骑兵部队的旗帜的时候,误以为晋军在主战场上大败,现在是战胜的梁军来劫夺晋军的辎重。

他们很清楚自己绝不是梁军主力的对手,只希望尽快与大部队会合保命。在一片惊慌中,他们豕突狼奔,本能的向晋军大部队所在方向冲去。这时,晋军主力李存勖居中,周德威在西,镇、定军队列阵东边。这股溃逃的部队回到主战场,一下子冲乱了老将周德威所列的幽州军阵营。

贺瓌也是久经沙场的将军,如此难得的机会岂能放过?他马上指挥部队全力进攻周德威的部队。在绝望的混乱与践踏中,周德威父子相继战死,幽州军溃败下去。押运辎重的魏博节度副使王缄也战死在乱军之中,全军即将崩溃。

危急中,李存勖集合打散的士卒向高丘集结。至中午,后梁军已占领陂中土山;李存勖率骑抢占土山险要,击敌于立足未稳。

傍晚,梁军在土山西面列阵固守。李存勖及部分将领打算收兵回营,准备明晨再战,但遭到大将阎宝、李嗣昭、李建及的一致反对。

阎宝等将领认为后梁王彦章骑兵已经退走,惟有步兵在土山下面,而且战斗已久,困苦不堪。倘若晋军这时用骑兵岀击,一定能歼灭敌人。如不战而退,梁军整众复来,则胜负难知。

李存勖吸取前阶段失败的教训,接受了阎宝等人的建议,命李嗣昭、李建及领银枪效节军带头冲入敌阵,诸部紧随其后。元城县令吴琼、贵乡县令胡装各率领民丁万人在山下鼓噪助威。

史载,此战“梁兵自相腾藉,弃甲山积,死亡者几三万人。是日,两军所丧士卒各三之二,皆不能振。”《资治通鉴卷二百七十》

胡柳陂之战,后梁死伤近三万人,但成功击杀晋军名将周德威、魏博节度副使王缄;晋军也狼狈不堪、伤亡甚重,无力再攻汴州,乃罢兵撤归。

特种作战:德胜城攻防

德胜城位于澶州南面,是魏州通向汴州的重要渡口。

贞明四年(918年)十二月,晋军进驻德胜。次年正月,晋国蕃汉马步总管符存审在德胜夹黄河筑南北两城据守,对后梁造成较大的威胁。

四月,梁将贺瓌率军进攻德胜南城,以竹筏连结战船十余艘,外罩牛皮,上设短墙,横列在黄河上面,阻止晋军渡河增援。

梁军连续进攻德胜南城三日,援军又滞留在黄河北岸,德胜南城危在旦夕。

李存勖这时候十分焦急,取出大量金帛于军营门口,招募敢死的勇士,征集破敌的计策,但是众人都没有想出好的办法。此时,将领李建及站出来说:“贺瓌率领他的全部军队前来,希望一举取得胜利。如果我军不渡过黄河,正好让他们达到目的。到了今天这个情况,我愿意和他们决一死战。”

李建及挑选三百名银枪效节军,乘船驶至河中,砍断梁军连接战船的竹筏,又以几百个木瓮装着浇上油的干柴,点燃后从黄河上面往下漂流。晋军战船也尾随前进。勇士马万等人潜泳进入梁军的南岸水寨,协助晋军烧船。

不多时,梁军战船绳索被砍断,随流而下,士兵多焚溺而死。晋兵这时候趁势渡河追击,贺瓌无奈只得解围,退到了濮州背面的屯行台村。就这样,德胜南城得以保全,像钉子一样锲入后梁的黄河防线。

04 败亡之路

魏博的“光荣”传统

923年,李存勖在魏州称帝,国号“唐”(史称后唐),同年灭后梁,建都洛阳。梁、晋争霸中原之战,如从后梁开平元年建国开始算起,到后唐同光元年结束,历时17年。

平心而论,在灭梁的战争中,魏博镇作为前敌大本营出钱出粮出人,功不可灭,其子弟银枪效节军更建立了不世功勋,也因此被李存勖多次下令厚赏。《旧五代史》:“庄宗之克梁也,以魏州牙兵之力也”。

新朝建立,按说大家应该恪尽职守,过几年消停日子。可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就不是魏博牙兵了。史载,“及梁亡,魏军虽数赐与,而骄纵无厌,常怀怨望”,“其凶戾者,强贾豪夺,逾法犯令,长吏不能禁。”

