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友洗剑建议我蹭蹭正在热映的《周处除三害》的热度,讲一讲历史上真实的周处。
我觉得这个建议不错,不蹭白不蹭,蹭了也白蹭,白蹭就蹭蹭。
我们讲讲《晋书》中的周处。
周处,是个名字,不是姓周的处长。他是义兴郡阳羡县人,就是今天的江苏宜兴人。老爹周鲂,是个猛男,打架也猛,打仗也猛,颇为孙权立过些大功,官至鄱阳太守,在这个位子上,干了十几年,死在任上(可参详拙文《》)。
到周处的儿子辈时,周家已经成为江东地区势力最大的家族,连东晋朝廷都颇有些忌惮,这个底子,应该周鲂给打下的。周鲂去世时,周处还小。周处遗传了老爹的好身板儿和爆脾气,青春期还没过,便已人高马大,家里有钱有势,又没有老爹管教,周处成长为一名最古惑的古惑仔,打遍家乡无敌手,不知道干了多少让人戳脊梁骨的事儿,被父老乡亲视为祸患。
周处成年之后,觉得天天这么混,实在没意思,就有了洗心革面的想法。
有一天,他见一个老汉跟那儿唉声叹气的,就问,今年大丰收,大家吃得饱穿得暖,你为什么却闷闷不乐呢?
老汉说,三害未除,怎么乐得起来!
周处问,啥意思?
老汉说,南山有猛虎,河中有蛟龙,再加上你,就是三害。
周处说,这算点儿啥啊,我去除此祸患。
周处于是进山,三下五除二,射杀了猛虎。然后跳入河中,与蛟龙搏斗。蛟龙或沉或浮,在河中游了数十里,周处就跟一创可贴似的,死死贴在蛟龙身上。就这么厮打了三天三夜,周处还没上岸。乡人们以为周处死了,都十分高兴,奔走相告,又是开Party,又是办堂会,整得比过年还热闹。
谁也没料到,周处真把蛟龙给杀了。他跳上岸来,发现乡人狂欢庆贺,并不是因为猛虎和蛟龙死了,而是庆祝他周处死了!一时间大为惭愧。
痛定思痛之后,周处决定去拜访江南最有名的名士,陆机、陆云兄弟,请他们指点迷津。陆家也是江东豪族,陆机、陆云的祖父,就是大名鼎鼎的陆逊。
周处到了陆家,陆机不在,但见到了陆云,他就把自己的遭遇和想法,跟陆云说了,感叹道:
我想重新做人,但是年龄一大把了,恐怕来不及了吧?
陆云说:
兄弟,朝闻道,夕死可矣!你的前途没问题,一个人,最怕没有志向,你只要树立了远大志向,还愁不能建立功名吗?
得到陆云的鼓励之后,周处后来的行为就很励志了,不但作了一身好学问,而且,修得一身好德行,言必信,信必果,立下为国尽忠的远大志向。
以上记录,《晋书》大约是从《世说新语》里抄来的,杀虎斩蛟的事儿,当然是子虚乌有的,但周处由放浪形骸到修身立志的人生经历,大约是可信的。
之后,周处步入仕途,到东吴末帝孙皓时代,做到了无难督。
无难督,是东吴设置的官职,统率一支“无难部队”,负责皇宫的安保工作,有时也派出去打仗。这说明,周处此时,已经入了皇帝孙皓的法眼,深得孙皓的信任。
公元280年,西晋平定东吴,晋军主帅王浑进入东吴首都建邺,打理东吴投降后的各项工作。有一次,王浑请吴国群臣喝酒,酒酣耳热之后,王浑说:
诸位,你们都是亡国之臣,你们难道内心不感到悲痛吗?
一句话噎得吴国群臣说不出话来。
这时,周处朗声道:
汉末分崩,三国鼎立,魏国灭于前,吴国亡于后,说到为国悲痛,魏臣应该排在我们吴臣前面吧!
公元265年,司马炎取魏而代之,建立晋朝。王浑出自太原王氏,他老爹王昶,做到魏朝司空,他有个堂兄叫王沈,背叛魏帝曹髦,向司马昭告密,导致曹髦被杀。老王家在魏朝混得风生水起,在晋朝更是做到顶级官僚世家。因此,听了周处的话,王浑不由老脸一红。
后来,周处到晋朝首都洛阳任职,打过仗,断过案,做过县太爷,官声一直不错。
再后来,有人推荐周处做了御史中丞。
这个岗位,做好了,对仕途大有裨益;做不好,那就惨了。
御史是专管弹劾、监察的朝廷干部,御史中丞就是御史的头儿。
以周处的性格,做了御史中丞,自然是眼里揉不得沙子,并且油盐不进,管你是皇亲国戚还是达官显贵,一切按法规制度来,该弹劾弹劾,该抓人抓人,该严判严判,于是,没过多久,他就把几乎所有朝臣都得罪了。
有一次,梁王司马肜(读如容)犯法。周处管你王爷不王爷的,立即弹劾,把司马肜那点儿破事儿,查了个底儿掉。
总体上看,司马肜是个比较窝囊的王爷,但窝囊的王爷也是王爷诶!于是,案子当然不了了之,但司马肜深深记住了周处。
正好,氐族首领齐万年造反,朝臣这下子逮住机会了,都说:
周处,是东吴名将周鲂的儿子,又忠诚,又能打,派他去平乱,一准儿成功。
于是,朝廷下令,让周处跟着安西将军夏侯骏西征。
齐万年听说周处来征讨自己,对手下说:
周处这个人,我很了解,他文武双全,如果让他当主帅,我大约打不过他。但是,他这回受制于人,我一定能活捉了他。
事情像是早就安排好了,朝廷任命梁王司马肜为征西大将军,都督关中诸军事,正是周处的顶头上司。
当时,齐万年手下有七万人,夏侯骏命周处率五千人进攻。
周处说:
我没有后援,就这么去打,一定失败。我是不在乎生死的,但是,这会让国家蒙羞诶。
夏侯骏想想也对,就没再坚持。
但是,司马肜不干啊,逼着周处出发。即将与齐万年决战时,周处的部队还没吃饭,司马肜却不断催促。
周处只好出战,从早上打到傍晚,斩敌万余。手下将士,弓弦也断了,箭也射完了,一个救兵也没有。左右劝周处退军,周处手握宝剑,说:
这是我为国尽忠之日,岂可后退!我为大臣,以身徇国,有何不可!
于是,力战而死。
西晋朝廷追赠周处为平西将军,七七八八还有其他一些赏赐。
后来,东晋建立之前,元帝司马睿做晋王时,专门着人表彰了周处,给了一个谥号:孝。
这个追谥,讲真,并不一定是对周处的认可,更有可能的是,周家在江东的势力很大,司马睿正打算登基做皇帝,需要周家的支持而已。
周处的命运,让人唏嘘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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