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单位里的实在人,很多时候都会有一个疑问,自己对很多业务工作处理起来得心应手,工作效率极高,面对一些困难的问题,也总是冲锋在前,替领导排忧解难,但最后在升迁的时候,却总是没有自己的份儿,这到底是什么原因呢?想不明白,也不理解,一度深深的困扰了我,让我长期处于负面情绪中,深陷其中而不能自拔,努力工作的目的,不就是为了更好的生活吗?直到看了西汉窦婴的经历,我才豁然开朗,和他相比,我还算是幸运的,不讲究立场的公正,就是我和窦婴犯的通病!
做事讲原则,能够守底线。表面上看是一句褒义词,实际上却不是那么回事,窦婴在整个窦氏家族里,算是个为数不多的能人了,当然窦氏家族里最有能力的人不是他,而是他的姑母窦太后。有能力是一回事,会做事又是另外一回事,窦婴就是个有能力却不太会办事的人,这集中体现在以下几件事里。
第一件事是立储风波。窦太后有两个儿子,一个女儿,老大是长公主刘嫖,老二是汉景帝刘启,小儿子就是梁王刘武。老人家都喜欢老小儿,窦太后也不例外,对梁王刘武十分疼爱,当然梁王刘武对自己的母亲也十分的孝顺。窦太后经常有意无意的在汉景帝刘启面前提出,你的儿子的太幼小,恐怕掌控不了诸侯,无法掌控最高权力,倒不如立刘武做储君,到时候把皇位传给你弟弟刘武,等你的孩子长大了之后,再让你弟弟还给他就行了。对于母亲的这种说辞,汉景帝刘启并不承诺,只是用微笑回应,皇权,最高的权力,交出去容易,收回来可就难了!
梁王刘武进京省亲的时候,家宴之上,窦太后借着酒兴,又把这件事提了出来,并让汉景帝刘启马上表态。刘启的表情很耐人寻味,他有些尴尬,也有些无奈,憋的没有办法,说:“让刘武做储君,这也没什么不行的,不过……”还没等汉景帝刘启继续说下去,窦太后立刻大声说:“窦婴,快把高祖留下的那坛酒拿过来,陛下金口玉言,已经答应了梁王做储君!”在场的所有人都十分错愕,尤其是汉景帝刘启的几位夫人,都皱起了眉头,却也是敢怒而不敢言,毕竟她们都是有希望成为皇后,儿子有希望成为太子的,窦太后的决策,断了他们所有人的出路。
“陛下,太后,请恕臣莽撞,高祖皇帝建立大汉以来,都是传子的,从来就没有过把皇位传给弟弟的做法,因此,陛下所说的话是违制的,可能是陛下喝多了酒,酒后戏言,请陛下收回成命!”窦婴说的话没有问题,高祖刘邦创立大汉以来,从来就没有过把皇位传给弟弟的先例,都是子承父业,哪怕是汉文帝刘恒踩着孝惠帝刘盈儿子的鲜血登上帝位,但他也是汉高祖的儿子之一。窦婴倒不完全是替汉景帝刘启解围的缘故,他只是认为这样做是违反祖制的,同时,他也不认同自己的姑母窦太后的做法!“对,对,对,朕是酒后失言,酒后食言!”汉景帝的头上出了一头的冷汗,今天这个难关如果不是窦婴,恐怕刘武就成了大汉的储君了。
窦婴这么做的结局十分凄惨,他直接被剥夺了进入后宫的资格,窦太后把窦婴从窦氏族谱中除名,再也不认他这个外甥。倒不是窦太后心胸狭窄,他推荐刘武做大汉的储君,不全是喜爱刘武的缘故,这里面还有更深层次的原因。这个原因就是汉景帝刘启也好,梁王刘武也罢,他们都是窦太后的儿子,他们做皇帝,窦太后所代表的窦氏家族的地位便会坚若磐石。而如果让汉景帝刘启的儿子继位,那么皇后一家就会抢班夺权,汉武帝刘彻的母亲王娡和舅舅田蚡,就是最好的例证。窦太后看到了这一层关系,汉景帝刘启考虑到了这一层关系,但窦婴未必想到这一层。
平定七王之乱后,梁王刘武在梁都睢阳阻击吴楚叛军,为周亚夫最终平定叛乱创造了条件,他建立的功业达到顶峰,于是又开始旧事重提,为自己谋求储君之位。窦婴还是一如既往的坚决反对,并鼓动了三朝老臣袁盎和太尉周亚夫,和自己一起面圣陈说厉害。刘武对窦婴恨之入骨,在手下的谋士羊胜,公孙诡的建议下,派刺客到京师,一口气杀掉了十几位大臣,其中就包括三朝老臣大名鼎鼎的袁盎。如果不是窦婴府上戒备森严,自己做事又小心谨慎的话,恐怕他也遭了毒手。“窦将军要小心啊!”这是袁盎临死前,对窦婴发出的忠告,窦婴立刻和周亚夫等人进宫面圣,揭发梁王刘武的罪行。
刘武彻底没有了争皇位的机会,这里面都窦婴功不可没,但在汉景帝眼里,他却并不是一个好的臣子。秉承正义之名,对梁王刘武穷追猛打,窦婴既没有站在汉景帝刘启一方,也不是帮助姑母窦太后,他这个人自视太高,驱动他行动的,并不仅仅是世人眼里单纯的利益,他同时也在维护自己心中所认同的正义!
