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鹿台大火的慢慢熄灭,我的心慢慢被喜悦笼罩。讨伐商纣王的战争终于结束了,接下来就是论功行赏了。
我姓姬,是周武王的侄子。我本来就是一个贵族,这次又立了战功,叔叔武王肯定会厚厚封赏我。据说,这次的封赏居然是到外地做诸侯,想想自己能成为一国之君,我按捺不住心中的喜悦。
果然,我被封为侯爵。叔叔武王宣布了我的封赏令之后,花白胡子的姜子牙展开一幅牛皮地图,对我说:“这里是大河,你要往南走一千五百里,你的封地在那里,封地有方圆五百里”
那块地方好陌生,我们周国都没人去过那里,听说那里森林密布,野兽成群,还有很多野人部落。为什么要封我去那里?武王说,大河两边已经住满了人,我们周国要想发展,必须开发新的地盘。作为姬子弟,去开疆拓土是一项神圣的使命。我当时正年轻,所以被选中最先出发,去开发离周国最远的东南面的一块地盘。
巫师用龟甲占卜,定好了出行的日子。我赶紧吩咐下去,收拾行装,准备南下建国。
出发的日子到了,那是一个春日,我带着长长的队伍,从镐京的南门出发,踏上了未知的旅程。这两千多人的队伍中,有我的姬妾和孩子,有跟随我的十几个卿大夫,还有几百来个士,一千多个奴隶。
出发前,我就跟他们许诺了,建国成功以后,卿大夫可以得到一块很大的采邑,士可以建立自己的庄园,奴隶立功了也可以变为平民。所以,踏上未知的旅途的时候,大家欢呼雀跃。一辆指南车走在最前面,接下来的队伍里,卿大夫在畅想未来,士挥舞着青铜武器,奴隶们赶着马车,马车上装满了黍、菽等粮食,还有很多肉干,我们也不知道要多久才能走到那里。
夕阳西下的时候,我回首北望,暮霭中,镐京已经看不见了。我忽然潸然泪下,这一去,我可能一生都回不到镐京了。安营扎寨的时候,夜幕渐起,天空中升起了一轮金黄的圆月。
十几天时间,我们慢慢走出了周国的地盘,环境一下子陌生起来。我们每经过一个部落,部落里的人都立即躲到了高高的篱笆后面。他们用惊惧而又警惕的目光盯着我们。还好我们的人多,青铜长戈在阳光下闪闪发光,让他们的骨制长矛黯然失色,所以他们不敢主动攻击我们。
但是,我们也遇到了困难。这时候,我们已经离开了黄河边那一望无际的原野,路也没有了,马车也失去了作用,成为累赘。仅靠奴隶背着粮食行进,恐怕支撑不了多久。一个聪明的卿大夫想出了一个主意,他让一个奴隶拉着一辆马车跟在后面,去和部落里的人谈判。这个卿大夫用手势和部落的头人交谈了很久,他们一会指着寨子,一会指向我们队伍,来来回回,指指点点,最后达成交易。我们用马车,黍米和一些暂时用不上的陶罐,换回了一些肉干和兽皮做的衣服。
其实,我们可以把这些部落灭了的,但是,这些土地已经分封给了我那些堂兄、堂弟,他们马上也要来建国了,不能杀他们未来的子民。我们放弃了这个想法,并在一个龟甲上刻下祝福的语言,让这些土人以后献给他们的君主。我们还特意强调,你们未来的君主会赏赐你们的。
越往南走,地形越复杂。一个多月以后,一条大河横亘在我们面前。在卿大夫们的指挥下,奴隶们开始砍伐大树,制作独木舟,也用藤条编制长绳制作木筏。
可是,我们周国人毕竟没有驾船的经验,船到了中游的时候,一些独木舟和木筏被冲走了。好不容易到了对岸,巫师比划着手势喃喃自语,开始做法超度亡魂。完了之后,巫师告诉我们,这些人已经见到我们周国人的祖先,祖先对我们这些开疆拓土的勇士大加赞赏。
越往南走,空气也越来越湿润,我们的旅途也越来越艰难。不但完全没有路了,高山,河流,沼泽还不时夺走生命,疾病也不断让我们减员。
有一次,我们遇到了象群(西周时,气温比现在高3度左右,大象遍及黄河以南地区)。队伍中的士跃跃欲试,为了获得象牙,他们向大象发起了攻击,结果被象群反扑。卫士们围成一圈,护着我和姬妾孩子们,拼命朝外放箭,才击退象群。我很生气,于是率先攻击大象的那个士自杀谢罪了。
越往南走,野兽越多。晚上露营的时候,我们要燃起熊熊篝火吓退逡巡在周围的老虎和狼群。但是,我们周国人最怕的是毒蛇,一路上,有不少人负责开路奴隶被毒蛇偷袭,抽搐一阵后,就咽气了。
我们一路南下,有一个卿大夫专门负责记录,他一块羊皮上刻下我们走过的大山大河,和行程中的大事。他是我提前任命的史官,我郑重告诉他,一定要把我国的开国历史记录好。
我们走走停停,不断掏出姜子牙给我们的牛皮地图比对地形。
从春天走到秋天,我们终于走到了封地。这一路走来,我们还剩下一千三百人左右。
这里的部落并不欢迎我们。我们一路南行的时候,部落们只是很警惕远远看着我们,只要我们不停下来,他们不会自不量力来攻击我们。但是,这里是我的封地,我必须得停下来。
出发前,姜子牙说,封地人们会热情欢迎他们的君主,因为君主会带给他们先进的文化和生产方式。现在回想起来,姜子牙这老狐狸纯属骗人,否则他自己怎么选择了东面那个半岛,已经开发的不错的地方来做为他家的封地?
这些部落用粗糙的长矛和弓箭欢迎我——他们的君主的到来,因为我要占据他们世代生活的土地。还好,他们的骨制和石制武器在我们的青铜箭矢和长戈面前不堪一击。把他们打得落花流水后,我还恨恨地想,要是有一辆周国的战车在此,你们还不跪下来膜拜天神?
没办法,我得赶紧做两件事情,一件是让卿大夫按照周礼指挥奴隶们修建城堡,防止这些部落没完没了的偷袭;另外一件事情,就是让士们四处征战,征服一个部落后,开始宣扬“王化”。
一天,一月,一年,城堡才打好地基,挖好了水井。还好,士们抓回来很多俘虏,这些人成为了新的奴隶,奴隶一多,工程进度也加快了。城堡周围,我们也加紧开垦,播种上了北方带来的种子,当然,我们也试种了一些他们的农作物。
十年之后,我已经满脸沧桑。秋天的傍晚,我会站在北面的城头,看着南飞的大雁,看它们有没有带来周王的信件。可是,它们都毫不停留径直飞向南方。
二十年之后,周天子,我的堂弟周成王终于派来了使节。我让使者带回了我的工作汇报,经过二十年的开发,我已经控制了封国三分之一的地盘,封国的人口已经有几万人了。
送走了使节,站在北门城楼,我潸然泪下。周国对我来说,已经是很遥远的地方,一辈子回不去了。城墙下,我的大儿子正带着军队出发,我们家要完成周王的任务,把这块封地完全纳入我这个国君的统治下。
溥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卿大夫们治理着他们的家,我这个诸侯统治着国,周天子则拥有天下,这就是:家,国,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