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爸不行了，准备后事吧。”
电话那头，大舅的声音像一块冰冷的石头，砸得我心口发疼。他说话的口吻，像是通知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而不是他亲弟弟，我爸的生死。我握着手机的手都在颤抖，指节泛白，2008年的老式诺基亚，信号断断续续，像我此刻的心跳。
1. 芥蒂丛生大舅，李国栋，在整个家族里，是神一般的存在。他年轻时考上了名牌大学，毕业后进了外企，一路高升，西装革履，光鲜亮丽。而我爸，李国强，初中毕业就回家务农，一辈子面朝黄土背朝天，皮肤黝黑，手指粗糙。
大舅看不上我爸，这是从小就心知肚明的事实。他总觉得我爸没出息，只会窝在乡下，浪费了李家的基因。逢年过节，大舅来我家，总是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姿态，言语间充满了对农村生活的鄙夷。他会嫌弃我家的饭菜粗糙，会抱怨家里的房子破旧，甚至会当着我爸的面，数落他没能让他过上更好的生活。
我记得小时候，大舅来我家，总会带一些城里的小零食。那些花花绿绿的糖果和饼干，对于我们这些乡下孩子来说，简直是稀罕物。但是，大舅每次都会把零食分得很清楚，他自己的孩子一份，我们这些乡下的孩子一份。而且，他给我们的那份，总是比他孩子的那份要少很多。
我爸总是默默地忍受着大舅的冷嘲热讽。他从不反驳，总是低着头，默默地听着。他甚至还会主动给大舅倒茶，递烟，脸上堆满了笑容。我爸常说，大舅是家里的骄傲，我们应该尊重他。
我爸对大舅的尊重，近乎一种盲目的崇拜。 他总是把大舅的话奉为圣旨，无论大舅说什么，他都深信不疑。即使大舅的建议并不靠谱，甚至会给他带来损失，他也会毫不犹豫地照做。这种不对等的家庭关系，像一根刺，深深地扎在我的心里。我无法理解，为什么我爸要如此卑微地对待大舅。难道仅仅是因为大舅比他有钱有势吗？难道亲情，真的可以被金钱所衡量吗？
阳台上那盆枯萎的茉莉花，是我妈最喜欢的。以前，每到夏天，茉莉花都会开满白色的花朵，散发着淡淡的清香。但是，自从我妈去世后，这盆茉莉花就失去了生机，渐渐地枯萎了。就像我爸的心，也随着我妈的离去，变得一片荒芜。
接到大舅电话的时候，我正在公司加班。电脑屏幕上密密麻麻的代码，让我头昏脑胀。我揉了揉酸涩的眼睛，正准备起身去倒杯咖啡，手机就响了。
“喂，是李想吗？我是你大舅。”
大舅的声音，让我瞬间清醒。我连忙放下手中的工作，走到一个安静的角落，接听电话。
“大舅，您有什么事吗？”
“你爸不行了，准备后事吧。”
大舅的话，像一道晴天霹雳，劈得我魂飞魄散。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一遍又一遍地确认。
“大舅，您说什么？我爸怎么了？”
“他得了肺癌，晚期。医生说，没几天了。”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仿佛失去了思考能力。我不知道该说什么，该做什么，只能呆呆地站在那里，任凭泪水模糊了我的视线。
我爸一直是个很健康的人，他很少生病，也很少去医院。我怎么也想不到，他会突然得了肺癌，而且还是晚期。
我记得上次回家，还是半年前的春节。那时候，我爸还精神矍铄，他忙前忙后地张罗着年夜饭，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他还拉着我的手，问我在城里工作怎么样，有没有找到女朋友。
我告诉他，我在城里一切都好，让他不用担心。我还答应他，等过年的时候，一定带个女朋友回家。
可是，现在，一切都变了。我爸得了肺癌，而且没几天了。我甚至连带女朋友回家，让他见一面的机会都没有了。
我匆匆忙忙地收拾东西，请了假，赶往医院。在路上，我的脑海里一片混乱，我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个突如其来的噩耗。
我只记得，那天，天空阴沉沉的，仿佛要下雨。我的心情，也像这天气一样，压抑而沉重。
泛黄咖啡渍的离婚协议，还静静地躺在抽屉里。那是我和前妻离婚时签的，已经过去三年了。每次看到这份协议，我的心里都会涌起一股莫名的悲伤。
3. 医院相遇当我赶到医院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医院里静悄悄的，只有走廊里的灯光，发出微弱的光芒。
我找到了我爸的病房，轻轻地推开门。我看到，我爸躺在病床上，脸色苍白，呼吸微弱。他的身上插满了各种管子，看起来十分虚弱。
我的心，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地攥住，疼得我喘不过气来。我走到病床前，轻轻地握住我爸的手。他的手，依然粗糙，但是却比以前更加冰冷。
“爸，我回来了。”
我轻声地说道，声音哽咽。
我爸缓缓地睁开眼睛，看到我，他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
