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曲北市老城区卖了十年的彩票，头一回遇见了个特别的女人，永远只固定买一串数字。
“侃哥，你待我这么好，我拿什么报答你！”
身下的她抛出这句话，我输光了我所有的理智，却不知那视频成了指控我的罪证。
六年后再次见她早已物是人非。
“哥，对不起！”
我这才知道，当年的那场风波，不过是我继母做的一个局。
1
“你把这小子叫来做什么，我跟你说了休想让我服个软！”
病床上的这个疯癫的老女人是我继母，自小对我是万分嫌弃。我已经离开曲北镇六年了，若不是我生父以死相逼，我大抵也是不愿回来的。
"你柳阿姨她这病了许久，脑子不太好使了，兴许认不得人了，对我也是非打即骂，我把你叫回来也是怕万一有个好歹，我也只能指望你了。"
病房里不让抽烟，我摩挲着手中的一根烟许久，挑眉看了看我这个亲爹。
“是盼着我回来，还是惦记着我妈的房子还值些钱，你们打定主意了要卖来治病？”
我回来前不是没听到风声，赶走我的这两人，霸占了我妈留给我唯一的房子，如今看病要用钱，就把这主意，打回了我身上。
“爸，你看看是这些药吗？我托了好些人才拿到。”
这声音从我身后响起，我愣了神，却认了出来，是齐霜。
我的右脸，在当年的那场大火中，留下了难看的疤痕，容貌也和当年有了些许改变。
可撞见她瞧我的眼神有些闪躲，我便知道，她也一眼认出来了我。
“你，你怎么在这？”
六年前，那个废旧工厂里，她从我身上爬起来时，那眼神足够我至今回味延憎。
我还来不及回想往事，就听病床上那个老女人像是疯了似的敲打起床边。
“死丫头怎么去了这么久，你真是不管你老娘的死活啊！”
齐霜的那句“妈”，像把刀一样扎进我心里，怎么，她怎么会叫这两个人爸妈，难道是？
2
四岁时，我爸妈便离了婚，我妈辞了工作，开了家彩票店。
位置选的很特殊，就开在我爸厂区的正对面，一到发薪水的日子，彩票店里便排满了人。
我爸妈离婚的原因，起初我是不知道的，直到有一天我爸喝醉了酒冲进来打我，拉住她的那个女人，和我妈在店门口产生了争执。
我才得知，那个女人跟我爸，偷偷在外面生过一个孩子。有天我妈闹上了门，扭打之间院子里的孩子，莫名的丢了。
我爸跟我妈离了婚，快速跟那个女人在一起，竟然大言不惭的说要赔个孩子给她。
初二那年，我妈出了车祸，我爸带着这个继母，住进了我妈的房子里，美其名曰要作为监护人，照顾我长大。
我高二辍学那年同我爸闹的很不愉快，那时候我还未成年，就从小舅手里接回了我妈盘下的彩票店，一开就是十年。
我便是在二十七岁那年，遇到了齐霜。
“每次都来买这么多，怎么，遇着有钱的干爹了？”
不过两三回，就算是和她熟络了起来，她在隔壁的足浴城里做代办领班，听说收入相当可观。
“切，干爹的钱哪是这么好花的，我花的是亲爹的钱！”
她不过二十出头的样貌，短发，细腰，眉眼含笑让人觉得怪好看的。
我倒是见惯了想发财的那些个人，在打牌赢钱后疯狂来买彩票的样子。
可齐霜是个特别的，她每次来都是固定买一百块的机打彩票，固定的一组号码，从未变过。
3
这条街有许多夜宵店，我的彩票店常常会开到两三点，生意入夜倒还意外的不错，偶尔还会有熟客来我这开一桌牌局给我抽点台钱。
我的继母柳言梅是个赌鬼，经常半夜闹到我的店里索要些零钱，少则五六十，多则四五百。
但凡有一丝不顺心，便会破口大骂养了我这么个没有良心的东西。
我不是怕她骂我，只是这条街上老街坊多，每每她提到我妈设计拐跑了她的孩子，总能哭得惊天动地。
这件事上，我理亏，倒是被我爸和我这个继母，坑了不知多少钱。
唯一一次她没有得逞，便是我遇上了齐霜捂着打破的头，满脸是血的倒在我的店门口。
“要闹你自己闹，没工夫管你，店我今天关了，这姑娘我要送她去医院！”
120来的时候，我把齐霜紧紧护在身下，我不知道她又招惹到了谁，只知道这样的桥段，三不五时发生，她工作的地方总会出现那么几个泼妇。
“侃哥，一会记得帮我回去出张彩票，号码你知道的。”
急诊室里，齐霜醒来的第一句话让我意外，都这样了，她竟然惦记的还是彩票。
我把她的身份证件从怀里掏出来，塞回她随身的钱包里，刚才入院登记时我摸出来用了用。
余光瞄到身份证上的那串数字，我笑了起来。
“哟，我们齐大美女，拿生日当幸运数字买彩票玩呢？”
她白了我一眼，没再说话。
4
可我出门买个水的功夫，回到急诊留观病床时，她竟不知道去了哪里。
我沿着急诊病房出门的路线一路找着，就瞧见她站在一块护士值班表前，直愣愣的发呆。
“嘿，瞧什么呢？你这头刚处理好，医生说了今晚别乱跑。”
她收回了目光定了定神："来看看，我妹妹。"
她什么时候有个当护士的妹妹了？之前闲聊的时候不是跟我说是个孤儿来着吗？
“你怎么不早说你有个妹妹在这样好的医院当护士啊，那以后要是有个什么需求，我可得找你帮忙！”
我拧开一瓶水，给她递过去，瞧见她咬着的嘴角，已经起了皮。
她恢复了如常的笑容，扭头叹了口气。
