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万历年间,杭州临平镇上有一座明因庵,始建于元代,庵里景色怡人安静祥和,飞阁流丹琉璃鳞次,幢幢飘舞宝盖飞扬,香云蔼蔼透青香。
明因庵原先只有两个尼姑,住持法名本空,三十多岁,有个徒弟二十多岁,法名玄空。
几年前,有一位名叫田常轩的人,时任按察司佥事,家住海宁县长安镇,因为得罪了朝廷权臣,被押解京城问罪。
他的小女儿名叫心怡,才十六岁,知道这次进京肯定凶多吉少,于是将她送进明因庵避祸,本空为她剃发受戒,赐法名见空。
见空渐渐长大,出落得清丽脱俗妩媚动人,因为自幼读书,秀外慧中端庄娴雅,诗词歌赋都能来上几句,本空便让她做了知客,专门负责接待香客,安排食宿等事宜,只要来了官宦人家的夫人小姐,都会让她相陪。
来明因庵敬香祈福的游客甚多,许多无赖听说寺里时常有女眷出入,经常过来惹是生非,本空无奈之下只得报呈知府,请求禁止游客进来。
知府下令禁止游客随意出入,只有每年的六月十九观音成道这天,才大开庵门,放信徒们进来敬香礼佛。
这一年的六月十九,附近几个镇子的男女老少都到明因庵游玩,热闹非凡,本空领着徒弟在大殿上念佛诵经,见空貌若天仙体态妖烧,惹来不少人垂涎。
镇上有个典当铺,是徽州人开的,少东家名叫黄焕之,长得眉清目秀俊雅超群,读书之余到西湖游玩,听说明因庵观音胜会,特意赶来看热闹。
他来到大殿拜了菩萨,一眼就看到了明艳动人的见空,看得神魂颠倒如醉如痴,在大殿前绕来绕去,舍不得离开。
本空经常到他家的典当行当东西,知道他是少东家,热情地上前打招呼,请他到禅房喝茶歇息。
黄焕之正愁没机会亲近见空,听到这话大喜过望,连忙过来和玄空、见空施礼。
轮到见空时,他深深作了个揖,说道:“多谢师父一片美意,我正好口渴了。”
本空说道:“一杯清茶而已,施主客气了。”
他嘴里答应着,眼睛却一直往见空身上瞟。
平时见空在庵里,只有青灯古佛相伴,属实孤独寂寞,看他长得相貌堂堂一表人才,也有些心动,又见他一直盯着自己看,担心被别人发现不好,赶紧借故跑回禅房去了。
黄焕之见她进去了,像丢了魂一样,在庵里转来转去,直到天快黑了还不见她再出来,只得失魂落魄地离开。
回到家后,他心里始终放不下,第二天又来到明因庵,发现庵门紧闭,敲开门想进去看看,本空以知府有禁令为由不让他进去。
到了七月,本空拿着一件衣服到黄家的典当行,黄焕之恰好从里面出来,看到她后大喜,笑着作了个揖,说道:“之前我去庵里,承蒙师父赐茶,请师父到里边喝杯茶吧。”
本空不好推脱,只得跟他进了书房坐下。他一边让书童烹茶一边说道:“师父,你是出家人,庵里缺香火钱吗,怎么还要典当衣服?”
