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丈夫从百丈高的悬崖峭壁摔下。
养了几日,下床就能健步如飞。
他被房梁砸中压断了肋骨,
三天后就能挑水砍柴。
后面,发生了越来越多的怪事,他却怎么也死不了、残不了。
反倒像变了个人,如色中饿鬼,对我夜夜痴缠。
1
诸葛壮三日前去深山采药,从悬崖峭壁摔下,粉身碎骨。
被抬回来时候,我已买好了棺材,就等他下葬完我就能觅良人。
可人还没下葬,他便睁了眼,给自己接好了血肉翻飞骨折的腿,像是什么事都没有,健步如飞。
他本厌恶我,婚后三年,对我非打即骂,日日数落,从来没好言好语对我笑过。
言语粗鲁,一开口就只会喊我贱妇,这三年,诸葛壮鲜少碰我,却常对我下重手。
可今日上午,他在家扫了地,喂了鸡,劈完院子里的柴,掀开锅盖,正温柔款款地朝我笑。
看着他对我笑,我吓的一机灵。
他连忙轻生问:“娘子,可有事?“
我摇摇头:“没有,吃饭吧。”
男人举起手,我下意识瑟缩。
我以为他又要打我。
与他洞房花烛那夜,他当众扇了我一巴掌,狠狠将我羞辱一番。
“心肠歹毒的贱人,你现在满意了?”
他钟情的人是我阿姊,可我却设计逼他娶我。
2
“娘子,就寝吧。”
男人侧身休憩。
呼吸很平稳,身材结实修长,如一座大山,却并不能让人觉得踏实。
后半夜,我咬破了嘴,不管不顾动了。
“娘子,怎么了?”
“你…你为什么不碰我了?”我鼓足了所有勇气。
“……”
男人的手很粗糙,沉默半晌,如我所意,抚上我的肩头。
“娘子,我在悬崖底下摔了头,记性不太好,我以前……是这样碰你的吗?”
“嗯。”我应声。
并不是。
战栗间,他捧住了我的脸,我才发觉原来他的唇是柔软的。
“疼吗?”我点点头。
“娘子,别哭。我定然待你好。”他用手指替我拭泪。
黑夜中,我的泪滚烫。
他的体温却极冷。
3
回来后他确实变了,诸葛壮向来不喜欢我触碰他。
可现在的他青天白日,将我揽怀,手伸进衣襟里。
酥酥麻麻的感觉升腾。
屋外的鸡进了屋,咯咯咯地叫。
眼前的人还是那张脸,可又不像他。
而今,男人的眼神中都没有对我有过半分愠怒嫌恶。
他贪恋我的体温。
我亦是渴慕与诸葛壮长长久久。
可柴价很低,日子过得极其艰难。
他便跟着工匠去镇上找体力活干。
他给有钱人家盖房,早出晚归,满身泥灰,肩膀被担子压出深深印痕。
却没抱怨过,还笑吟吟给我变出一双新鞋。
成婚三年,衣服破了,鞋脏了,他何时注意过?
三个月后,他奄奄一息被人抬回来。
镇上的人也跟着来了。
盖房的东家抹抹眼,道房梁松了,压断了我男人的肋骨。
诸葛壮死气沉沉地躺着,唇角还残留着血。
请来的两个郎中看了又看,最后摇了摇头。
“难啊,身体都冷了,准备后事吧。”
“怎么又出事了?这诸葛氏姐姐克父克母,她不会还克弟吧?”
门外,几个村人闲言碎语。
我充耳不闻。
杀了老母鸡,一勺一勺给丈夫喂鸡汤。
鸡汤和苦药,都喂不进去。
4
眼泪流干后,我被冷醒。
守在床边的我不知何时睡上了塌。
身后就是男人缠着布条的宽阔胸膛,他双臂揽着我,腿也压着我的小脚,闭着眼。
我一动,他就掀开眼皮。
他抿唇笑,将我搂紧。
“娘子,怎么哭成这样?为夫会心疼。”
他稍稍躺了两日,就开始不安分解我衣扣。
这房中事,他做得越发炉火纯青、熟练老套了。
我拍开他的手,又嗔又怒:“伤还没好,安分些,还要养个把月呢。”
“个把月?”娘子,我听你的,可是……”
他喉结一滚,目光幽幽,舔舔唇角。
明朗眉眼,凭空添了几分惑人妖冶。
在我惊疑目光下,男人渴慕盯着我的脸,解了裤头。
“为夫憋得难受。”
“娘子,你在找什么?”
