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拙秀才的悟道机缘:圆觉,巧都没有哪来的拙

徙竹散人 2024-07-09 08:25:48
张拙秀才悟道偈

光明寂照遍河沙,凡圣含灵共我家。

一念不生全体现,六根才动被云遮。

断除烦恼重增病,趣向真如亦是邪。

随顺世缘无挂碍,涅盘生死等空花。

青原下五世,石霜诸禅师法嗣,张拙秀才的开悟因缘,《五灯全书》记述如下:

因禅月大师指,参石霜。 霜问:“秀才何姓?” 曰:“姓张,名拙。” 霜曰:“觅巧尚不可得,拙自何来?” 公忽有省,乃呈偈曰:(见上)。

禅月大师的指点机缘,张拙去参拜石霜禅师接引。

石霜大概也做过功课了,问:“秀才姓甚?”

张拙回答:“姓张名拙。”

石霜一看机会来了:“巧都找不到,哪来的拙?”

张拙一下子就透过去了,呈上一偈。

如果把王阳明的“无善无恶”换成“无巧无拙”会怎么样。

无巧无拙心之体,有巧有拙意之动。

意不动的时候就是无巧无拙,对应张拙的偈就是“一念不生全体现”,重点就在“全体现”。“全体现”才是真正能做到“知善知恶是良知”的基础。也就是说,真正能行善者必然也是心中有恶的,也是有心魔的,才是“全体现”。就像自性能生万法,不能生烦恼,就不叫生万法。所谓“烦恼即菩提”,所谓“一切障碍即究竟觉”,说得就是常人最怕触及的阴暗面,也是读来最难懂的部分,用举例的办法或许会清晰很多。

比如,“好心办坏事”这种事。

“好心办坏事”者实质是没有心的,才会给自己安个好心。有心则必能同心,同心就能感受到什么是对方真正的需要,什么是对方不需要甚至是排斥的;什么能让对方喜欢,什么会让对方厌恶;在对方的心中,什么是善,什么是恶。

关键就在这里,若要区分对方心中的善恶,必然是自己的心中也要有善恶才对应得上。所谓“好心办坏事”,正是心中无恶,全然只以为自己所作所为是善,却不知对方所厌所恶尺度之所在。换句应景的内心潜台词:如果这么做,我是不是太过份了。

关键时刻能这么想,就是内心有恶而在临事时能知恶。而当一个人撕心裂肺说出“我都是为你好”的时候,如果当时听者的内心足够安静,就能从对方眼里心中看到满满的欲望。一个被自我欲望吞噬者,这股欲望又转过头来要吞噬听者。而且听者必须相信,自己绝对不是这股欲望的最后一个目标。

当听者完成了这股力量第一个学业诉求的时候,下一个目标是婚恋;当满足婚恋诉求的时候,下一个目标是生子;当满足生子诉求的时候,下一个目标是二胎或者双胞胎、三胎;当又都满足的时候下一个目标就成了下一代的教育。自己都是能忍的,但若要让自己替下一代再去忍,那是万万做不到的。要么就整日里鸡飞狗跳,要么就放弃之前的一切自己亲手来。

心中无魔,便不知什么是魔。

心魔是要养的,是孟子“吾善养我浩然之气”的“养”。养心魔的过程,就是展示暴露缺点和短处的过程,更是认同缺点和短处的过程。认同,意味着内化成自我的一部分,而意识心中的缺点和短处却始终是系缚。

所谓“认同”,我今天就是有件私事要办,跟领导说实话请个假,同事问了照实说,这是最没有后患的,也是最让人会无意识站你的—谁还没个事呢。光明正大的私事,以“光明正大”为体,以“私”为用。私事公说即是公,认同,就是存养转化二者的地方。

所谓“系缚”,我今天有件私事,但怕被别人说工作时间请假,那就破坏了我自以为的平日里光明正大形象,所以要扯得滴水不漏。跟领导说出去拓展业务,跟同事说出去拜访客户。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这是最后患无穷的。偷鸡摸狗的公事,以“偷鸡摸狗”为体,以“公”为用。公事私说即是私,系缚,就是分裂隔离公私的地方。

智者,把大私做成大公;愚者,把大公做成大私。

老子云:

“天长地久,天地所以能长久者,以其不自生,故能长生。是以圣人后其身而身先,外其身而身存。非以其无私邪?故能成其私。”

无私是最大的私,人人无私,则人人互不侵犯而成其私;人人无公,则人人不拔一毛,同样人人无损。所谓“人人”,这是放到无限中去看,所以自私就是把无限向有限去压缩。

自私是最小的公,先有家再有国之论,便是要先成全其私家,私家却又确实是国之公器的组成基础,所以这是最小的公。反过来,国是最大的私。这两者从来就是一个,如王阳明的知行合一。

所谓“一念不生全体现”,如上述家国孰先之论,意识一动则必落二选一。

中国古人说:

“人的思维是心在主导。”

对于这个论断,现代科学从小学批到博士后。或许这正是很多人看低古人的一个重要原因,古人蠢到不知道是脑子在思考。然而古人的东西都是有门槛的,却从不明说。比如对善恶的论述,如果能称得上古代经典中善人或者恶人,能量要有多大才算得上呢?今人口中的吃亏好坏善恶,够得上经典中的善恶之论吗?这点程度远远不够。经典只说大智大德和大奸大恶。

那一念不生的时候是不是完全就消停了,没有事情发生?完全不是。

白居易诗云:

“前后际断处,一念不生时。”

一念不生时,这首《神照禅师同宿》就写出来了。

这“大私小公、私事明说”之论也是我脑袋停下后突然从心中冒出来的,完全是心中一股力量自然间的浮现。写文章,竟然要把脑袋停下来,这听起来太过诡异。

最近在教孩子下棋,我看着他摆弄棋子时在想:

为什么我自己不需要对照口诀去落子,完全不用再去想这些,而是随心所欲落子呢。

一切用脑都是初级阶段,这世上没有任意两盘棋能走出完全一样的过程乃至结果,熟练以后靠的就是心,是心神的千变万化,古人所谓“人是用心思考”,完全是为了接引下学的方便法门,是明白告诉我们的密法。

比如游泳,若按照古人的话说是“你得用心学”,这就包含了要跳下去喝几口。今人说用脑子学,先把理论学好、姿势摆好,在行家的眼里是不是就有点搞笑了。

神思和脑思的区别,这就是门槛。

所谓“六根才动被云遮”,你只看“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却未看“拿起屠刀,立地成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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