本空说道:“是我徒弟见空让我帮忙来当的。他的父亲原本是位御史,被奸臣陷害捕拿进京,后来父母都在京城去世。中元节到了,各家都要追荐亡魂,她思念父母,可手里没钱,只好拿衣服来典当。”
黄焕之听后说道:“原来她的身世如此坎坷,我这里有一千文钱,烦劳师父给她送去,衣服还是拿回去吧。”
本空当然不肯收,黄焕之再三劝说,她才答应下来。回到庵里,本空把钱和衣服交给见空,直夸黄焕之急公好义,是难得的好人。
见空听后没有说话,只是点头笑了笑,收下了钱。
过了几天,有一位官宦人家的夫人,让见空做了一天一夜道场,给了二两银子,她立刻加了些利息,让本空拿去还给黄焕之。
本空把钱送去,黄焕之把她请到书房,说道:“我因为功名不顺,所以才想捐资修缮庙宇积攒功德,我要是在意这点小钱,之前就把衣服留下来做抵押了。见空师父这么做,真是枉费了我一片向佛之心。”
黄焕之坚决不收,本空只得拿回来,把他的话带给见空。
见空听说他想积功德,只好作罢,亲手做了一些点心,让本空拿去给他。
黄焕之听说是她亲手做的,喜出望外,热情地把本空带到后面房间里,让书童煮了茶,和本空一起享用。
他见本空虽然年近四十,但天生丽质,仍旧娇媚可人风韵犹存,心想如果能先把她拿下,以后就可以经常到庵里去,自然能多接触见空,于是装作不经意地碰下她的胳膊,摸一下她的手。
本空苦守青灯古佛快二十年了,早就寂寞难耐,看他风流倜傥一表人才,明知他在挑逗自己,却装作不知道。
黄焕之更加大胆,见四下无人,一把抱住本空,本空装模作样抵挡了几下便顺从了。
春情散去后,黄焕之拿出一枚金簪,对本空说道:“你帮我把这支簪子送给见空。”
本空笑着说道:“好你个色鬼,得陇又望蜀。”
黄焕之笑着说道:“还是你懂我。”
本空回到庵里,把金簪拿给见空,不料见空竟然将金簪扔到地上,说道:“我们是出家人,要这种东西有什么用?”
本空大吃一惊,说道:“你这是做什么,黄施主慷慨善良,这是施舍给我们庵里的。”
见空说道:“师父难道不明白他的用意吗?”
本空问道:“他有什么用意?”
见空问道:“他黄家的典当行在镇上开了多少年了?”
本空说:“记得是在我小时候就开了,大概有三十多年了吧。”
见空说道:“黄施主来镇上多少年了?”
本空道:“好像是三年前来的。”
见空说道:“之前的三年里,他施舍过庵里吗?”
本空说道:“那倒是没有。”
见空说道:“那就说明他还有别的用意,并不是单纯的施舍。”
本空问道:“那你说,这簪子到底是该收还是不该收?”
见空说道:“师父拿着簪子去跟黄施主说,他好心施舍,我们全寺上下十分感激,请施主先留着簪子,等到重修新殿的时候,一定来求助施主。他要是没别的话说还好,要是有别的用意,肯定会说出来的。”
本空只得又去见黄焕之,把见空的话说给他听,他说道:“既然她这么说,那我就不藏着掖着了,我这里有一封信,你帮我带给她。”
本空问道:“事成之后你要怎么谢我?”
黄焕之说道:“成事之后,我就遁入空门,和你们相守到老。”
他提笔写下一封情书,见空看过之后笑而不语。
第二天,见空取纸笔写了一封回信,感谢他一片真心,但是不能接受。
他看过信后反而更加喜欢见空,送给本空许多银两和丝绸,请她帮忙留意见空。
本空回来后对见空道:“你猜的真准,那个书呆子看了你的回信后称赞不已,一心想着吃你这天鹅肉吃呢。”
见空捂着嘴大笑道:“他这种人自恃风流,专门勾搭佛门女尼,不要理他就是了。”
见空虽然嘴上这么说,可心里其实早就起了涟漪,每次想到这些,便会悄悄写下心思,盼着他半夜来叩门。
从此以后,黄焕之每天朝思暮想废寝忘食,拜托本空向见空说了几次,见空都不愿意搭理他。
有一天,黄焕之到附近闲逛,偶然间看到一座尼姑庵,走过去一看,匾额上写着云净庵。
他好奇地走到大殿上,只看到一个二十多岁的尼姑,长得肌肤如雪脸似夭桃,峨眉带秀凤眼含情,一点都不比见空差。
小尼姑看到黄焕之走进来,迎上前问道:“这位施主有什么事吗?”
