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早上这个时候我在信阳火车站,排在第一位检票,第一个冲上火车,坐在我对面的,是一个从广州上来的大姐,脚上穿着凉拖板,座位底下还有皮棉鞋,身上套着羽绒服,座位上还放了两件外套。
大姐看到我坐在对面,醉眼惺惺的拿出一包泡面,拆开放到自己带的碗里,问我,“美女,这是哪一站了?”
“信阳站。”我脱掉左脚的鞋子,把背包放到行李架上,我的位是三人座,又正好靠窗。
大姐看着比我大几岁(后来聊天儿知道比我大8岁),从广州坐车到北京。
我坐绿皮硬座去过一次广州,大约18个小时,我差点脱口而出,“这么远,你咋不坐卧铺呀?”
我这几年不出门没社交,嘴巴头说话还老磕磕巴巴,没有以前利索,嘴才张开,还没出音,立马改口,“看一路风景,不赶时间坐这个车最好了。
出来穷游不赶时间,谁不会像我一样,选择绿皮硬座呀。
果然大姐说,“我退休了,出来玩儿,能省一个就是一个呀。”
在信阳站也上了不少人,车出发了,太阳也出来了,我做的是z字头的火车,检票的时候听广播读成了“直”音。
后来火车在石家庄和保定之间,停一个小时的时候,列车长解释说,“前方一旦有信号,咱们这z字头的车有优先权。”
我才知道,“z”是直达的意思。
从信阳出发,到郑州才停下来。这一站下的人比较多,一直到邯郸,我们那个车厢里都没有几个人,大姐说她昨天晚上和车里的人都一样,每个人都在沙发上躺着睡了一觉。
我看大姐又脱掉鞋子,盖上棉袄躺在长椅上,我也脱掉鞋子躺下来,还拍了一张惬意的照片,发给老六和小六看。
在邯郸那一站,上来了不少人,列车员提前就用喇叭吆喝,这个车厢下去20人,要上来120人。
还有一些站票。
火车一路狂奔到石家庄,眼看就要到保定了,火车先是慢下来,然后停了20分钟,再启动,又停了20多分钟。
在保定站停了差不多一个小时,终于启动的时候,跑的还没有自行车快。
我旁边坐了一个健谈的大叔,这一路上,我们三个人聊聊天,觉得旅途又快又开心。
当火车停留的时间越来越长时,我开始焦躁不安,因为我要在唐山换乘第2趟列车去哈尔滨,换乘时间有一个半小时,但列车要晚点两个小时。
我赶忙找列车员和列车长询问,像我这种情况,第2趟车没赶上,要怎么改签,扣不扣手续费?
列车长一再保证这种情况可以全额退款,只要有下一趟车,我就可以免费改签。
这样我就放心了,在车上多坐两个小时也无所谓了,我旁边的大叔还好心的拿出来手机,打开购票平台,帮我查看从唐山到哈尔滨的列车,“你放心好了,这车上的人在北京差不多都下完了,从唐山去哈尔滨的车多得很。”
夜晚7:30火车到了唐山,我背着包,包外面套着我的棉袄,虽然不是第一个下车,但我是第一个冲到了闸机口,我也查过最近的一趟火车是8:30。
出闸机的时候我拿出了身份证,对工作人员说上一趟火车晚点了,我要急着改签。
北方人的性格好,还灵活,没有像有些站台那样管,你啥情况,必须 刷身份证出站。
工作人员朝我招招手,让我走人工通道。
我又问他售票厅往哪儿走?
30多岁的年轻小伙子热情地说,爬上楼梯,左边就是售票大厅。
第1次到唐山,本来时间宽敞,我还想好好的欣赏一下,至少看一下周围的 环境和高楼。我甚至都没有感觉到唐山的温度凉意,因为我跑的满头大汗,当我进了大厅,看到右边的窗户上写着售票处的时候,我背着包又冲了过去。
进口的位置,有一个长条桌子,有一个年轻的工作人员在办公,还有旅客在和他沟通。
他看我没有在工作台登记,冲进去了,就朝我喊,“过来过来。”
我又重复那句火车晚点我急着改签的话。
他们是接到通知了,知道上一趟火车晚点了两个小时,小伙子朝我招招手,“走吧走吧。”
我还以为售票大厅是24小时营业呢,等我一去窗口,里面黑灯瞎火,又往刚才那个工作人员的工作台跑过来,“请问售票处咋不开门?”
小伙子脸朝左边,看用手指着离他不到两米远的一个圆台子,就像大型火车站里面的问询处,“这不就是办票中心?”
我才看清圆台子后面坐着两个美女,一个在巴掌大的小窗口上办公,我赶忙把身份证递上去,又给她解释了一番。
我还把列车长和列车员的原话说给她听,“不扣手续费吧?”