毕竟,魏博的光荣传统就是桀骜不驯,敢于和长官扎刺。藩镇的节度使本质上就是土皇帝,在辖区内作威作福、发号施令,但在魏博镇却完全不是这样,节度使不仅不能做主,而且还要听魏博牙兵的话,不然就立马换人。中唐以来,“主帅废置,出于其手,如史宪诚、何全皞、韩君雄、乐彦贞,皆为其所立”。正所谓“铁打的牙兵,流水的节度使”。

《旧唐书》同时记载,魏博牙兵“变易主帅,有同儿戏”,“优奖小不如意,则举族被诛。”比如节度使乐彦祯因害怕牙军兵变而被迫出家为僧,但这种还算是比较体面的;史宪诚因为调任要带走府库财物被杀,何全皞仅仅是被传言要削减士兵粮粮秣补贴而被哗变的士兵杀死;魏博镇前后16任节度使,其中7位被牙兵哗变所杀,非正常死亡率之高令人咋舌。

还有一位未被正式任命的节度使,被杀原因更是更莫名其妙。乐彦祯被逼出家为僧后,其子乐从训得知消息大怒,率军三万来进攻魏州。本来,魏博牙兵已经准备推举都将赵文弁为留后(按照惯例,行文上报中央后会被皇帝追认为节度使)。但赵文弁拒绝和乐从训交战,然后这批士兵因为不知赵文弁意欲何为而杀了他。真是人在帐中坐,祸从天上来。

这些牙兵恣意妄为、骄横难制,藩镇节帅本人首先难逃其咎。晋王李克用左右曾问他为何不严加约束他们,李克用答道:“今四方诸侯皆悬重赏以募勇士,吾若束之以法,急则弃吾,吾安能独保此乎!”李克用们最怕亲兵叛亡,所以对他们一味姑息迁就。

更有甚者,节帅们为了达到自己目的,怂恿牙兵干尽坏事。西川节度使王建打算占领成都割据一方,“常诱其将士曰:成都城中繁盛如花锦,一朝得之,金帛子女恣汝曹所取,节度使与汝曹迭日为之耳。”所以牙兵的专横跋扈、军纪败坏完全是军阀骄宠出来的。

皇甫晖之乱

926年,北戍瓦桥关的魏博军队结束换防,准备返回家乡与父母妻儿团聚。行至贝州时,唐庄宗李存勖下旨,让这些魏博士兵就地屯驻,不准返邺都。“逾年代归,至贝州,以邺都空虚,恐兵至为变,救留屯贝州”。

换做一般士兵,顶多痛骂领导一番,或者找些个管事的和领导谈下,好歹总有个处理办法。但这群魏博士兵是谁?他们会善罢甘休?一不做二不休才是他们的行事风格。于是, 一场兵变在悄无声息的酝酿中。

此次叛乱的祸首是“魏军卒”皇甫晖。皇甫晖为人剽悍无赖,他夜间在军中赌博输得精光,就铤而走险,与同伙策谋叛乱。同光四年(926年)二月,他率领乱兵劫持了都将杨仁晸,说“唐之所以能够灭梁而得天下,是因为先得到魏州,拥有了河北的军队。魏州兵甲不离身、马不解鞍已十多年了,现在天下已经平定,天子却不顾念魏兵长期戍守边关之苦。我们离家已经很近了,却不能回去。现在将士们思归心切,将军应当和我们一道回去。如果天子发怒,我们干脆就占据一州,足以起事。”

杨仁晸说“:你们错了,现在明主在上,天下一统,精兵锐甲,不下数十万,你们各有家属,怎么会说这样不吉利的话?”乱兵们听他这么说,知道不能强求杨仁晸领导叛乱,一片鼓噪之中就杀了他;接着乱军推选一个小校做首领,小校不允亦被杀。天可怜见,杨仁晸和小校就这样白白的丢了性命。

接下来的场面更加滑稽。叛军提着两颗脑袋去见裨将赵在礼,赵在礼听说发生兵变马上连夜翻墙逃走,结果被皇甫晖一把从墙头上扯了下来,然后把刀顺势架到了赵在礼脖子上,说“尔要试试我的宝刀是否锋利吗?”