黄焕之慌忙回了礼,答道:“我路过这里,特意进来看看,敢问小师父法号,庵里只有你一个人吗?”
尼姑答道:“贫尼法号了凡,除了我之外,还有我的师父云心大师,和一个烧火的老道人,只有我们三人而已。”
黄焕之说道:“可否请令师出来相见?”
了凡说道:“真不凑巧,家师今天置办果品香烛去了,请施主稍坐,待小尼为施主烹茶。”
黄焕之问道:“宝庵不是有烧火的道人吗,怎么劳烦小师父亲自烹茶?”
了凡说道:“她跟着家师出去了。”
了凡把他请到大殿旁的一间禅房便去烹茶,没过多久端茶上来,两人一边喝茶一边闲聊。
黄焕之偶然间问道:“小师父,明因庵里有位知客师父,法号见空,你认识她吗?”
了凡说道:“我常去明因庵,你和她特别熟。”
黄焕之听到这话,立刻起了一个念头,明因庵不容易进去,要是能请她帮忙,说不定能有意外收获,于是问道:“小师父认字吗?”
了凡答道:“当然识字,要不怎么念诵经文?”
黄焕之接着问道:“小师父,有没有看过《玉簪记》?”
了凡知道《玉簪记》故事,吃了一惊,见他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明白他是在故意调戏,慌忙说不知道。
黄焕之笑着说道:“那你有没有听说过潘必正和陈妙常的故事?”
了凡说道:“他们两个现在肯定在十八层地狱里受苦。”
黄焕之说道:“他们只不过是彼此有情,踏破了僧俗界限而已,怎么就要下地狱呢?”
了凡听后低下头不说话,黄焕之笑着说道:“小师父,我看你长得貌若天仙,真的甘心伴着青灯古佛了此一生吗?”
过了好久了凡才开口道:“我命不好,就算不愿意,又能有什么办法。”
黄焕之见状,一个箭步冲上去抱住了凡,了凡推着他小声说道:“施主,你这是做什么,再不放手我就要喊人了。”
黄焕之笑着说道:“你尽管喊,这里只有我们两个,喊也没用。”
了凡说道:“你这天杀的,这里是佛门清静之地,光天化日你就敢这么大胆,就不怕佛祖怪罪吗?”
黄焕之说道:“谁让小师父长得貌若天仙,就是罗汉来了只怕也要犯戒。”
两人拉扯了一会儿,了凡突然松开了手,任由他动作。
完事之后,黄焕之问道:“我明天再来找你好不好?”
了凡说道:“明天师父就回来了,王员外的夫人要在庵里为父亲诵经祈福,这些天都没有机会,你到中秋节那晚再来,我在后门等着你。”
黄焕之大喜,说道:“那好,我中秋节再来,你可千万不能失约。”
了凡说道:“这是当然。”
两人又温存了许久,眼看天色已晚,了凡把黄焕之引到后门,他才恋恋不舍地离开。
等到了中秋节这天,典当行里的掌柜和伙计请黄焕之一起赏月,他心里惦记着了凡,说是前村有几个朋友约他赏月,不能失约,着急忙慌赶往云净庵。
他赶到的时候已经是初更时分,悄悄来到后门,见四下无人,轻轻把门一推,竟然是插着的。
他心里咯噔一下,心想:“不会是被她骗了吧?不会不会,她肯定是有事耽搁了。”
他又等了好一会儿,忽然听到门里有响动,紧接着门被打开了一半。
他赶紧钻进去,随手把门插上,看到了凡正站在月光下,比之前更加娇媚动人。
了凡把他领进自己的禅房,他小声问道:“你师父睡着了吗?”
了凡说道:“放心,他们都已经睡熟了。你看今晚月色这么好,我陪你月下谈心好不好?”
