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段时间,时常在梦中见到母亲,醒后的梦大多都是碎片的记忆,但心中久久不能平静,想着想着,泪水不禁滑落,心中充满对母亲的怀念。
前天我给哥哥讲起此事,是不是母亲想告诉我什么?哥哥说:“老宅基地盖上了新房,你在新房住了几晚上,肯定想到了母亲的点点滴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我也经常梦到”。
也许哥哥说得有道理。虽然母亲离开我几十年,但每次回到老家,都会勾起我的回忆,我也曾写过不少《怀念母亲》的文章,写到动情处,眼泪止不住的流下来,我想控制住情绪,但情感的闸门无力掌控,一张张模糊的画面在眼前游历。
也许是前段时间闲着没事,阅读了法国罗兰.巴尔特《哀痛的日记》,书中详细记录作者怀念母亲的情感。读着读着,让人思绪万千。很多描述都是我曾经的经历,只是没有用文字表达出来。我赞美他的文采,我欣赏他的佳作,我感叹他细腻的生活体验。当看到动情时,我也会一起激动,也是我想表达而无水平表达的心声。
世上最美丽的声音,那便是母亲的呼唤。当失去母亲那一刻,你的内心一定发生巨大变化,心灵在颤抖,脑子一片空白,失去方向感,魂魄被掏空。从此,你再也听不到那熟悉的声音。
1993年春节前,我收到家里发往部队的电报“母病危速回”。我知道母亲常年患病,身体一年不如一年。每次探亲回部队,简直心如刀绞。我不忍心离开母亲,因为母亲正需要儿子在身边照顾。可军人的责任不允许,照顾母亲的重担全落在哥嫂身上。要不是哥嫂无微不至的关心母亲,我早已成为无娘的孩子。几次要求转业都没有被批准。
收到电报后,心早已飞到母亲身边。看到病重的母亲,我责怪自己无能为力,我更责怪自己离家太远。也许是母亲一年没看到我的原因,当我站在母亲身边时,母亲用颤微的双手紧紧的拉住我,我明显感到母亲的手有气无力。
母亲问我:“你怎么没有穿军装啊?我喜欢看你穿军装和戴大盖帽的样子”。
我回答母亲:“我一会穿给你看。”其实母亲不想让我当兵,主要担心残酷的战争。说来也巧,多少年没有打仗,我当兵第四年的1979年初,中越自卫还击战打响。为了这场战争,母亲不知道偷偷的抹了多少眼泪。1979年8月,我第一次探亲回到家,母亲从头摸到脚,查看我全身是否健全。我笑着对母亲说:“我这不是好好的吗”?我三婶给我讲:“自你离开家,你妈不知道哭了多少,眼睛都哭坏了”。我幺妈说:“你们一起当兵的,有的早就回来了,你这一走就是四年,能不为你操心吗”?
这个春节是我36年来,最不舒服的一个春节,我和哥哥日夜守护在母亲床前。晚上我让哥哥去休息,哥哥让我去休息,其实我们都没有很好地休息。春节后,儿子面临上学,爱人也要回十堰上班。我虽然没有转业回地方,但儿子已经转学回十堰,在哪所学校还没有明确。
我回到十堰的第三天,爱人所在单位办公室接到电话,说我母亲已过世。由于当时交通不便,晚上根本没有办法回去,只能耐心等待第二天的班车。这天晚上我简直像疯了一样,恨自己没有守护在母亲身边,恨不能马上飞回老家,我恨时间过的太慢。天还没有亮,我早已等候在车站。
下午三点多钟,我到站下车。下车后就遇到同院子里的一位哥哥,他给我讲:你母亲病的很厉害,医生还在你们家里。
我一头雾水,电话不是说母亲昨天走了吗?
这位哥哥讲:“没错,昨天给你打电话也是真的,很多亲戚朋友都通知了,今天上午有两家还送来花圈火纸鞭炮,我在这里就是等你们说明情况。这也许是回光返照”。
我听到这里,心里舒服多了,是老天有眼,让母亲起死回生。我看到躺在床上的母亲,我叫母亲,母亲没反应。哥哥说母亲刚刚睡着,别打扰母亲。也许是母亲听到了我的呼唤,想伸手拉我,可是没有力气,我拉着母亲的手,母亲想说什么但又说不出来。我小声地告诉母亲,好好休息。
哥哥一直在照顾母亲,十分辛苦,我想让哥哥去休息,我来照顾母亲。哥哥始终不肯,也根本无法入睡。累了困了就趴在母亲的床前打个盹,尤其是看到母亲被病痛折磨,我的心都碎了。母亲是一位坚强的人,与哮喘病抗争了几十年。我当兵临离开家的时候,母亲告诉我:“我的病根本无法治好,哥哥和你就是我活下来的勇气,你们在社会有立足之地,我心情好,病也好许多”。我知道这是母亲对我和哥哥的期望,希望我们好好做人。如果我们混得不好,就会加重病情。
病入膏肓的母亲,日渐加重,我心急如焚,但又无能为力,只能祈求奇迹的发生。1993年正月十七日病痛带走了母亲。虽然我有心理准备,但还是接受不了这个现实。哥哥告诉我,你在门前放一封鞭炮,我问为什么还要放炮呢?哥哥说:“这是一种习俗,是以鞭炮的方式告诉左邻右舍母亲驾鹤西去,他们听到鞭炮声,都会赶来帮忙”。
我的手在颤抖,试了几次也没有亮燃,天上的雪花在飘落。鞭炮响起,很快大院里的叔老伯爷陆陆续续赶到,协助处理后事。我除了痛哭,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能干什么?经过一系列操作,将母亲放入事先准备好的棺材里,也叫“入财”。我哭着不让帮忙的人将母亲抬走,我想多陪陪母亲,不仅眼睛可以看到母亲遗容,还可以拉着还有一丝温度的双手。他们看到我这样,也不忍心强行拉我离开。最后还是父亲发话了,我知道此时的父亲比我还痛苦,反而给我做工作,要求我接受现在。
说实话,虽然自己生在农村,长在农村,过去也经历过此事,但年龄尚小,只是旁观者,不知道也不了解丧事相关程序。当兵十几年也没经历此事,我唯一能做的就是伤心痛哭流泪。
安葬了母亲,我也要回到部队。这次离开家是最伤心的,每次探亲临走时,母亲不是准备这个吃的,那个用的。不是叮嘱这个,就是注意那个。站在房山头上目送,直到看不见背影。我知道母亲站在那里,但我不敢回头观望,我怕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延误归队时间。但这一次没有这个画面,以后也永远没有。
我乘坐的是长途客运班车,随着车子的摇晃,加上这十多天没有很好地休息,慢慢地进入梦香,并且在梦中放声大哭,我身边的乘客把我叫醒。我连忙道歉,觉得自己失态。
我记不清楚梦中放声大哭这是第几次?三十多年过去了,还时不时地梦中见到母亲,醒来后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越想越心酸,越想心越痛。当兵时无法在母亲身边尽孝,盼着早点转业回到母亲身边,但母亲身体不允许。剥夺了我回来尽孝的机会,仔细想想能不让人心痛吗?
2024.10.29十堰
☆ 作者简介:师利国,1957年出生,1976年入伍,1993年转业回湖北十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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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易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