事已至此,惊魂落魄之下,赵在礼只得被迫顺从了叛军,答应做他们的首领。叛军在夜里烧了贝州,举兵进入邺都,赵在礼自称为留后,任命皇甫晖为马步军都指挥使。

据现存史料虽难断定皇甫晖是否属魏博银枪效节军,但发起这次叛乱的主力则是银枪效节军无疑。欧阳修说:“效节,魏州军也……皇甫晖之乱,劫赵在礼入魏,皆此军也。”司马光也说:“庄宗之克梁也,以魏州牙兵之力;及其亡也,皇甫晖、张破败之乱亦由之。”

李嗣源借力上位

魏博兵乱后,“河朔州县告乱者相继”。庄宗闻讯,先命归德节度使元行钦为邺都行营招讨抚使,率领3000骑兵前往招抚;遭拒后,举兵攻城,又久不能克,乃退兵城南,与邺都相持待援。

庄宗因元行钦出讨久无功,乃起用李嗣源(即后唐明宗)讨魏,命其率侍卫亲军(号从马直)出征。李嗣源此前虽素遭猜忌,但这时并无异志,奉诏之后即率亲军北上。三月初六,大军抵达邺都,扎营于城西。

乱上加乱。当李嗣源兵临魏州城下时,其部下张破败煽动众人发动了兵变,胁迫李嗣源上位。乱军“欲与城中合势击退诸道之军,请主上帝河南,令公帝河北,为军民之主。”李嗣源大惊,痛骂张破败是狂逆之徒,乱兵则对答道:“众位将士跟随皇上十年,身经百战才夺取天下。现在皇上不给我们恩惠,还不拿我们当人看;邺都这些边防将士不过因为超期服役想回家,皇上都不能赦免,还说破城之后要把他们全部坑杀;几个近卫侍从追逐打闹一番,就要把他们全部杀掉。我们本不想反叛,只是怕死,所以我们商量了一下,决定和城中的兄弟们合作,击退围城的其他部队,然后请皇上在河南当皇帝,请大人您在河北当皇帝,如何?”

话说到这里,李嗣源表示你们闹你们的,我要回洛阳。众军士拔刀在手,鼓噪道:“我们都是大老粗,不晓得尊卑贵贱,您还想去哪儿?”李嗣源无奈,只得依了乱兵之请。于是城外叛军和城内叛军赵在礼、皇甫晖取得联系后,一同奉迎李嗣源进入城内。

木已成舟,实难挽回。李嗣源无论是真的造反还是被胁迫造反,都已经不重要了。在古代,仅仅有这个想法就可以被灭族,何况他现在已经被两股乱军共同迎立了呢?

在邺城附近盘桓旬日后,李嗣源召集了霍彦威所部五千镇州军,齐州防御使王晏球、贝州刺史房知温、北京右厢马军都指挥使安审通、平卢节度使符习皆拥戴李嗣源,也率部前来与其会合。

这个时候,首都洛阳也发生了变故。后唐中央禁军从马直指挥使郭从谦突然发动叛乱,率所部攻入兴教门,庄宗李存勖亲率宿卫出战,结果中流矢而死。四月,李嗣源率军入洛阳,改元天成,自称皇帝,即唐明宗。

正如史家所说:“庄宗之祸自(皇甫)晖始。”“晋王以银枪效节军取梁,而亦以银枪效节军取祸。”五代十国的亲兵对他们的主子是没有多少忠诚度的,五代“易五姓十三君,而亡国被弑者八”,亲兵都参与其中。依靠银枪效节都灭梁称帝的李存勖,最后也死于银枪效节都的叛变下。

书接前文。皇甫晖之乱的重要意义在于,正是由于他们的叛乱,为李嗣源上位提供了一个十分关键重要的历史机遇或者说窗口期,他因此得以举兵代庄宗而即帝位。

芦台之变

魏博效节军就像一颗威力巨大、不可控制的定时炸弹,扔在敌军阵营自然是杀敌无算,但攥在自己手中也是时刻提心吊胆。他们一叛再叛的黑历史,更是让人如鲠在喉,纵是心胸再广阔的领导也不得不考虑去之而后快,李嗣源已经打定主意要消灭银枪效节军这支桀骜不驯的军队。很快,一场决定他们命运的阴谋诞生了。

