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间故事:莫欺老实人

木沐民间故事汇 2025-02-13 15:18:10

明朝万历年间,扬州城小东门外有个篦头匠叫王二,年纪二十出头,模样周正,为人机灵。

他篦头手法轻柔,取耳手艺精湛,按摩更是一绝,颇受青楼女子欢迎。一日,王二在戏园子看了一出《占花魁》,心中顿起风流念头,心想:“卖油郎都能成为情种,我这常在脂粉堆里讨生活的篦头匠,为何不能?”

扬州城有个叫柳娘的青楼女子,生得婀娜多姿,她自幼娇惯,连梳头都不会,每日都等老鸨帮忙,老鸨没空时,就随便掠掠头发。

王二得知后,一天,他来到柳娘住处,见她蓬头坐在房中,便问:“柳姑娘要篦头吗?”柳娘道:“头是要篦,可舍不得钱,自己将就篦篦算了。”

王二道:“我哪是为了赚钱,只盼在客人面前留个好名声。”说着就拿出家伙替她篦头。篦完,王二把头发递给柳娘:“好了,姑娘请梳起来。”

柳娘无奈道:“我自己不会梳,往常都是妈妈帮我。”王二忙道:“梳头不难,我替姑娘梳。”柳娘怀疑道:“你能行吗?”

王二本就聪明,又常在青楼走动,看也看会了,当下精心为柳娘梳了个牡丹头。

柳娘拿起镜子前后一照,笑道:“好手艺,没想到你这么厉害。以后常来替我梳,月底一并算钱。”

王二求之不得,连声称好。柳娘叫来老鸨,与王二当面商定,每日连梳带篦,算银一分,月底结账。

从此,王二每日不等开门就来伺候。每次梳完头,即便柳娘不要求,他也会主动为她捶捶捏捏,借机亲近。

夏日的一天,王二为柳娘按摩,趁机与她欢好。柳娘沉醉其中,人事不知。自那以后,每日梳完头,王二都要为柳娘“修养”一番,柳娘对他愈发亲热,还问:“你这么会挣钱,为何不娶房媳妇,成家立业?”

王二道:“我正有此意,只是没遇到合适的。有句话,我几次想跟你说,又怕你不答应。”柳娘笑道:“你莫非要学卖油郎?”王二道:“正是。我想娶你,可不知你妈妈要多少银子?”

柳娘道:“她要的银子可不少,你怕是出不起。”王二道:“最多也就百八十两,要我一下子拿出这么多确实困难,但若能容我慢慢凑,拼几年生意,总能挣出来。”

柳娘道:“那倒也可行。”便将王二的想法告诉老鸨。老鸨心中暗喜,怕要价高吓退王二,只要了一百二十两,还允许他五两、十两零碎交付,交完之日,便许柳娘从良,若有一两未付清,柳娘就得继续接客。

王二当即交了三十两,老鸨会写字,王二便买了个折子让她记录收款,自己将折子藏在草纸袋中。

此后,王二搬到柳娘家住,每日算饭钱给老鸨。钱凑够五两、十两,就交给老鸨记在折子上。因柳娘已是自己未婚妻,梳头篦头钱便不再收取,王二每天要伺候柳娘俩三个时辰,才能出门做生意。

柳娘没客人时,想与王二同宿,王二怕老鸨算钱,除了收账时,宁可让柳娘独守空房,自己用其他方式解决。王二为讨好老鸨,不仅篦头按摩尽心尽力,就连煮饭烧汤这些杂事也主动帮忙。

当地的一些恶少便给他取了个外号叫“王半八”,嘲笑他只做了半个王八,王二并不在意,只要能娶到柳娘,就算是整个王八他也愿意当。

就这样忙了四五年,王二终于凑齐了银子。他对老鸨说:“钱我交齐了,求您写张婚书,让柳娘跟我走吧,我也好租间房子娶她过门。”

老鸨装作不知,故意问:“什么交齐了?娶谁过门?女家姓什么?何时成亲?我好去恭贺。”王二气得目瞪口呆:“您女儿答应跟我从良,当初说好了一百二十两彩礼,我现在都给了,您怎么能装糊涂?”

老鸨翻脸道:“你在我家白住几年,这几两银子还不够嫖钱,还想把人带走?太贪心了!”

王二争辩道:“我虽在这住了几年,可夜夜独睡,从未碰过您女儿,您怎么能赖我银子?”王二以为柳娘对他有意,之前的事都是瞒着老鸨的,所以才这么说。却不知柳娘不仅帮老鸨作证,还翻脸不认人:“你自从给我梳头,哪日不纠缠我几次?怎么说没关系?一天就算一钱,四五年下来,不找你要账就不错了,你还想带人走?我若从良,什么样的王孙公子找不到,会跟你这篦头匠?”

王二听了,如遭冷水浇头,浑身冰冷,有口难言。他知道私下要不回银子,便跑到江都县击鼓告状。

江都县知县升堂,两边陈述与私下争论时一字不差。知县问王二:“从良之事可有媒人?银子又是谁经手的?”