和诸葛壮成婚三年,每每他与我行房,总要先喝醉。
再勉强操弄,故意喊我阿姊的小名。
阿姊也嫁了人,捎人传信,说需要一种百年珍稀的药材。
诸葛壮就是为了采那株药,从悬崖峭壁上摔死的。
如今,男人奇迹般活着,如铜墙铁壁,生龙活虎,房梁都砸不死。
还一反常态,精力旺盛,日日索取,如不知餍足的色中“恶鬼”。
“相公,天还没黑。”
我拦下男人的手,他的手每日都捂,却从没热过。
“为夫杂事都做好了,今日难得天气好,你舍得让我这么眼巴巴地等到天黑么?”他语气听着颇为委屈。
男人口中的天气好,并非晴日,而是沉沉阴天,瞧着似要下雨了。
我沉默不语。
忽然头晕目眩,全身都止不住地发抖,连站立都困难。
“你害怕?”
他错愕松开嘴,大手扶住我的肩头,“娘子…你别怕,我刚才是和你闹着玩的。”
“相公……你还记得我叫什么名字吗?”
“当然了,娘子你在说什么胡话?你叫巧云呀。”
男人眼中含着温情:“娘子,不要拒绝我,你是我最倾慕的心上人。”
5
今夜回来,他神秘兮兮让我把手伸进篮子,我半信半疑,却摸到了顺滑的布料。
是一件做工精细桃花云雾藕丝缎裙。
这种上好衣料,是富贵小姐穿的,我这十八年来,连出嫁时都不曾穿过。
“娘子,这粉裙你明日便穿罢?定然好看。”
男人袖里又变出一盒精致口脂,抹在我的唇上。
他眼睛亮了,一个文盲却文绉绉道:“这位貌美如花的仙子,今夜月色尚好,可要与在下共度良宵?”
我红了脸,他抱着我,乐呵呵往床上送。
门外响起敲门声,一道女子的病弱声传来。
“妹妹在家吗?我是殊春。”
林殊春是我阿姐。
母亲病逝,足足三年,我都没有见过她。
外头刮着冷风下着细雨。
有女子的轻唤,和婴孩低低的啼哭。
我全身一僵,还以为听错了。
门外又响起敲门声。
“诸葛壮,你在家吗?开开门。”
男人不久前还笑容满面的神色,微微一变。
我心咯噔一响。
还来不及反应,就见他从我身上起来,迟疑地看向门口。
“巧云……门外的人,可是你阿姊?”
林殊春只比我大一岁,是我亲姐。
她容貌秀美,从小到大,生得水灵,是出了名的美人。
可我和娘都不喜欢她。
爹为了救她溺亡。
在娘眼里,她是克父的灾星。
在我眼里,她年纪不比我大多少,却样样都比我好。
我喜欢少年时的诸葛壮。
他长得英俊,性格纯良,年少时我便一见倾心。
他却从来不看我,只喜欢我姐姐。
后来姐姐及笄,诸葛壮来求娶姐姐。
其余的年轻男子,踩烂门槛,无不是着迷她。
有人向我提亲,却是一些寒碜的歪瓜裂枣。
要不是娘当初疼我,我使了手段……
我就只能眼睁睁看着林殊春嫁给诸葛壮。
6
门被打开,雨夜,诸葛壮迎进了一个年轻女子。
女子浑身湿透,弱柳扶风,抱着一哭唧唧的婴孩。
“大壮哥,帮帮我……我只有投靠你们了。”
她紧抱着孩子,倏地恸哭。
三年不见,林殊春还是这副惹人怜爱的嘴脸,我从小看到大,一看就作呕。
可是我唆使娘,拆散了她和诸葛壮的良缘。
如愿以偿嫁给诸葛壮后,诸葛壮便萎靡不振,不求上进。
林殊春也和家里撕破了脸,跟着马夫私奔了。
母亲气极,郁郁而终。
无人再帮衬我,婚后面对丈夫冷脸与种种羞辱,我心生悔悟。
害人害己,很多事,我都做错了。
或许,我当初该放手,不该破坏他们的姻缘。
天下之大,我该找一个喜欢自己的良人才是。
可开弓没有回头箭,我就算错了,也只能硬着头皮摸黑走到底。
心存的愧疚感,在林殊春再度出现后,全然消散。
我和诸葛壮短暂温存出的感情,在她出现那一刻变得岌岌可危。
“你还回来干什么?就是因为你…爹娘都死了!你不是和哪个马夫私奔了吗?还回来干什么?”