“想儿，你回来了。”
他的声音很虚弱，但是却充满了慈爱。
“爸，您感觉怎么样？”
“我没事，别担心。”
我爸勉强地笑了笑，想要安慰我。
就在这时，病房的门被推开了。我回头一看，竟然是大舅。
我愣住了，没想到大舅会比我先到医院。
大舅穿着一件深色的西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看起来依然精神抖擞。他走到病床前，看了看我爸，然后转过头来，对我说：
“你来了。”
他的语气很平淡，听不出任何感情。
我点了点头，不知道该说什么。
“医生说，你爸的情况不太好，可能没几天了。”
大舅继续说道，他的语气依然很平淡，仿佛在说一件与他无关的事情。
我的心里，涌起一股怒火。我无法理解，为什么大舅可以如此冷漠地对待我爸。难道他真的对我爸没有任何感情吗？
“大舅，您是来看我爸的，还是来宣布他的死讯的？”
我忍不住质问道，声音带着一丝愤怒。
大舅看了我一眼，并没有生气。他只是淡淡地说道：
“我只是在陈述事实。”
说完，他走到病床前，俯下身子，对我爸说道：
“国强，你好好休息，我明天再来看你。”
然后，他转过身，离开了病房。
我看着大舅的背影，心里充满了疑惑。我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什么。
老式挂钟整点报时，滴答滴答的声音，在寂静的病房里显得格外清晰。我看着我爸，他的眼睛紧紧地闭着，呼吸越来越微弱。
4. 最后的时光接下来的几天，我一直守在医院里，寸步不离地照顾我爸。我给他擦身子，喂他吃饭，陪他聊天。我尽我所能地，让他感到舒适和安心。
大舅也每天都会来医院，但是他每次都只是待一会儿，说几句话，就离开了。他很少和我爸交流，也很少关心我爸的病情。
我爸的身体越来越虚弱，他的意识也越来越模糊。他经常会说一些胡话，有时候会叫我妈的名字，有时候会叫我的名字。
我知道，他已经快不行了。
有一天，我爸突然清醒了过来。他拉着我的手，用微弱的声音说道：
“想儿，我…我对不起你。”
我的眼泪，瞬间夺眶而出。
“爸，您别这么说，您对我很好。”
“我…我没能让你过上好日子，我…我对不起你妈。”
我爸的声音越来越虚弱，他的呼吸也越来越急促。
“爸，您别说了，好好休息。”
我紧紧地握住我爸的手，生怕他会突然离开我。
“想儿，你要…要好好照顾自己，找…找个好姑娘，结婚…生子。”
说完，我爸的眼睛缓缓地闭上了。他的手，也渐渐地失去了温度。
我爸走了。
我抱着我爸的尸体，嚎啕大哭。我的心里，充满了悲伤和痛苦。
我不知道，我该如何面对没有我爸的日子。
婴儿奶香混着消毒水味，在病房里弥漫开来。我仿佛看到了我爸年轻的时候，抱着我的样子。那时候，他还是一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他的脸上充满了希望和憧憬。
5. 释怀我爸的葬礼，办得很简单。除了亲戚朋友，没有其他人来参加。
大舅也来了，他穿着一身黑色的西装，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他只是默默地站在那里，看着我爸的棺材被抬走。
葬礼结束后，我回到家里，收拾我爸的遗物。我打开我爸的衣柜，看到里面整整齐齐地叠放着他的衣服。这些衣服，都很旧了，有些甚至已经磨破了。
我拿起一件我爸常穿的旧外套，闻了闻，上面还残留着我爸的味道。我的眼泪，再次夺眶而出。
我在我爸的抽屉里，发现了一个旧的笔记本。我打开笔记本，看到里面密密麻麻地写满了字。
这些字，都是我爸写的。他记录了家里的收支情况，记录了田里的农作物生长情况，还记录了我的成长过程。
我看到，我爸在笔记本里写道：
“我的儿子，是我的骄傲。我希望他能够过上比我更好的生活。”
我的心里，涌起一股暖流。我才知道，我爸一直都在默默地爱着我，他只是不善于表达而已。
我也看到了，我爸在笔记本里写道：
“我的哥哥，是我的榜样。我希望能够像他一样，成为一个有用的人。”
我的心里，充满了疑惑。我无法理解，为什么我爸会把大舅当成榜样。难道他真的不觉得大舅对他很冷漠吗？
我合上笔记本，心里充满了感慨。我终于明白，我爸对大舅的尊重，并不是因为大舅比他有钱有势，而是因为他把大舅当成了自己的亲人，当成了自己的榜样。
也许，大舅对我爸的冷漠，只是他表达爱的方式不同而已。也许，在他的心里，也一直都在默默地关心着我爸。
擦肩时警见对方毛衣起球，这个细节，让我突然想起了小时候，大舅也经常穿这件毛衣。那时候，我觉得这件毛衣很土气，但是现在，我却觉得它很温暖。
也许，我应该放下对大舅的偏见，试着去理解他，试着去接受他。
也许，只有这样，我才能真正地释怀。
心痛一左胸第三根肋骨持续低温，这种感觉，我已经很久没有体会过了。但是，我知道，我必须坚强起来，我必须为了我爸，好好地活下去。
我关上衣柜，走到窗前，看着远方的天空。天空依然阴沉沉的，但是，我却感觉，我的心里，多了一丝光明。
爱到明年木棉花开，这是我对自己的承诺。我一定会找到一个好姑娘，结婚生子，让我爸在天堂里，也能感到欣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