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燕国的嫡公主,自幼锦衣玉食,恩宠无双,一出生便被赐封号长乐。
我与镇国大将军之子穆宸泽是青梅竹马,他承诺征战归来便以军功求娶我,为此我也曾日夜祷告,替他操持府务,爱屋及乌尽心照顾他的一家老小。
不想他凯旋归来,却以军功求娶了路上救来的孤女。
在我终于死心放弃他之后,他却后悔了,终日跪在宫门外求见。
这次是我不要他了。
1
大殿上,觥筹交错, 无数的赞美之词涌向了正襟危坐的少年。
我与有荣焉,我爱的少年是顶天立地的英雄。
及冠之年,便率军出征 ,短短三年,便收复了被景国掠夺的三座城池。
他承诺过我,待凯旋归来,必以军功求娶。
我虽不舍,但穆将军战死沙场,穆夫人悲痛之下也跟着去了,这般杀父之仇,不共戴天,我不能成了他的阻碍。
这三年里,我日日祷告,祈求他得胜归来。
「穆小将军少年英才,乃国之栋梁,朕现将长乐公主嫁与你,愿你珍之重之。」
我压下快要跳出来的心,紧捏着帕子便要起身谢恩。
我终是等到这天了。
「陛下,臣已心有所属,望陛下收回成命。」穆宸泽跪在大殿中央。
我茫然地看着他,不应该是这样的,我想大声质问他,为什么要这么对我,我等了他整整三年呀。
可是我发不出一丝声音,我尝试着压下胸口的堵塞,却一开口都是哽咽。泪水在眼中,模糊一片,我竟看不清他现在的表情。
父皇震怒,拂袖而去,我也被晨露搀扶回了宫里。
2
这一出闹剧使我病了半月有余,病榻之上,我仿佛回到了幼年时期。
「父皇,父皇,快看皎皎的新衣服。」我挣脱开晨露牵着我的手,双手扶住门框,迈过高高的门槛。
父皇忙放下手中的奏章,将我抱起。「粉色娇嫩,最是称皎皎了,今日可向母后问安了。」
「去了去了,皎皎可是一早就去母后寝殿问安了,母后还赏了皎皎一个玉镯子呢」说着,我提了提袖子,兴奋地抬起手向父皇炫耀。
「陛下,镇国大将军在门外候着。」
「宣他进来吧。」父皇捏了捏我肉嘟嘟的脸,将我轻轻放在了地上,「御花园新栽了几株牡丹,皎皎去看看可好。」
我知道,父皇又要忙了,他好像总是这般,嘴里说着我是他的珍宝,却每次说不到几句话就把我打发出去。
我已经央求了好几次让他陪我去御花园,父皇每次都答应的好好的,却又总是一推再推。
我将小挎包里被帕子包着,已经碎的不成样子的枣花酥放在了桌子上,朝父皇扮了个鬼脸,就牵着晨露的手朝门外走去。
那时的我还不知道天下未定,百业凋敝。不知道民不聊生,哀鸿遍野。
也不知道战争四起,内忧外患。
门外阔步走来的穆将军身上的战甲反射着冷光,高大的身影和他脸上狰狞的刀疤无不让我感到畏惧。
我迫不及待地拉着晨露的手向御花园狂奔,累的气喘吁吁。
穆将军常年征战在外,我很少见到他,倒是穆夫人经常带着嫡次子穆宸泽来宫里玩。
说起来他也算是我的青梅竹马了,如今7岁,正是人嫌狗厌的年纪。
这不,前几天说是陪我放风筝,结果刚飞起来就挂到了树上。
我差着宫人去取。
他非要给我露一手开开眼,也确实是开眼了,我倒是第一次知道原来腿摔折了可以叫的那般凄厉。
他抱着腿哭,我吓得抱着晨露哭,愣是惊动了半个皇宫。
直到后来,穆将军和穆将军嫡长子战死,穆夫人也随着去了,他便再没有哭过。
明明还是个少年却整天冷着脸,他说父母不在,他要接下父亲的责任,保家卫国,重耀镇国将军府的门楣。
后来那个卖萌耍宝的人变成了我,我想让那个大冰块开心点,想让那个无忧无虑的小霸王回来。
皇兄调笑我跟在穆宸泽身后像一个小媳妇,哪天一定请旨赶紧把我嫁过去。