“是啊，这样好的医院，这样好的工作，大概不配跟我这样的人成为姐妹吧！”
我递水过去时，瞧见她手里拽着张彩票票根，这医院附近的彩票站，想必她是刚才去过了。
“侃哥，你别多想，我还是会照顾你生意的，今日水逆，赶在十二点前买张彩票转转运，冲冲喜！”
“要不，你把那工作辞了吧，来我店里帮忙。”
我这话，说的倒没什么底气。只是听说她那，赚的挺多的，而我的彩票店，一直想顾个人看着，能有时间让我出门转转，自然是给不起高价，不过若是老板娘那就得另算了。
她眨眼看着我，似笑非笑的问：“哥，我那真是正经工作，不过是倒班累了些。再说了，我需要钱，很多很多钱。”
5
这话，我听得太多了，每一个来我店里买彩票的人，谁没有一个发财梦呢？
我妈走的时候，给我留了一笔钱，不多不少整整二十五万。
我打小是长在这个彩票店里的，经手了十年我都没想明白，我妈是如何攒出那一套房子钱，还有这二十五万的。
如今我住在店里，甚少回家，这十年来也不过只攒出了一台二手旧车和三万存款而已。
白日里的继母柳言梅又是别的一番嘴脸，偶尔会带上一个姑娘到我店里坐坐，吩咐我去买点水果零食。
“这是我儿子崔侃，你瞧瞧是不是跟阿姨说的一样，一表人才的，阿姨可不骗你，虽说咱们阿侃啊以前念书不行，但是有本事挣钱啊，身上不得有个四五十万，你们年轻人要多接触，好好把握！”
她的眉眼我厌恶极了，也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一些歪瓜裂枣的小姑娘，一上来就喊着说买些精贵物件。
我那个老爹是个没长进的，在家里的话语权不高，但是依旧惦记着我手里这三瓜两枣，非要喊着等我结婚了搬回家里住。
“你爹妈期盼你能成个家，倒也是不错的，哪像我没爹没妈，有个念叨的都没有。”
齐霜长得漂亮，最重要的是她毫不掩饰自己的工作，每每都能成功从我店里，帮我赶走那些个心思不单纯的姑娘们。
我叼着烟，如常一般给她打了几注彩票，号码还是那串老号码，这是我们之间说好的酬谢。
“你要是有个这么吸血的爹妈，怕是恨不得早离家出走了。”
“侃哥，忙着呢？”
我抬头，瞧见一个消失了快一年的老朋友徐则梁。
齐霜离开的时候，他的眼睛还在她身后跟着打转。
“哟，你还知道回来，我以为你死外头了！”
我拉开抽屉，给他丢了一包烟。
和我一同长大的人不多，这徐则梁算是一个，以前还住在我家楼上，做了几年的邻居。
他妈是这街上有名的长舌妇，当年关于我妈设计拐走那柳言梅两岁孩子的流言，就是出自于他妈的嘴里。
“你这说的，我不是忙吗？再说了你的事，我可上着心呢，那个孩子的事，跟着人在呢！”
人心大抵都没有那么良善，我从口袋里，掏出一千块钱递给他，细细算来，这些年来拜托他表舅的关系，来找这个丢失的孩子，倒是也花费了我不少钱。
“要不怎么说侃爷你大气呢，一个孩子你爹妈都不惦记了，你记着这么久！”
“惦记？呵，我惦记着早日找到，然后让老头子带着那女人给我滚出家去，别仗着什么说就我一个独子，得给他们养老送终！”
6
是啊，这么多年来，我最大的心愿，确实是找到这个孩子。
一是我亲妈临走前，这个传言成了她的一道心病，二是眼下老爷子身体不好，眼看那柳言梅打上了我妈那套房子的主意，把她赶走，势必得找到她的亲生女儿。
一年前这徐则梁给我的消息，是疑似找到了几个跟我提供的信息相仿的人，需要去确认一下。
那孩子当年可是正儿八经的私生子，连户口都没上就莫名走失了，如今找了这么些年，也算是勉强有了些头绪。
“哥，怎么着，我带来这么好的消息，不请我出去潇洒一回，我要是没看错，刚才那姑娘，是隔壁那养生会所的吧？”
这家会所开了四五年，我却一次都没进去过，之前是听说那消费太贵，而后是因为认识了齐霜。
“你来，我给你报个VIP折扣。”
她总是那样说，可是我却有些不好意思，毕竟关于她的传闻，我还是听了好一些的。
拗不过徐则梁，我还是应了他的愿。
“两位先生第一次来？”
递上消费套餐册子的领班笑盈盈的，丝毫没有一点瞧不起人的样子。
“对哦，有什么推荐吗？”
徐则梁来了兴致，把上面的肩颈按摩，足疗头疗都点了一遍。
我像是想起来什么，从钱包里掏出一张卡问。
“这，是这里可以打折吗？”
“哎哟，看不出来啊，先生瞧着面生，还是个贵客，这是我们这里的至尊VIP，消费五折，提供免费自助酒水，您看看想喝什么？”
那领班的话让我有些诧异，齐霜随手递给我的一张卡，竟然是这里的至尊VIP？
徐则梁像是得了便宜，瞬间笑了出来。
“哟，侃爷看不出啊，你还是这里的至尊VIP呢！”
7
我是坐不住的，一来肚子有些不舒服，二来是徐则梁的项目点的太多了，我压根不感兴趣，只想早点回去。
“那个，兄弟我出门透透气，看一下有没有老主顾找我，你等我回来。”
丢下他出门的时候，这层的转角前我听到了吵闹声，下意识的停下了脚步。
自从掏出那张卡，领班把我们领到了这一层更豪华的楼层，我倒是第一次听到屋外有声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