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姑，这房子你早晚得给我吧，反正你也没人要，过户给我和欣欣，我们好好孝顺你就行了。”浩浩的话让我愣住了。
我抬头看着他，眼前这个二十出头的小伙子，穿得干净利落，脸上还带着点笑，仿佛刚才那句话是句玩笑，可我知道，他是认真的。
屋子里静得吓人，只有窗外风刮过树梢的声音。我低头看着桌上的饭菜，胃里像堵了块石头，一口都咽不下去。
“姑姑，你看这事儿……”浩浩还要说什么，他的女朋友欣欣却拉了拉他的胳膊，低声说：“算了，浩浩，别说了，姑姑可能觉得突然。”
我没抬头，手指轻轻捏着筷子，心里乱得很。
他们是我亲侄子和未来侄媳妇，我能说什么？
我今年四十五岁，单身了十七年。
丈夫林建辉是在我二十八岁那年走的。
他走得突然，没留下一句话，只留下一套房子和我。
这房子不大，两居室，一直是我们俩的“家”。
他走了以后，我一个人住在这里，日子虽然孤单，但也安稳。
这些年，我一直想着，等老了，靠着退休金和这房子，养养花，看看书，安安静静地过完下半辈子。
可现在，浩浩带着他女朋友来，说要用我的房子结婚。
不是借住。
是“过户”。
我的心像被针扎了一样，密密麻麻地疼。
浩浩是我哥林建成的儿子。
我哥嫂家条件差，浩浩从小我就带得多。
小时候他特别黏我，喊我“姑姑真好”，我那时候是真疼他，觉得侄子就是半个儿子。
可他长大后慢慢变了。
上学时吊儿郎当，不爱学习，和他爸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后来干脆不上学，早早出去混社会。
我心里着急，劝过很多次，可他根本听不进去。
去年，他谈了个女朋友，就是今天来的这个欣欣。
听说女方家里条件不错，可人家要求结婚必须有房。
我哥嫂愁得头发都白了，没少打电话跟我哭穷，说家里实在拿不出钱。
我知道他们的日子不好过，想着房子这么多年空着也没什么用，就答应浩浩可以用我的房子先结婚。
可我没想到，他们变本加厉，竟然还想让我直接把房子过户给他们。
“姑姑，你就当帮帮我吧！欣欣家里就这一个要求，你不给过户，这婚咱们结不成了。”浩浩说话的语气变得急了，带着点埋怨。
我抬起头，看着他那双眼睛，心里说不出的酸楚。
他是我看着长大的孩子，可现在，我却觉得他离我越来越远了。
“浩浩，房子我可以借给你们住，但过户的事，别提了。”
我的声音很轻，但语气却很坚决。
“姑姑！”浩浩的脸一下子涨红了，“你别忘了，你单身一辈子了，这房子早晚都是我的！”
我愣住了。
他这话像刀子一样扎进我心里，让我说不出话来。
浩浩见我不吭声，站起来拉着欣欣走了，走的时候摔门的声音震得窗玻璃都在响。
我坐在桌边，盯着那盘还没动过的红烧肉，眼泪一下子掉了下来。
没过多久，我哥的电话打来了。
“芳芳，你怎么就这么小气呢？浩浩可是咱家唯一的男丁！你又没孩子，房子不给他还能给谁？”
电话那头的声音带着责怪和不满，我听着只觉得心口发闷。
“哥，这房子是我和建辉一起买的，是他留给我的，你让我怎么给浩浩？”我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声音却有些发颤。
“建辉都走了这么多年了，你还留着房子干嘛？再说了，浩浩以后还得给你养老，他有房子才能结婚生子，你不给他房子，谁给你养老？”我哥的声音越来越大。
“我不用浩浩养老！”我忍不住吼了出来，眼泪却一下子涌了上来。
电话那头顿了顿，接着传来嫂子的声音：“芳芳，你也别说得那么绝情。你上个月生病的时候是谁跑去照顾你的？我请了好几天假，还搭了两百块钱租车过去！你这点感恩都没有？”
我听着嫂子的话，心里像被石头压着，喘不过气来。
是，她生病的时候确实照顾了我，可她是我的亲嫂子啊！
难道这点亲情也要拿来算账？
那天晚上，我坐在沙发上，眼泪一滴滴地往下掉。
我想到这些年，我每次回娘家，总是大包小包地提着东西，给哥嫂买衣服，给浩浩买玩具，逢年过节还给他压岁钱。
可现在，我生病了，他们的照顾却是有目的的。
我的心疼得厉害，像被刀割了一样。
就在这时候，刘辉的电话打了过来。
他是我的高中同学，这些年一直单身，对我表白过很多次。
我本来不想接，可手机响个不停，我只好接了。
“芳芳，你哭了？”
他的声音带着关心，隔着电话传过来，我的眼泪又忍不住掉了下来。
“没事，我就是有点累。”我咬着牙，不想跟他说太多。
可他却不依不饶：“是不是浩浩那事儿？芳芳，你听我一句劝，这房子你千万不能给他们！”
我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刘辉在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儿，然后突然说：“芳芳，咱们结婚吧。”
我愣住了，握着手机的手微微颤抖。
“辉子，你别开玩笑了。”我勉强笑了笑。
“我没开玩笑。我是真心想和你在一起。”他的声音很认真。
我心里一阵慌乱，脑子里乱成一团。
“芳芳，你一个人过了这么多年，是该为自己考虑一下了。”他说完这句话，就挂了电话。
我一个人坐在沙发上，回想起这些年一个人的日子，心里突然生出一股难以言说的孤独感。
第二天，我去了厂里。
小琴看到我眼睛红红的，拉着我问怎么回事。
我把事情简单跟她说了一遍，她听了直拍大腿：“芳芳，我早就说你哥嫂不是个东西！你得为自己打算啊，别再一味退让了！”
我点了点头，心里却还是说不出的乱。
那天晚上，我做了个梦。
梦里建辉站在窗边，冲我笑了笑，然后转身离开了。
我猛地醒过来，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
我知道，是该做个决定了。
一个月后，我和刘辉领了证。
婚礼很简单，只摆了几桌酒席。
婚礼那天，我哥嫂没来，浩浩也没来。
我心里虽然有些失落，但更多的是释然。
婚后，我和刘辉过得很平静。
他对我很好，家里大大小小的事都帮着操心。
我们还商量着，等日子再稳定些，就去领养一个孩子。
这一年，我的母亲搬到了我家住。
她的身体不好，嫂子对她也不好，我不忍心看她受委屈。
母亲住进来的那天，拉着我的手，眼泪直掉：“芳芳，是妈对不起你，这些年让你受委屈了。”
我摇了摇头，心里却特别踏实。
有了刘辉，有了母亲，我突然觉得，这个家不再那么冷清了。
去年中秋节，我哥突然打来了电话。
他说浩浩和欣欣离婚了，想搬回我家住。
我听了只是淡淡地回了一句：“我这房子不大，刚好够我们住，你们还是另找地方吧。”
挂了电话，我站在窗边，望着天上的月亮，心里一片平静。
这一次，我终于为自己活了一次。
窗外的风轻轻吹过，月光洒满了房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