我低头狠狠拧了把皇兄,嘴没个把门的,就乱说,乱点鸳鸯谱。却眼神不住地向穆宸泽瞟去。
眼见他扭着脑袋从脸红到了耳朵。
这个呆子,我不禁轻笑出声。
3
后来,安稳了没几年的景国再次来犯。穆宸泽请旨出兵。
男儿不展风云志,空负天生八尺躯。况且他还身负血海深仇,无论为国还是为他自己,他当去。
我看着他深邃的眉眼,心里万般不舍。
「我已向陛下请旨,若能凯旋归来,必以军功,求娶皎皎,以此为凭证。」他红着眼眶,将手中的玉佩交给我。
这是他的贴身之物,我认得。
我接过玉佩,将自己去龙源寺求来的护身符交给他「此番一别,一愿家国早日安定,二愿郎君平安归来。去吧,我等着你。」
我看着他接过下属手中的长枪,单手翻身上马,随着大军,迎着日光,渐行渐远。
他走之后,我便开始替他照料他的一家老小。
当然,我也不甘示弱。他去了战场上浴血杀敌,保家卫国,我也应当担负起我的责任。
父皇常说,受万民赋税,亦当对百姓负责。
流民四起,食不果腹,我便用自己的私库开设粥棚,为百姓施粥。
军资短缺,我便举办宴席,广邀各位小姐夫人,带头将自己大半的金银细软捐出。
无数个夜晚,我从梦中惊醒,久久不能入睡。
我从前从未信过佛,但现在,我日夜祷告,只盼他平安归来。
4
再次醒来已是物是人非。
我尚且存着最后一丝期许,却得知,我昏迷数日,他从未探望过我。
我长乐爱的坦坦荡荡,即使变心,我也应知道,到底因何生变。
可是我多次相邀,他却百般推辞,无奈,我只能将那孤女抓来。
确实是个可心的人儿,性子也柔弱,我还未曾发话,她便一副梨花带雨的模样,像一只被逼到角落,祈求饶恕的小猫,确实惹人怜惜。
这便是他要娶的人吗,我不禁失望,又觉得有些可笑,我便是被这样的姑娘比下去了。
本来憋了一肚子的话想问,这一刻只是觉得疲惫,我挥了挥手,想让晨露带她下去。
「公主,穆小将军来了。」
呵,现在倒是来了,看来当真是心疼的紧。
「让他进来,至于她,先不用带下去了,在这跪着吧。」我指了指面前跪着的孤女。
穆宸泽进门,先是看了一眼那孤女,确认了她还安好。目光移向我时,已冷了几分,还带着丝缕的失望。「夏荷已有身孕,公主若有问题可直接来寻我,莫要为难她。」
「是你的?」我目眦欲裂,尚且保持着最后一丝理智。
他接下来的话我听的不甚清楚,但也大致拼凑出了事情的经过。
出征路上,他救下了父母双亡,被亲戚卖进青楼,却得以侥幸逃出的孤女夏荷。恻隐之心下,他将她一同带往了边关,日久生情。一次醉酒,他们发生了关系,夏荷也怀上了孩子。
我看着面前刚毅的面庞,心中阵阵寒冷,总角之交,这么多年不记回报的付出,我现在竟落得如此下场。
士之耽兮,犹可说也,女之耽兮,不可说也。是我耽于情爱太久了,迷了眼,失了心。
我将玉佩狠狠砸向穆宸泽,看着玉佩摔的四分五裂。
「你的信物我已归还,将我的护身符还回来,从此你我恩断义绝。」
穆宸泽从胸前里衬里取出了护身符,递到我的面前,眼眶通红,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我却只感到恶心。只要想到他们在床上相拥而眠,里衣里还缝着我千辛万苦,一拜一扣首求来的护身符就忍不住干呕。
他竟敢如此折辱我。
「晨露,把它烧了,本宫看着着实恶心至极。」
晨露愤恨地走上前想从穆宸泽手中拿回护身符,穆宸泽却又后退一步,嗓音中带着哽咽「皎皎当真要如此绝情,我以为我们应当是有些情分,我自知已配不上皎皎,只求皎皎视我为兄长,即便赴汤蹈火,我也甘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