值班的是个二十多岁的年轻小姑娘,满面笑容,态度很温和接过我的身份,“我查一下。”
我还从小包里拿出我早上在信阳站打出来的行程,信息就是像巴掌那么大的一张小白纸条。
小姑娘看了看把我的身份证,递出来,“你下一趟火车买的是从北京出发,这个我们退不了,那个火车是准点开的,票也不是我们卖的,我只能退唐山到哈尔滨的。”
“列车长说可以退呀?”我重复。
“你有录音吗?”她问。
“列车上他就是最大的官儿了,说的话难道不当用?再说,谁会想着录音呀?”
这个论调我可是第一次听到,心里其实也放弃了。
我又问,最早去哈尔滨的火车是几点开?
小姑娘说本来是8:30,现在晚了一个小时,你的时间还充足呢。
本来我是从唐山转车的,但当时买不到卧铺,就多买了两站。
我问从北京到唐山那段卧铺要扣多少钱?
“80多吧。”
有一两秒钟,我心里是不舒坦的,但还面带笑意,假装着客气,就像17 18世纪欧洲那些骑士,要决斗的时候,还显示一股绅士风度,“如果列车长不是说了可以全额退款,我就从北京下了。”
小姑娘始终态度很好,“他那是为了安抚你们的情绪,开车的可不管卖票的。”
这就好比刚上公交车,投了一块钱,公交车走了几米,坏了,司机说可以全额退款,售票员说不可能。
损失了80块钱,我还得赶时间,明天中午得去机场接我表姐。
“那就麻烦你帮我把这一段的给退了,再帮我买一张去哈尔滨的卧铺。”我已经接受了。
我把身份证递给她,小姑娘又说了一句,“你这一个退票,也得扣百分之二十的手续费。”
我一听,脑袋瞬间发炸,就像发射火箭倒计时,已经数到一了,突然有人摁了暂停键。
原计划,到唐山六点多,转车吃晚饭,这会儿都八点多了,我还啥没吃,唐山北站也小的很,和我们信阳差不多,里面都没有卖东西的。
我的声音差点提高到八度,但脸上始终带着微笑,假装淡定,恨的牙痒痒,要不是心疼我拿700块钱做的三颗假牙,早就咬碎了,“这火车晚点是不可抗拒的,说好了免费改签,咋还要扣手续费。大约得扣多少?”
我嘴里这样说着,心里已经默认那150块钱都损失了吧。
小姑娘在电脑上给我操作着,退票买票。我盯着电脑屏幕,自言自语,又像是说给她听,“我满怀期待的从河南扑向东北,还没摸到哈尔滨的地界呢,惊喜和意外就不断呀,唉,心里多少有点失望。”
小姑娘抬起水灵灵的大眼睛,看我一眼,“这样吧,你给12306人工服务台打电话,看北京到唐山这一段能不能退钱。”
在手机上看了这篇小说。
这时候我已经认后面的那个男旅客先办好了他的业务。
他也说,“时间还早,你就打电话问问。”
最近的一辆火车还得一个小时后才开,那就打个电话,万一退我80块钱呢?
电话通了,我又把情况给对方解释了一遍,还提供了我的身份证号。
12306的女接线员说,“不能退,这个火车是准点发车的。”
“你们卖联票的时候,难道没有考虑到这种不可抗拒的原因,导致第1程火车误点,赶不上第2班车的情况吗?”空旷的候车大厅里,我的嗓门都蹿到二楼候车室了。
“对不起,联票不是我们卖的。”
既然这样,我也不想浪费时间了。不退就不退吧。
后来我又想起来,我是在12306上买的联程票呀。
小姑娘在帮我退唐山到哈尔滨这一段的票,又说了一句得扣20%的手续费。
“扣罢扣罢。”有那么一秒钟,我真想买回程的车票。
小姑娘抬头看看我,“我帮你问问我们领导,看能不能不扣那20%。”
我已经不抱希望了,她打完电话然后说,“我请示我们领导了,按说我们这都是按程序办事,我也做不了主,但考虑到你的情况,领导说那20%的手续费就不扣了。”
前后就几分钟。你瞅瞅人家小姑娘这办事效率和效果,一切都为旅客着想。
我瞬间又对北方人产生了强烈的好感,不仅仅是因为我少损失六七十块钱,而是人家办事的那种态度和认真,懂得变通。
买完票后,我笑着给小姑娘道歉,“真是对不起,刚才我的态度不太好。”
小姑娘笑,“没关系,我能理解。”
进了候车室,没有几个人,把背包放在椅子上,接一壶开水,吃两个咸鸡蛋。围着几排长椅跑了半个小时的步。
本来计划今天早上7点去红砖早市吃早餐,这下可好,我还躺在火车中铺上,写着昨天的奇遇呢。
偏偏老六发来微信,问我早上吃的啥子咩?
“空气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