黄焕之说道:“这当然好。”
了凡问道:“你姓甚名谁,哪里人氏,多大年纪,家里有没有妻室?”
黄焕之说道:“我叫黄焕之,今年二十三岁,徽州休宁人氏,父亲给我聘了左氏为妻,只是还没有娶她过门,先收了爱妾林苑花在家,十八岁那年来到镇上读书。”
了凡说道:“我看公子风流潇洒才学出众,想做你的小妾服侍你,不知道你愿不愿意?”
黄焕之大喜过望,说道:“难得你一片真情,我求之不得,我们这就对着天上的月亮立誓,等你蓄起头发,我就带你回家。”
两人发完誓以后,了凡让他写一首诗纪念,他提笔写道:碧天云净展琉璃,三五良宵月色奇,轮满已过千世界,明宵尤讶一痕亏,向劳王斧修轮影,愿借金风长桂枝。人对嫦娥同设誓,赏心端不负佳期。
了凡带着这首诗来到明因庵,拿给见空看,见空看后沉默不语。
了凡问道:“你有没有心仪的人,要是有就告诉我,我帮你做媒。”
见空抬头看了看她,又低下了头,了凡笑了笑,问道:“你觉得黄焕之公子怎么样?”
见空闻言眼前一亮,又低下了头。
了凡从袖子里拿出一对珍珠同心结和一张纸交给见空,纸上是一首诗:累累珍珠结,相将到大罗。知音频怅望,莫掷谢鲲梭。
见空问她是谁写的,她说道:“是你的心上人托我带给你的,他想跟你永结同心,只要你肯答应,就是粉身碎骨他也在所不惜。”
见空满脸娇羞,笑着说道:“我已经遁入空门,怎么能和他永结同心?”
了凡说道:“你这是不知道男女之乐,要是你也尝过,肯定天天霸着他不放。”
见空说道:“你就不要难为我了。”
了凡催她给黄焕之写个回信,她一直不肯,实在推脱不过才写道:郎情温似玉,妾意坚如金。金玉两相契,百年同此心。
了凡见不辱使命,立刻赶往黄家,黄焕之正在典当行等着,赶忙把引进房间。
了凡拿出见空的诗给他看,他看后大喜过望,插上房门紧紧抱住了凡,感谢她成全。
黄焕之聘的妻子左氏,见夫家迟迟不来迎娶,一直郁郁寡欢,不料抑郁成疾,请了许多郎中医治都不见好。
她的父母知道她得的是心病,让没人赶到黄家,催他家尽快来迎娶,黄家两口子立刻写信催儿子回家。
黄焕之接到信后,心想见空还没到手,要是现在回去了,只怕和她再也没机会了,于是立刻赶往云净庵,让了凡去转告见空。
了凡来到明因庵对见空说,黄焕之想她想得发疯,盼着能立刻见到她。
见空说道:“不是我不近人情,只是庵里管得严,不准外人随意出入。”
了凡说道:“只要你定下日子,我就能把他带来见你。”
见空低头不语,了凡说道:“既然你已经答应他了,还犹豫什么?”
见空这才点头,约黄焕之今晚相会,他得知消息欣喜若狂,巴不得天马上就黑。
临平镇上有七八个无赖,专门做敲诈勒索的勾当,只要被他们抓到把柄,就只能花钱消灾。
他们经常看到黄焕之在明因庵和云净庵附近徘徊,看他是个财主,又是个读书人,没敢惹他。
直到后来,看到本空和了凡经常出入他家典当行,便怀疑他勾引尼姑,想好好敲他一笔,于是悄悄围在明因庵外。
黄焕之留了凡吃了晚饭,黄昏时候赶来明因庵,刚走到附近,就看到有几个人在门前晃悠,感觉有些不对劲,吓得不敢靠近。
一直等到三更时分,两人见那几个人还没有离开的意思,只好不情不愿地返回典当行。
见空一直在庵里等着,四更天了也没见两人,后悔约黄焕之来,又怨他不来。
天亮后,了凡一个人来到,一进门就说道:“昨晚我和黄公子过来,看到庵门前围着七八个人,我们觉得不对劲,就没敢进来。他特意让我来向你请罪,我们再约日子吧。”
见空说道:“既然这样,那就算了吧。”
了凡说道:“已经答应的事,怎么能就这么算了,我今晚再带他来。”
见空急忙说道:“既然寺外有人围着,那就再等等,来日方长,不急这几天。”
了凡说道:“这我知道,你就放心吧。”
无赖们聚在一起,说昨晚分明看到有两个人靠近,过了不久又离开了,难道黄家那小子和尼姑没有那事?
