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5年,解放军首次评定军衔。
而第十六军军长尹先炳,被授予“大校”军衔。
尹先炳曾是“朱德警卫团”的传奇团长,也曾是枪林弹雨中威风八面的悍将。
可到了授衔,70位首任军长中,唯独他没能挂上将星。
再翻履历,1950年尹先炳已是二野五兵团副司令员,按理,副兵团级,军衔至少是中将。
可最终评定,仅为大校,相当于正师职,硬生生降了整整五级。
尹先炳,到底是何来头?有何战功?又为何被降级授衔呢?
黑水河一仗崭露头角尹先炳,1915年出生于湖北汉川县。
1930年,年仅十五岁的他加入红军,从此踏上漫漫征途。

土地革命战争岁月,他在红四方面军一路摸爬滚打,从最底层排长做起,到连长、营长,战事虽频,却籍籍无名。
转眼到了1937年,抗战爆发,八路军总部特务团组建,尹先炳担任团长。
此团又名“朱德警卫团”,兵员雄厚,实力强劲。
尹先炳曾回忆,他上任伊始,这支精锐部队即采取“三三制”结构,下辖三个步兵营,共九个步兵连,还有三个直属连队,以及每营各配属一个机枪排,总兵力高达两千三百余人。
八年抗战,枪声不断,炮火纷飞。
尹先炳率领着特务团,追随八路军前总指挥部,驰骋华北各大战场。
大大小小的战役中,这支部队肩负总部保卫重任,执行外围警戒任务,还兼顾发展壮大地方武装。
华北大地上那次著名的反“九路围攻”,他们严阵以待;名垂军史的黄崖洞保卫战,他们殊死坚守。
这些鏖战,铸就了尹先炳在华北地区赫赫有名的军事实力和威望。

而真正让他名声鹊起的,则是1940年元氏黑水河之战。
黑水河位于河北元氏境内,是一条季节性河流,平时枯水无流,沟壑错综,河床深浅不一,易守难攻。
1940年3月,日本军队派出一支士官训练队,气焰嚣张,试图深入根据地腹地。
尹先炳迅速调遣冀西游击总队与元氏县独立营,于黑水河设伏。
战斗当天清晨,各路人马严阵以待,气氛紧绷。
上午十时许,日军踏入伏击圈,枪声突响,战火瞬间蔓延,日军顿陷混乱。
两军激烈交火,双方展开殊死搏杀,战斗一度胶着难解,喊杀声惊天动地。
尹先炳沉着冷静,下令稳扎稳打,步步压迫敌方退路。
直至下午时分,日军残部被逼进狭窄的河滩,四面受困,拒绝投降,负隅顽抗。

尹先炳果断下令使用火攻,烈焰顿起,硝烟漫天,日军士官训练队的六十余名尉官、军士顷刻被彻底歼灭。
据当年目睹此役的村民回忆,激烈的枪炮声从上午持续至傍晚六时,战况异常惨烈。
此役结束,共歼灭日伪军两百余名,其中日军官兵便逾百人,更缴获山炮一门、轻机枪三挺,生俘敌军三名。
黑水河战斗打得惊心动魄、一波三折。
最初,日军气焰嚣张,队形严整向我根据地扑来。
八路军先打一阵,随后迅速后撤,引诱敌军深入黑水河滩。河床宽阔,两侧高地密布,便于设伏。
果然,敌人中计。
待其深入,两岸伏兵骤起,将日军截成数段,各个击破。
敌方阵脚大乱,伤亡惨重,仅剩60名尉官和军士,仓皇退守河西岸的仙姑庙,妄图负隅顽抗。
仙姑庙位于河西大沟之畔,高墙青砖,坚固如堡垒。

