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马车在村口碾起尘土，西装革履的男人推门下车。蹲在墙根的老汉抬头骂道："这不是当年偷我家红薯的王强国吗？"谁能想到，这个开着宝马车的老板，二十年前还蹲在墙根啃冷馒头？
1994年霜降那天，我蹲在县城川菜馆门口啃冷馒头。兜里的钱被摸得精光，连回村的车票都买不起。满婶撺掇我来相亲，说女方是县城书店老板，模样周正就是脸上有块胎记。
"小英！"满婶嗓门像破锣，"这是我大侄子王强国，老实巴交的瓦匠！"
我抬头的瞬间差点噎住——那姑娘右脸爬着条黑紫色的"蜈蚣"，从颧骨蜿蜒到耳后。她穿着米黄色连衣裙，领口别着朵绢花，倒像是故意要把人往胎记上引。
"吃个饭吧。"我硬着头皮开口，心里盼着她赶紧拒绝。哪成想她点头答应，跟着我进了馆子。服务员递来菜单时，我手心沁出汗来，点了最便宜的粉蒸肉和紫菜汤。
"哥，您的钱..."小英突然开口。我这才发现裤兜被划了个大口子，脸红得能煮熟鸡蛋。她掏出皱巴巴的纸币，手指上沾着书店的油墨香："算我请你。"
回村路上，满婶用烟盒敲我后脑勺："你个憨货！头回见面就借钱，哪家姑娘敢嫁你？"我蹲在田埂上抽闷烟，突然想起小英说她爱吃泡洋姜。
三天后，我揣着自家腌的洋姜摸到书店。她正踮脚够书架顶层的书，碎花围裙被扯得紧绷。"我来！"我两步跨过去，木梯子在脚下吱呀作响。指尖相触的刹那，她耳尖红得能滴血。
那天傍晚，我们蹲在幼儿园门口看孩子玩跷跷板。她要坐石阶，我慌忙掏出报纸铺地："你裙子料子贵，弄脏可惜。"话出口就想抽自己耳光，她却噗嗤笑出声："你这人，实诚得叫人心疼。"
腊月廿四，我揣着借来的四千块彩礼上门。岳父抽着旱烟冷笑："要啥彩礼？赶紧把人领走。"小英躲在厨房剁饺子馅，案板咚咚响得人心慌。我攥紧兜里的钱，突然掏出全部塞给她："买对金耳环吧。"
"傻子。"她眼睛亮晶晶的，"这钱留着给咱妈抓药不好？"
婚后第三年，我从脚手架摔下来。昏迷前最后一眼，看见小英攥着我的手，指甲缝里渗出血丝。醒来时她趴在床边打盹，睫毛上还挂着泪珠。我轻轻擦去，她突然睁眼吼道："王强国！你敢死我就改嫁！"
厂子办起来那天，小英抱着账本直发愁。我把公章往她手里一塞："当年你不嫌我穷，现在我让你当老板娘。"她摸着胎记笑骂："就会哄人。"
如今岳父亲自给我泡茶，小姨子两口子在厂里管仓库。宝马车开进村子时，当年的媒婆追着车喊："小强啊，你可是捡到宝咯！"
老桂花树的影子爬上窗台，小英正在给孙子讲当年的故事。小丫头突然指着她的胎记问："奶奶，这是不是仙女做的记号呀？"
小英笑得眼睛弯成月牙，我却湿了眼眶。二十年前那个蹲在川菜馆门口的穷小子，怎么也想不到，命运会把最珍贵的礼物，藏在最不显眼的地方。
你说，到底是小英脸上的胎记重要，还是她藏在胎记下的真心更珍贵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