调虎离山,剪除羽翼。天成元年(926)五月,李嗣源授赵在礼为天雄军兵马留后、邺都留守、兴唐尹,但仍为牙兵诸将所制约。赵在礼秘密奏报军情,李嗣源遂将皇甫晖、赵进等牙将相继派遣到各郡任职,送走了这些瘟神。

天成二年,李嗣源任命房知温任北面招讨使,“出效节九指挥北戍卢台”,率领原魏博的银枪效节军前往镇守芦台。但大军出发之日,不给兵器甲胄,只以长竿系旗帜作为队伍的标记,大家都很纳闷,但还是上了路。

借刀杀人,栽赃嫁祸。一年后,朝廷派冀州刺史乌震去接替房知温的职务。对此,房知温很不高兴,不想交出兵权,但又不敢公然违抗朝廷的旨意。怎么办呢?房知温想出一个“妙招”。

这天,房知温在东寨营房里设宴,款待刚到芦台的乌震。乌震不知是计,几个回合便酩酊大醉。这时候房知温对手下说:“兄弟们平日跟我出生入死,对朝廷忠心耿耿,大家即使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不承想朝廷竟然不相信我们。”说完,指着醉趴在酒桌上的乌震说:“这个家伙就是来抢我们功劳的,你们说,我们该怎么办?”众人就借着酒劲喧嚣大喊:“把这个家伙干掉!杀了他!”见自己的煽动达到了预期效果,房知温做出狠下决断的模样:“既然你们都愿意这么干,我们还等什么?”话音刚落,军士龙蛭等人抽出佩刀,一下就结果了乌震的性命。

杀了朝廷命官,大家一下子酒醒了,这可是死罪!军营里一下子炸了锅,秩序十分混乱。马军都指挥使安审通乘乱逃到西寨,集合骑兵备战。这时,房知温也打算逃之夭夭,却被众人一把拽住,说:“事情弄到这个地步,大帅可要为我们做主。”

面对手下的质疑,房知温又开始骗人:“你们想错了,眼下我们的兵力不足以应对危机,我不是逃跑,而是去西寨调兵来帮忙。”当士兵们还在琢磨这句话真假时,房知温哧溜一下跨上战马,跑路了。

众军士苦等房知温不回,这才知道上了大当,但覆水难收,只得赶紧结队向南撤退。

图穷匕见,最后一击。到达西寨后,房知温为了洗白自己,竟然说东寨驻军已经叛变,必须第一时间将其剿灭。

安审通率领骑兵列阵徐进,部伍严整,紧紧跟在乱军后面。

乱兵们吓得脸色都变了,他们手持火炬连夜逃走,在荒滩水泽中走了一夜,已是疲惫不堪。次日早晨,骑兵们从四面发起进攻,将乱兵大部消灭。剩下的叛军打算返回驻地,但营寨已被安审通焚烧;乱兵们进退失据,总计被杀者十有八九。

芦台之变的消息很快传到了洛阳,明宗立刻下诏,把乱兵在魏州的家属三千多家数万人,赶到漳河上全部诛杀,史载“永济渠为之变赤。”

事发后,李嗣源对事件的处理也颇为耐人寻味,事变元凶房知温不仅未受到处罚,反而升为徐州节度使兼侍中。不难看出,这次兵变很可能是唐明宗李嗣源和房知温唱的一出双簧,由房知温煽动牙兵作乱,给唐明宗诛杀牙兵以口实。唐明宗除掉心腹大患,房知温被调离是非之地并升职,可谓各得其所。

自此,这支纵横中唐五代近二百年,号为“银枪效节军”的牙兵队伍完全覆灭。经此杀灭之祸后,“魏之骄兵,于是而尽”,彻底消失在了历史长河中。

05 尾声

历史有时候很讽刺。银枪效节军从来没有“效节”过谁,如果说它真有“效节”过谁的话,那它效忠的对象就是利益。只要利益稍有损害,他们就会毫不犹豫的举起手中的长枪大戟。

仔细梳理,还会发现一个吊诡的事实。银枪效节军像只施加了魔咒的砝码,它只要倒向谁,谁的对手就必然走向灭亡,各位被杀的节度使如此,后梁末帝、后唐庄宗亦是如此。古人崇尚谶纬之学,也许明宗李嗣源冥冥之中得到了某种暗示,所以他才会对这支战力超群的部队痛下杀手。

也许,从这群魏博士兵叛梁开始,他们的结局就已经命中注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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