庙前一大片平坦空地,无遮无掩,毫无接近可能。
敌人将两挺机关枪架在庙门前,密集火力交叉扫射。
我方数次组织冲锋,但每一次冲到半途,战士们就成片倒下,阵亡惨烈。
尹先炳目睹现场,深感焦急愤怒。
他明白,敌人若不尽快全歼,日军援兵必定赶到,到时前功尽弃。
这些日军并非普通士兵,一旦逃脱回去,将成为更加凶狠的指挥官,后患无穷。
然而,我方武器弹药极度短缺,别说大炮重武器,步枪子弹都屈指可数。
这仗,拖不得。
尹先炳当机立断,下令火攻。

战士们迅速抱来柴草,堆积于庙墙之下,点火焚烧,火焰升腾,浓烟滚滚,瞬间吞没了整个庙宇。
庙内日军嚎叫挣扎,却再无一人能逃出生天。
战斗刚刚结束,敌机便呼啸而至,俯冲扫射,试图报复。
我军迅速展开防空,机枪步枪齐射,密集子弹直扑长空。
很快,一架敌机在杨家寨南山冒出黑烟,凌空爆炸,其余飞机惊恐折返。
黑水河围歼之战,以八路军的胜利告终。
这是冀西地区地方武装的首次重大胜利,129师和晋冀豫纵队专门通电嘉奖。
尹先炳以其精准、灵活、果敢的作战指挥,受到刘伯承师长的特别称赞。
第十六军首任军长1949年2月19日,中央军委一道命令,正式宣告中国人民解放军第十六军诞生。
部队以中原野战军第一纵队为骨干,加豫皖军区独立旅组建。

尹先炳,这位原一纵副司令员,担任首任军长。
尹先炳指挥作战,以一个“狠”字闻名全军。
他不吃不睡,不歇不息,仿佛体内有股永远用不完的劲。
部队上下都知道,只要尹军长还没达成目标,那谁也别想停下来喘口气。
1949年4月,渡江战役拉开大幕,十六军负责突破安庆渡口。
尹先炳亲赴前线,日夜操劳,部署渡江细节整整七天七夜。战士们轮换休息,他却通宵达旦盯着江面,生怕遗漏半点差错。
登陆任务完成后,尹先炳坐第二批船登上南岸。
此时,他已数天未眠,极度劳累,刚踏上岸便昏厥过去。
部队只得用担架抬着他前进。

他醒来时,战斗仍在继续。尹军长躺在担架上,一边听人念电报,一边迅速口述作战指令。部队因此毫无停顿,继续快速推进。
在指挥作战中,尹先炳从不惯用标准的军用指挥尺,他只喜铺开地图,用拇指、食指张开测量距离。
小拃一百二十里,大拃一百八十里。
跟着他的师长团长,私底下牢骚不断,直叹:“天不怕,地不怕,就怕尹军长一大拃。一大拃,就是一百八,乖乖隆嘀咚!”
1949年8月,十六军奉中央之命,开始向大西南进发。这一路,可不是简单的行军,千里险途,山高水急,困难重重。
尹先炳却毫不在意,手指每天依旧在地图上一拃接一拃,命令部队日夜前行。
从江西玉山出发,部队西行萍乡,参加衡宝大战,随后又急行军奔赴湖南宝庆,再翻高山峡谷,进入贵州,猛攻贵阳。
攻克贵阳后,毫不停歇,继续西进毕节,直指四川。一路风餐露宿,山路难行,尹军长的“拃”字令一刻不停。

到11月1日,十六军终于抵达洪江、黔阳一线,顺利完成“大包围、大迂回”任务。
至此,彻底斩断国民党军南逃西窜的所有通道,实现了大西南战略“大兜击”的宏伟目标。
1950年1月,尹先炳率十六军回师贵州,驻扎遵义。
同月,他兼任第五兵团和贵州军区副司令员,继续统领十六军。
1月12日,刘伯承召见尹先炳,专门谈贵州剿匪事宜。
刘伯承开门见山,直言:“剿匪要抓重点,不能五个指头按五个跳蚤,结果一个也按不住。”
后来尹先炳回忆,那时军中流行一种轻敌思想。
官兵们私下议论:“贵州这点土匪算啥?不过几只跳蚤,蹦不了多久。”
刘伯承的话,让尹先炳猛然警醒,意识到问题严重。

