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者/王蒙蒙 陈水杏

编辑/刘汨

▷案发现场外仍留有警戒线

房门打开，血腥味扑面而来。葛雷和妻子、两个未成年的孩子，以及葛雷的母亲，都倒在血泊里。

4月21日，安庆市公安部门通报，20日晚8时许接到报警电话，迎江区发生一起致五人死亡的刑事案件，11个小时后，公安在亳州将犯罪嫌疑人葛雷母亲的继子范剑威抓捕归案。

十多年前，范剑威的父亲和葛雷的母亲重组家庭，有人猜测，凶案的发生，与复杂的家庭关系有关。据范家亲属透露，范剑威和葛雷曾一起经营一家餐馆，他们猜测可能因此产生了矛盾。葛雷的妹妹则称，哥哥和母亲此前与范剑威交流不多，并且她认为，范剑威性格较为偏激。

4月22日下午两点半，范剑威被警方押回大伯家门前的鱼塘指认拍照，他穿着被捕时的黑色T恤，僵着脸，站在池塘边。见到围上来的亲人们，这个23岁、身高约1米85的小伙子突然跪在了地上，嚎啕大哭起来。

▷范剑威和葛雷合开的餐厅

血泊中的五口人

4月20日下午4点，范家大伯接到四弟范长宏打来的电话，让他到安庆市区的家中看一下，“他儿子打电话跟他说，把异父异母的兄弟捅了”。

范家大伯起初没太在意，以为是范剑威和葛雷这对继兄弟之间有些别扭、打闹，他只需过去登门赔礼道歉化解。直到后来，他再次接到亲友的电话，催促他过去查看，范家大伯才意识到事态的严重。

但一切已无法挽回，当晚8点多，救护车和警笛声打破了钻石郡小区的宁静，五具尸体被抬出，包括范剑威的继母、继兄葛雷，以及葛雷的妻子、11岁的儿子、1岁的女儿，范剑威成了杀害他们的嫌犯。

据21日安庆迎江公安在线警情通报，公安部门于20日晚8时许接到报警，迎江区发生一起致五人死亡的刑事案件，11个小时后，公安在亳州将犯罪嫌疑人范某抓捕归案。

4月22日上午，北青深一度记者赶到案发现场，事发小区楼下仍拉着警戒线，一名警察守在25楼的电梯门前，同层楼梯间散落着办案人员采集现场物证时留下的一次性手套和塑料纸。

凶案发生之前，似乎已有征兆。

范剑威与葛雷以及葛雷的舅舅合伙开了一家麻辣烫店。中途，葛雷和舅舅先后因故退出，只剩范剑威独自经营店铺。

隔壁店主记得，19日范剑威的麻辣烫店正常营业，但并没见到他本人。第二天，店铺没开门，只在下午见到了来取快递的范剑威女友，这名店主还调侃“是不是你们每周六都要过二人世界？”范的女友回了句“家里有事”，便转身离开。

19日晚上9点左右，葛雷的亲妹妹葛灵有些想念1岁多的小侄女，便给葛雷拨了视频电话，但始终没人接听。

按照原计划，20日范剑威的继母应坐一早的火车前往青海，并在那里与丈夫范长宏会合。但直到上午10点，她仍未向家人通报行程动态，范长宏有些担心，电话打过去一直无人接听。

据葛灵转述，范剑威曾告诉父亲，葛雷和继母的手机电板坏了，已送去维修。葛灵自己就是开手机店的，电板坏了换一个即可，而且为什么送去维修的手机还能打通，却没人接听。

葛灵告诉深一度记者，当天傍晚，堂兄和一个同学赶往葛雷在安庆的住所。呼喊和按铃均无回应，发现葛雷家中的防盗门没锁，他们打开门，看到的却是葛雷全家被杀害后的惨状，人躺在地上，满屋的血迹。

理不清的纷争

范长宏育有一儿一女，姐姐比弟弟大7岁左右，他们的生母在范剑威10岁时因病去世，此后，父亲独自抚养姐弟两人。

与范家不同，葛家兄妹在父母离婚后便分别由父亲和母亲单独抚养。几年后，母亲经人介绍与范长宏再婚，女儿葛灵也跟着来到范家。

案发后，人们大多将悲剧的根源与“重组家庭”的复杂关系联系在一起。

2015年，葛雷曾与妹妹葛灵在网上销售书籍，但生意并不理想，此后葛雷便决定尝试麻辣烫生意，由于手里资金不足，拉来了舅舅和范剑威合伙开店。

附近文具店老板曾多次看到，范剑威和葛雷一起经营麻辣烫店那段时间，进货、补货之类的事情主要是葛雷在打理。葛灵也证实，店里很多事情都是哥哥在一手操办。

对麻辣烫店的经营状况，各方说法不同。前述文具店老板称，在麻辣烫店开了没几个月后，葛雷便将自己的汽车换成了奥迪，几个月之后，范剑威也买了一辆长城哈弗。葛灵则认为，店铺生意并不好，所以舅舅和哥哥才会先后退出。