其中一个人名叫王七,是田常轩家以前的仆人,知道见空以前的情况,说道:“你们真是蠢的可以,俗话说捉贼拿脏,捉奸捉双,你们守着庵门,那奸夫哪还敢来?”
众人哈哈大笑,说道:“还是王七哥说得对。”
到了晚上,了凡又带着黄焕之悄悄来到明因庵外,见四下无人,轻轻扣了几下门,本空便出来开门。
本空把两人放进来,引到见空房间,玄空准备了一桌酒菜,五个人坐下来开怀畅饮。
了凡给黄焕之和见空两人各斟了一杯酒,让两人喝合欢酒,五个人互相看了看,笑得前仰后合。
黄焕之说道:“家父刚刚送了一封信来,说给我聘的妻子左氏病情危急,催我赶紧回家迎娶,我心里恋着见空,舍不得离开,如今终于如愿了。今天请了凡师父为我做媒,本空师父为我主婚,我黄焕之对天立誓,和见空永结同心白头到老,若违此誓,就将我打入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大家一起叫好,把香烛摆在佛前,让两人对天立誓,然后拜堂成亲。
大家闹到三更天,黄焕之扶着见空就寝,见她还是处子之身,喜出望外。
见空担心被外人发现,把黄焕之留在庵里读书,不让他出去,需要什么就请了凡去卖,打算等到头发长起来后,便跟着他回家,他也把家里的左氏抛在了脑后。
无赖们在庵外埋伏了十多天,一直没看到有可疑的人出入。
就这样过了一年多,见空的头发已经养起来了,黄焕之回典当行收拾行李,准备带着见空返回家乡见父母。
这天傍晚,黄焕之刚打开庵门,突然冒出来几个人,把他按倒捆了起来,了凡也早被他们绑起来了。
原来又是那几个无赖,说佛门清静之地,他们竟然做出这种事来,要把他们送到衙门治罪。
黄焕之赶紧求饶,愿意拿出银子消灾,无赖们本来就是为了讹诈钱财,当然答应。不料闹的动静太大,惊动了附近的乡亲,把两人送到了杭州。
知府见有街坊四邻作证,黄焕之和了凡又无言以对,将两人各打二十大板,然后在府门外枷号示众,来看热闹的人把府衙围得水泄不通。
有好事者写了八句诗,贴在府衙大门前嘲讽这事:五更三点寺门开,多少豪华俊秀来。佛殿化为延婿馆,钟楼竟似望夫台。去年弟子曾怀孕,今岁尼姑又带胎。可惜后园三宝地,一年埋了许多孩。
明因寺里的本空、玄空和见空三人,并不知道黄焕之被人送到了府衙,黄家典当行以为他一直庵里,没有来找过,云净庵住持以为了凡在明因寺里,
见空在庵里日盼夜盼,不见黄焕之再来,还以为他有事需要料理脱不开身,哪里知道他正在杭州府衙前示众。
有一天,忽然有人敲门,玄空以为是黄焕之,打开门一看,竟然是个年轻人,要求见见空师父。
见空已经蓄起了头发,不方便见人,让玄空去问他是谁,为什么要见她。
没想到年轻人说道:“我名叫田元,是见空师父的亲弟弟。”
见空听后急忙跑出来相见,可是却已经认不出他来,说了很多小时候的事以后,才确认他就是弟弟。
见空问道:“我听说你一直躲在徽州,一向可好?”