女子脸色苍白如纸。
她看我一眼,转过头,望向诸葛壮,改了口,悲戚唤妹夫。
“妹夫,我男人死了,孩子病了,如今身无分文,若非万不得已,我不会打扰你和巧云。”
姐姐摇摇欲坠,似是体力不支。
男人面色复杂,变了又变,当着我的面,最终及时扶住女子纤弱的肩头。
“你干什么?我才是你的妻!”我嫉妒如狂。
7
那件藕粉新衣,我气恼地丢给了林殊春换洗。
男人刚收拾好偏房出来,看见我把衣服给了林殊春,眼神一黯。
他没有过来,只是领着女人孩子去了偏房安置。
隔壁传来林殊春带着哭腔诉说丈夫遭遇的不幸。
心口酸胀得厉害,像是泡了陈年酸梅汤。
这种感觉,似曾相识,未嫁人前,我也是无数次因为诸葛壮和林殊春亲近心生醋意。
深深吸了一口气,我没等他,独自睡觉。
不知等了多久。
男人脱衣上榻,大手将我一拢,完完全全搂在怀里。
“娘子。”
他看出我在装睡,偷偷来吻。
心烦意乱躲开他的嘴。
“娘子,你吃醋了?”他压低嗓音,竟然憋着笑意,还怪欣喜。
“……”
有病吗?
我气得胸口剧烈起伏。
男人抵住我,兴致勃勃,手越发不安分。
“能见娘子为我吃醋,是为夫几辈子的福气。”
他的嗓音有几分喑哑。
我不耐烦睁眼,对上了一双全然动情的眸。
情、欲并重。
昨夜过后,我气消了大半。
“妹妹,昨夜你和……妹夫…”
清晨,林殊春抱着孩子出屋吃粥。
一见到我,便连连咳嗽,比我还难为情。
“巧云。”
见我完全无视她。
昨夜?
哦,昨夜,我头一次扯着嗓子叫了一晚。
现在已经沙哑到说话困难了。
“昨夜你们动静太大,我一夜难眠。”
我笑了,我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大壮哥从前并非这样不知节制的人。”
清丽的女子满是怀念,见我目光警惕,她用帕子遮了遮鼻。
“妹夫倒是变了很多。”
“呵呵。”
林殊春闭了嘴,我们之间的气氛便像凝结了冰。
“妹夫呢?”良久,她又问。
男人去镇上做活了。
可我才不和她说。
8
今夜有些不同。
男人回来得很晚。
男人身上本就没暖意,如今深更半夜,披着冷冰冰的雨水回来,我有些心疼。
“相公,你怎么才回来?”
他闷闷进屋,我没注意,给他脱下外面的蓑衣。
“锅里的水和饭都还热着呢,要泡个澡吗?还是先吃饭?”
男人身材精瘦,我如往常般将温热的手心去暖他的胸膛。
“贱妇,你干什么?”
我突然被重重推开,后背磕上床沿。
“不要随便碰我,我最后一次警告你。”
他揉着眉心,转身出了门,往偏房走。
“殊春?殊春!竟真是你!”
昨夜,男人搂住我的余温仿若还在。
可现在,他进了偏房,看见林殊春后,喜极而泣。
巨大的恐惧袭来,我捂住眼睛,哑然失笑。
什么鬼。
对我好的丈夫,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