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夏天的酷热,今年是一浪高过一浪。如此长时间高热的夏天,很少见。感觉这天气和谁在比赛似的,没有最热,只有更热。
忽然怀念起百花盛开的春天了。凛凛寒风中是玉兰、春和景明时有桃李、无香却迷人的海棠……还有一种,在暮春时节开花。花开时满树满枝,满坑满谷,没有点儿间隙,还一片细小的叶子都看不见。高贵典雅的颜色,含蓄多姿的风采,是春天里我最喜欢的花儿之一。
曾经有很多年,都不知道这花儿的名字。当年古运河边改造后,靠近徐凝门桥岸边,栽种了一大片这样的花。少不得早晚上下班前后时段,转过去观赏。最盛的时候,花与树的上端,仿佛腾起紫色的雾,甚是壮观。那段时光,每天去看看。
有一年去屯溪玩,快到老街时,几棵高大的树开满了璀璨的花。那是第一次看到,这种花原来可以长得如此高大。站在树下,留下了一树繁花,也留下了一个个美好的瞬间。
花无百日红。这种植物最好看时的花,便是满枝满条都是将开未开的时候。当盛开到极致以后,花色开始泛白。远远看过去,紫色有点颓圮的迹象。白色,浮光掠影的存在。待到白色占据上风后,虽然树上的花没有减少,那份一见倾心的惊艳和见之难忘的欢喜感,却是少了很多。
随着花色惨淡,新生的叶片,圆圆地冒了出来。嫩绿的叶子,迅速夺得更多的目光。它不是花叶不相见的石蒜。叶念着花的美,匆匆赶来。花留念叶的绿,依依不舍。
是的,依依不舍。这种植物,常常被喻为兄弟情义。兄弟如手足,大家好才是真的好。不由想起才高八斗的曹子建。那首被称为“急就章”的《七步诗》,用豆萁煮豆,表现长兄对弟弟的迫害。“煮豆燃豆萁,豆在釜中泣。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虽然有争议是否出自曹植之手,总体还是认为是他所作。
相比豆萁煮豆的相互煎熬,这种一团和气的“满条红”,却是紧紧抱团在一起,同气连枝。到花儿全部谢去,生出一串串像豆荚一样的果子。还记得第一次看到“豆荚”时,忍不住摘了一支,剥开尝了一下。
带点苦涩的味道,与花儿的美毫无干系。吓得看的人哇哇大叫“有毒没毒,就这样吃?”一边说着,一边迅疾地打掉了我手上拿着的荚。
这些年,这种植物栽种的地方,多了。春夏交际的时候,这一抹令人心醉的颜色,委实是大自然最好的馈赠。
后来知道了它的姓名:紫荆花。很是诧异。紫荆花,不是香港的标志吗?怎么和看到的不同?真的不一样,是两种不同的植物。香港的又叫洋紫荆花,可能准确的称呼是红花羊蹄甲。这个我见过,那年去两广和海南,红花羊蹄甲很多,有的街道的行道树就是它。怪不得两者之间不仅是长相不同,性质也不相同。
紫荆花和洋紫荆花都属于“豆科”,却分属不一样的属。每年春天看到的紫荆花,不仅是一种美丽的花,还是一味上好的中药材。能作为药材的部分,恰恰就是最美时分的花。梗和皮亦可,效果不如花好。
药效如何?“清热凉血,通淋解毒。”主治“热淋,血淋,疮疡,风湿筋骨痛。”看到一篇报道说,紫荆花入药,既可以抗病毒,还有抑菌功能。疫情期间的顶流“莲花清瘟”中,是不是有它的功劳?不知道。
古人常常在看到紫荆花的时候,产生对家中亲人的深深思念。唐朝诗人韦应物在《见紫荆花》中这样写到:“杂英纷已积,含芳独暮春。还如故园树,忽忆故园人。”这不是韦应物的代表作,却也情深意切,非常感人。
另一个唐代诗人,可就大大有名了。他叫杜甫。诗名《得舍弟消息》:“风吹紫荆树,色与春庭暮。花落辞故枝,风回返无处。骨肉恩书重,漂泊难相遇。犹有泪成河,经天复东注。”“安史之乱”给人民生活带来的无尽悲哀,在这首诗里,尤为沉重。
今年,有个偶然在晚上的灯光里,看到过一次紫荆花。那个美,摄人心魄。那一刻,忘掉了它的药用,忘掉了它的兄弟之思,纯粹地赏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