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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弯弓待发
他像士兵一样剃着光头，敞着布军服的领口，坐在司令部里摆弄一盘围棋，但显然心不在焉，总是看表，老是向门口张望。
他就是陈毅。他在等人，已经等到三更半夜，心焦如焚。从南京到丹阳的汽车里程，他仔细计算过，决用不了这许多时间。那么，是车子抛铺？是遭遇了残匪？……
突然，一阵马达声响由远而近地传来了，多亲切的声音！
陈毅高兴得xiang像个孩子，叫着“到了，到了！”把棋盘一推，抓起帽子迎出门去。
一个个子不高、行动敏捷的军人已从车上跳了下来，这正是陈毅等候已久的第二野战军政治委员总前委书记邓小平。
“嗳呀，朗格搞的才刚到？”一口四川话。
“莫提，走岔了路，差点开到杭州去。看看不对，路边都翻的是国民党的汽车大炮，才赶紧调头，开回转来。”邓小平的四川乡音同样浓重。
“肚子打饥荒了吧？”
“你有什么给我吃的?”邓小平也不客气。
“走，”陈毅笑嘻嘻地说道：“我带你到街面上转转看。”
几分钟后，这两位华东战场的最高军政负责人，已经走在凹凸不平的石头街路上了。饥肠辘辘，而又兴致勃勃。后面跟着与邓小平同车来到的华东局财委干部骆耕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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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是一九四九年五月六日，一个江南柔美的春夜。街灯下，偶尔有几团柳絮，轻轻飘落，四周很静。所有的店铺都已关门打烊了，偶然从一两家的门板缝里透出一线线黄色的灯光，隐隐照见了对面墙上红颜绿色的宣传标语。不知哪家的婴孩哇哇啼哭起来，接着是母亲带着睡意的咿哦哄拍声。这个刚解放几天的城镇，一片安居乐业的宁静气氛，很使司令员和政委感到满意。不过，吃什么呢？看来，找不到吃的了。
陈毅很不甘心地说：“刚才我还听到有馄饨担的竹梆子敲的响。”
转过一个街角，果然遇见一个馄饨担子，但风灯灭了，梆子也不敲了，挑担人匆匆往家走。
陈毅客气地招呼道：“大伯，馄饨还有的卖吧?”
“哎呀，大军同志，对不起啦。”老乡停下挑子，抱歉地，“统卖完了，还剩三五只馅子，十来张皮子，面条也剩得不多，只怕做不成功了。”
陈毅忙说：“我们当兵的，嘴不刁，能垫垫肚子就行，你随便凑合三碗，怎样?”
邓小平早在旁连连附声道：“要得，要得！”
“好好，等一歇功夫，就好。”卖馄饨的于是点亮一盏油黑的小风灯。
主顾们一边看他包馅下面，一边同他搭话聊天。
“这几天生意好做不好做？”
“市面上热闹，大军又多，我一天能多卖二、三十碗。”
“本钱还赚得回吧？”
“那是没话讲。你们不论当兵当官的，统不吃白食，不像国民党！”
“部队驻在这，有没有给老百姓添麻烦的?”
“嗳呀，真是托解放军的福，我们做小本生意的，才算有安顿日脚过了。”
“老乡，你那罐罐里有辣子面没得？替我们多来点！”陈毅向来是“辣瘾”十足。
转眼功夫，三碗热气腾腾的“杂凑汤面”出了锅，面上漂着葱末油花，香味煞是诱人。三人捧碗便吃，还赞不绝口道：“好手艺！”
“嗯，比我们四川的担担面，不差！”小贩在一边快慰地笑着。
“这下可解决问题啰！”邓小平向小贩道了谢，骆耕漠便掏出几张人民币付钱。
陈毅像想起了什么似的，又问小贩道：“这种新票子，好用吗？”
小贩一边点数，一边点头说：“新票子值铜钿啊，金元券只好当草纸。只要东西不涨价，老百姓就谢天谢地啦！”
“你听见了吧?”邓小平向骆耕漠说：“这就是市民群众的心理。你们搞财经工作的，可要懂得这一条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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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个人谈谈笑笑地走远了。小贩担起挑子回他的家。从他的表情可以看出，他心里还有几分抱歉：这几位和气有趣的“同志”，竟没能吃上他一碗货真价实的馄饨。他恐怕至今也不知道，那两个爱吃辣子的四川人，究竟是谁。
正是他们所统率着的百万大军，此刻，正日夜兼程，长驱直入，在广大江南土地上以泰山压顶之势连连歼灭敌军。渡江之后，我军攻势之锐猛，战线推进之快，非但使国民党大惊失色，就连我军总部和第三野战军司令员陈毅本人，也是不曾料到的。
仅在十多天前，国民党参谋总长顾祝同在南京召开的一次作战会议上，装甲兵司令官徐庭瑶还取笑说：“有人报告我，陈毅部下收集了很多夜壸，说是预备摆在船上，灌入灯油点灯照明，以备渡江之用。”
这一段拙劣的编造，使那些吃饱了美援的司令官们哄堂大笑，一时竟忘记了自己连遭痛打的滋味，真以为长江防线“牢不可破”，共军只能望江兴叹哩。
四月二十日，南京国民党政府拒绝在国内和平协定上签字。毛泽东主席、朱德总司令二十一日即向全军发布了“向全国进军”的命令。遵照此令，我第二、第三野战军在总前委的直接指挥下发起了渡江作战，不出三天，就解放了南京。当时各民主党派在给中国共产党的贺电中称颂道：“师次三日，伪都即克。”
按党中央原先的估计，渡江以后，沿江还可能有恶战，要到六月初才能解放南京、无锡等地。现在，国民党兵败如江堤溃决，谭震林副政委率中路我军向杭州疾进，合围逃敌。粟裕副司令员指挥东路我军已连克江阴、丹阳、常州、无锡。前锋已抵苏州。解放上海的任务出乎意料地提早摆到了总前委的面前。（未完待续）（责编：成都红色教育培训基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