王二道:“我们当面谈的,没请媒人,银子也是我亲手交的。”知县又问:“那可有凭证?”王二忙说:“有她亲笔收账记录。”

知县道:“那快拿上来。”王二伸手到草纸袋中,翻找半天,折子和草纸都没了踪影。知县大怒,认为王二无媒无证,分明是无赖想霸占娼家女子,当下打了他三十大板,又以无端击鼓惊扰为由,将他关押十日。

原来,老鸨收足银子后,怕王二要人,提前吩咐柳娘,趁与王二亲热时,偷走了记账的折子。王二前前后后做了六七年生意,挣下的血汗钱就这么被赖掉,还受了不少刑罚,心中恨意难消。

他请了个秀才写了一张诉冤状,用黄绢缝在背上,一边做生意一边诉冤,希望有人主持公道。

然而,那秀才有些缺德,欺王二不识字,冤状里句句说老鸨的恶,却也句句嘲笑王二的傻。

自从和老鸨打完官司,就将王二的铺盖和篦头家伙都扔了出去,不让他在家留宿。王二只得另租房屋,整日背着诉冤状在街上走。不识字的人只觉他可怜,识字的人看了诉冤状却都嘲笑,无人同情他。

王二心想:“难道就这么算了?即便银子要不回,也得让她们吃点苦头,知道穷人的钱不好骗!”

于是,他每日带着篦头家伙,背着诉冤状,守在柳娘门口。见有客人要进去,就扯住客人跪地哭诉。嫖客们一听柳娘如此无情,便不愿再光顾,柳娘的生意一落千丈。

一日,王二病倒在家,柳娘门口无人吵闹,有个解粮的运官陈大人前来找她。两人睡到二更,陈大人起身取夜壶,灯光下,忽见一个穿青衣服的汉子跪在床前喊冤。

陈大人惊问:“你有何冤情,半夜来此诉说?”汉子不说话,只转身露出背上诉冤状。陈大人识字不多,道:“我读书少,看不懂,你口说吧。”

汉子正要开口,柳娘咳嗽一声,汉子突然消失。陈大人吓得不轻,问柳娘:“你房中为何有鬼?莫不是你家害过人?”柳娘否认。

陈大人心中生疑,次日密访邻舍,得知柳娘骗王二银子之事,还听说王二病在寓所。陈大人找到王二住处,见他与昨夜所见之人面貌一样。

王二也说昨夜似梦非梦,到柳娘房中有个客人与她同睡,自己去诉冤,客人模样像陈大人。

陈大人说道:“昨夜那人就是我,看来是你的魂魄。我既撞见,定要为你主持公道。我是押解粮食的运官,你明日到我船上,我帮你追回银子。”王二感激不尽。

陈大人当日又去找柳娘,却绝口不提此事,只对老鸨说:“我进京盘缠不够,没银子给你女儿。我船上米粮多,你夜里派人来挑几担,给你女儿做脂粉钱。”

老鸨千恩万谢,次日一更后,让龟公挑着箩担去船上。龟公刚挑了一担,陈大人便让水手敲锣大喊:“有贼偷皇粮!”众人赶来,将龟公捆住,连箩担交与夜巡官。夜巡官到柳娘家一搜,搜出米粮。

陈大人说道:“我船上少了一百二十余担,定是你们偷的,藏哪了?快说!”老鸨明知中计,却不敢说是陈大人让来挑的,只得求饶。陈大人将老鸨和龟公捆了吊在船的桅杆上,只留柳娘在家,等她找人说情。

地方上明白事理的人劝柳娘:“这是陈大人设的局,漕米是军粮,官府都怕牵连,你家脏证俱在,不如劝你母亲认赔,免得吃官司。”

柳娘上船将话告知老鸨,老鸨无奈道:“认倒霉吧,就当没骗王二那笔银子。”便从船头进入舱说愿赔米价,求免送官。

陈大人让拿银子来,老鸨怕银子给得容易再生事端,说家中没钱,先写票约,天亮后借钱送来。陈大人应允,待老鸨写好票约。

天亮后,老鸨送来一百二十两银子,陈大人却不还票约,开船就走。老鸨怕留后患,雇小船跟着索要。

到了高邮州,陈大人让老鸨上船,说道:“这银子不是我故意诈你,是要替你还冤债。你们做的生意,整日骗人,骗富家子弟也罢,为何骗做手艺的穷人?王二伺候你们五六年,分文未得,还被你们赖钱、骗官府枷责。他病在床上都愤恨难平,魂魄都来缠扰,日后死了,定来报仇。我若明劝你还钱,你定不肯。所以出此下策,追回不义之财。如今原主在我船上,我当面还他。”

说完,唤出王二,将银子还他,把票约扔给老鸨。老鸨磕头称谢离去。

王二感激不已,又怕回去后柳娘等人报复,便请求陈大人带他去京师,另谋生计,陈大人答应,便带着王二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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