田元说道:“苍天有眼,我到了徽州,恰好遇到了父亲的好友,他为我做媒,让我入赘到黄承业老先生家做女婿。现如今,陷害父亲的奸臣已经被人弹劾进了大牢,圣上为父亲昭雪冤屈,被查抄的田产房屋也已经归还,我先来找姐姐,然后就去府衙办理归还事宜。”
见空欣喜若狂,跪在菩萨面前说道:“谢天谢地,父亲终于沉冤昭雪,我总算熬出头了。”
冷静下来后,见空问道:“弟妹什么时候过来?”
田元说道:“随后他父亲就带她过来,我这就接姐姐回去重整家园。”
田元在庵里住了一晚,第二天就赶往杭州。
田元一到杭州府衙前,就看到门前围满了人,挤进去一看,见是一个年轻书生和一个俊俏尼姑在枷号示众。
他上前打听情况,旁边的人说道:“他是徽州人,在临平镇上开了一家当铺,因为勾搭上这个尼姑,家里的妻子死了也不回去,正好被人抓到,说起来真是活该。”
他还想再仔细问,此时府衙大门打开,赶紧进去拜见知府。
知府看完他带来的手本,发现和他的父亲田常轩竟然是同科举人,于是把他带到后堂招待。
田元说完了正事,想起府衙外示众的那人是徽州人,又是姓黄,决定帮他一把,于是说道:“府衙门外勾引尼姑的人,其实是被冤枉的。他之前一直在临平镇自家开的当铺里读书,偶然间从尼姑庵经过,恰好遇到那个尼姑有事出门,被一群无赖抓住,原本是想栽赃陷害讹诈钱财,不料附近的乡亲当了真,把他送到了府衙,如今危在旦夕,还请老伯仔细审问。”
知府听后便让衙役给黄焕之和了凡两人开枷,又派人把临平镇上的无赖拘来严惩,判黄焕之无罪释放,尼姑了凡还俗。
田元回到明因庵,之前逃离的仆人们听说田家被赦免,家产也都还回来了,赶到庵里请求收用。
田元仆人们护送见空返回海宁长安镇,本空和玄空两人跟在身边伺候,把明因寺暂时封锁。
恰好徽州的黄承业送女儿到陕西和田元团聚,田元热情接待老丈人,黄承业立即让人去临平镇接儿子过来。
来的人赶到典当行,行里的人都说黄焕之一直在明因庵里读书,已经很久没来铺子了。
急忙让人陪着到明因庵寻找,却发现已经被封锁了,正不知如何是好,忽然看到黄焕之带着了凡赶来。
两边见面后都吃了一惊,黄焕之见明因庵被封锁,向附近的人打听,都说不知道,只得跟着来人到长安镇去见父亲。
他虽然从父亲寄来的信上听说妹妹已经嫁了人,可从来没见过妹夫,所以当田元出来迎接时,有些茫然无措。
两人从没见过面,田元在府衙门口见到黄焕之时,因为当时太匆忙,没有问清楚,根本不知道他是自己的大舅哥,只是出于好心救下了他。
黄焕之见到父亲后,看到妹妹和见空一起出来,更是大吃一惊。
见空把事情详细讲了一遍,黄焕之这才知道,妹夫竟然是见空的弟弟。
黄焕之也立刻把自己和见空的事禀报父亲,大家这才发现,其实大家早就是一家人了,立刻摆下宴席庆祝一家团聚。
黄焕之让了凡也留起头发,过了一年多后,带着见空和她一起到徽州拜见父母。
此时左氏已经去世,小妾林苑花见丈夫又带回来两个女人,心里很不是滋味,可又无可奈何,还得强装大度,和两人姐妹相称。
故事出自《欢喜冤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