1950年6月,贵州军区发起瓮安、余庆、湄潭地区“铁壁合围”剿匪行动。
尹先炳精心部署,迅速动员。
部队在瓮、余、湄三县交界处布下层层封锁线,各个垭口派驻岗哨,各条渡口设立暗卡。
大网拉开,严防死守。
战斗持续二十余天,盘踞于此的匪首王福堂以下三千余人,全被消灭殆尽。
接着,贵州军区又发动数场清剿行动,次次凯旋。
据十六军老战士回忆,贵州剿匪期间,尹先炳日夜驻守在遵义城基路一栋二层小楼内。
卧室内陈设极简,一张桌,一张床,一部电话机,旁边一排无线电报话机整齐排开,共五部之多。

为了保密,电台呼叫时不用官衔姓名,全改用商人的口吻,称呼指挥员为“老板”。
尹军长排名第三,于是被称为“三老板”。
每逢激战时刻,小楼内的“三老板”声此起彼伏,络绎不绝。
久而久之,“三老板”成了尹先炳的代号,连他的子女也跟着喊起“三老板”。
多年后,尹先炳每每提到这段往事,总会忍俊不禁,朗声大笑。
55年被降级授衔1952年冬,寒意正浓。
尹先炳率领刚完成苏式机械化改装的十六军,正式踏上入朝参战的征途。

出发之前,毛主席亲自接见了尹先炳与政委陈云开。
那场谈话,尹先炳后来回忆得清清楚楚:毛主席要求十六军军部不仅要掌握陆军作战,更要学习海空协同知识,真正做到陆海空联合指挥。
同时强调,十六军的一切行动,必须直接向中央军委汇报。
此时的十六军,已不是当年的草鞋队伍。
这是中国军队中首支真正意义上的机械化合成军,不仅保留了红军出身的老主力,还增编了高炮师、铁道兵师,每个师下辖坦克团,火力装备之精良,在全军中独一无二。
入朝后,十六军被部署在朝鲜西海岸的战略机动位置,主要担负反空降、抗登陆作战任务。
尹先炳雄心万丈,曾谋划在全军防线中央发动一次大规模反击,步兵、炮兵、坦克协同突进,计划将战线前推二十公里,直捣铁原机场,重挫美第八集团军的指挥中心。

一切筹备就绪,预案也已完成。
就在战役即将打响之际,志愿军副司令员杨得志一个电话打来:“敌人要签字了,我看你们就停下来吧,别打了!”
这一声“停”,让尹先炳满腔热血瞬间无处发泄。
他怒不可遏,将手中红蓝铅笔狠狠摔在桌上,怒骂道:“美国佬啷个总是跟老子作对!”
二野老战士黄继述曾回忆,尹先炳与王近山并称“二野双花”,都曾受到毛主席亲点表扬,也都因个人问题犯过相似的错误。
1955年首次授衔,尹先炳按战功与资历,原本拟定为中将。
然而,因为生活作风问题,被中央点名批评,最终被降为大校,成为解放军史上唯一一位有将军勋、却无将军军衔的人。

当时毛主席闻知尹先炳生活作风问题后,雷霆震怒,拍案而起。
1956年5月,尹先炳被开除党籍。
毛主席用最严厉的措施,向全军表明整肃纪律、绝不姑息的坚定态度。
1958年4月,尹先炳被调任解放军政治学院,先后担任物资保障部副部长、院务部副部长。
进入1980年代,随着局势变化,组织上再次考虑启用尹先炳。
在杨勇、苏振华等二野老同志的力荐下,总政治部拟定了任命他为北京军区副司令员的方案。尹先炳欣然同意,计划一个月后赴任。
然而,命运弄人。
1983年1月6日,杨勇与徐立清两位老战友先后在三〇一医院去世。
噩耗传来,尹先炳悲恸欲绝,当晚突发脑溢血,被紧急送医。
病情恶化,仅一个月后,2月10日,尹先炳溘然长逝,年仅六十八岁。
参考资料:尹先炳:无将军衔的首任军长
吴东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