深一度记者通过工商注册信息发现，麻辣烫店铺经营者为葛雷，且未曾发生变更。范家亲属则称，范剑威是以3.5万元的价格从葛雷手中接手餐厅的，范剑威的继母因为葛雷退出经营的事情不太高兴，他们猜测，或许是因为店铺的归属问题，让范剑威和葛雷之间有了矛盾。

另有媒体报道，据范家大伯称，因经营者姓名未变更，该麻辣烫店的加盟总部还是直接与葛雷联系，这让范剑威不满。

“我哥哥是比较有闯劲的，什么生意都敢去试试。”据葛灵介绍，从麻辣烫店退出后，葛雷又先后开了两家餐饮门店。目前工商资料显示两家店为存续状态，但记者实地走访发现，店面目前已经转让。葛雷的四叔称，转让皆是因为生意不好。

对于凶案起因为房产纠纷的传言，范家亲属表示并不清楚。他们只知道，范剑威的父亲在案发小区确实按揭买了一套房子，大概八九十平，房本上写着范父和继母的名字，今年刚谈了一个多月女朋友的范剑威名下并无房产。

关于案发现场的房产归属问题，范家大伯记得，去年葛雷生了二胎，嫌房子小，将原先按揭的80多平米的小房换成了100多平米的房子。葛雷四叔和妹妹均证实，葛雷为了凑齐首付，不仅卖了自己的奥迪轿车，而且向包括四叔和妹妹在内的亲戚们借了钱。

深一度记者向葛灵求证，哥哥葛雷换房时继父和母亲是否出钱时，她称：“我妈他们也是刚买了房子，也要还房贷和生活，不会有很多钱借给我哥买房子，最多是一两万。”葛灵同时表示，母亲再婚后，家里的“财政权”一直在继父手里，不会有多余的钱给哥哥一家。

▷警方现场勘查时留下的物品

重组家庭之痛

葛灵在继父家生活了一年多后，便嫁人离开了范家。在葛灵看来，也许是因为从小失去母亲，范家的伯伯们和姐姐对范剑威总会多几分疼爱，“基本上可以说是要什么就给什么”。

葛灵还认为范剑威性格有些偏激，她回忆称：“以前我听他们范家人说过，他小一些的时候跟别人吵架，拿了刀要去找麻烦，我妈妈在家吓得不得了，后来他伯伯把他找回来，还做了一份蛋炒饭给他吃。”

但上述说法并未得到范家亲属的证实。据他们介绍，范长宏常年在外做生意，10岁的范剑威在母亲去世后便成了留守儿童，曾分别在二姑和二伯家寄宿过一年。

父亲再婚后，继母也多是跟着他外出做生意，范剑威甚至在继母娘家待过几年。据范剑威的伯伯们称，范剑威在老家时，一般犯点小错误，长辈们不会对他很严厉。“他父亲有时候也挺惯着孩子的，因为一直在外面打拼，很少有时间管教他。”

但他们仍然对发生的凶案感到不可思议，“麻辣烫店生意很好，又刚谈了个女朋友，可以说爱情事业双丰收。一个人好好地不会杀人，肯定有什么事情发生了”。大伯和三伯均认为，侄子范剑威虽然有时候比较调皮，但在他们看来，依然是个性格很好的孩子。

麻辣烫店隔壁店铺的老板回忆，范剑威是一个很客气的人，“每次我递给他一支烟，他一定会回给我一支。在开店上，他给了我很大的帮助，包括如何办营业执等手续。”另一位附近的店家回忆，范剑威看上去是那种很有礼貌、很开朗的大男孩，但他似乎很回避向人谈起自己的家庭。

今年是范剑威父亲和继母再婚的第12个年头。

在葛灵的印象中，母亲和哥哥跟范剑威很少有交流，哥哥葛雷是个比较沉默的人，平时不怎么喜欢说话，更不会主动与范剑威攀谈。他们也不曾住在一起，合伙开店期间，范剑威在门店附近租房自己住，很少去葛雷一家的住处。

葛灵由于在外工作，几乎每两年才回家一次，只有逢年过节的时候才会见到范剑威，“见到也只是打个招呼，说不了几句”。

“我侄子11岁了，每次都跟在他后面，叔叔、叔叔叫个不停，甜的不得了，叫的就像亲的一样！”葛灵至今想不明白，即使大人之间有再多的隔阂，凶案发生的那天，范剑威怎么忍心伤害两个孩子。

（文中当事人和受访者均为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