第二件事是削藩。削藩是晁错的谋略,汉景帝刘启力推的国策,拿到朝堂上讨论之前,汉景帝就已经下定了决心,要强力推行。因此,尽管朝堂上有很多大臣公开反对,但汉景帝不为所动,因为他们攻击的对象不是汉景帝,而是朝错晁错,说晁错这个人居心叵测,离间皇帝和宗室诸侯们的骨肉之情!对于这些人的说辞,汉景帝刘启说:“今天言者无罪,大家都说说看,都说说!”
既然是都可以说,窦婴走了出来,开始和晁错展开了一次论战。“晁错大夫,您的削藩策我看了,有些问题想问下。”晁错笑着说:“请说!”窦婴说:“诸侯们做大目无皇帝,个个佣兵自重,在自己的兄弟为所欲为,这些事情一直存在。文皇帝并不是没有认识到这点,但先帝采取的办法是温水煮蛤蟆的办法,他为什么没有直接去削藩呢?那是因为诸侯们的势力还十分强大,万一他们勾连起来,就会对皇帝造成很大的威胁!因此,有些事情不能操之过急,急则生变!请问晁错大夫,你做好应变的准备了吗?”
晁错没有回答窦婴,现实情况是削藩策是有的,但应变的手段是没有的!窦婴接着说:“削藩这样的事情,一旦发起必定雷厉风行,上下协同,以雷霆万钧之势摧古拉朽,但这样做,会不会让一些原本不反对中央的诸侯,也哆哆不安,和那些图谋不轨的人联合起来,一起来反对朝廷呢?”汉景帝刘启问了一句关键的话,“你看当务之急是做什么呢?”窦婴没有藏着掖着,大声说:“当下应该上下一心,保证和诸侯们的关系,一起对付共同的敌人,对抗北方的匈奴!”大臣们纷纷随声附和道:“说的对呀!”汉景帝刘启皱了下眉,窦婴说的这些话没有错,但匈奴人毕竟是外患,真正威胁到自己统治的,却是这些宗室诸侯。
况且汉景帝刘启的身体不好,他要在自己有生之年,彻底解决诸侯们托大不服从中央指挥的问题。窦婴说的没什么错,只不过在当时当下,汉景帝刘启推行削藩已经是摆上钉钉的事情,所谓的拿出来让大家讨论,言者无罪都是假像,不过是想看看大家的态度,决定自己要重用哪些人。但窦婴的表现,让汉景帝刘启很失望,窦婴又开始了半隐的状态。如果说在立储风波中,窦婴坚定地站在了汉景帝刘启一边儿,获得了刘启信任的话。那么反对汉景帝刘启推行削藩,则让窦婴再次被打入了冷宫。
七王之乱爆发后,汉景帝刘启派人去请窦婴,但窦婴说自己身体有病,无法继续为朝廷效力。刘启没有办法,只好去求自己的老娘窦太后,太后出马一个顶俩。窦婴不仅出山,还推荐了袁盎和栾布等人,成为了最后平叛的关键。针对窦婴,汉景帝说出了自己的一番评价,“别人都是以威取信,而你窦婴却是以信取威!”窦婴的反应是嘴里连连说:“谢陛下!”汉景帝这么说可不是在夸他,而是说他窦婴目中无人,窦婴当然听得出汉景帝刘启话中的弦外之音,可他故意装听不懂。
当刘启准备给窦婴布置任务时,窦婴打断了汉景帝刘启的话,“陛下,你让我守洛阳,但你给我的兵力显然不足,因此,我想请陛下启用两个人,否则我万万不敢奉诏!”看到了吧,窦婴在关键时刻,跟领导要资源谈条件,这么做本身并没有什么错,但窦婴说话的方式,和对汉景帝的态度却有很大的问题。你这是逼着皇帝一定答应你的条件,否则你就摆起了谱儿,不听候调遣了!露拙藏巧这种事,很多人懂得道理,但是做不到!
第三件事是遗诏风波。汉景帝在位的时候,都窦婴一直得不到重用,除了七王之乱危机爆发,没有办法的时候,才会启用他来力挽狂澜,大多数时间里,窦婴都处在一个半隐的状态,根本无处发力。当大汉丞相之位出现空缺的时候,窦太后提窦婴谋取丞相之位,汉景帝说:“娘,不是我狭隘,窦婴这个人喜欢说大话,不够务实,没有办法服众,不能做丞相!”但汉景帝临终前,却一反常态,不仅单独召见了窦婴,还交给了他一份诏书。
“窦婴,你的能力,我是看得到的,你的忠心,我也是信得过的!”汉景帝刘启咳嗦了几声,窦婴没有做出任何回应,连个谢字也没有!“怎么如此谨慎小心,这不像你魏其侯啊!”窦婴还是沉默不语,汉景帝刘启只好继续说:“我这个身子恐怕是没办法治好了,如今太子年幼,身边急需要股肱之臣辅佐,卫绾他们都是放在台面上的明线,而你窦婴,是我放下的一条暗线,大家只看我不信用你,猜忌你,冷落你,把你边缘化,实际上那是我为了保护你,留下你这条暗线辅佐太子!你这个人说话尽管不中听,却是个很有能力的人!”
“陛下!您别说了,窦婴有罪!”跪在地上的窦婴,声音有些哽咽,“陛下,您要我怎么做?”汉景帝刘启,叫宦官拿来了一份诏书,亲自递到了窦婴的手里。“这是一份诏书,宫内已经做了备份,到时不可解的时候,你可以凭借这份诏书便宜行事!行剩生杀予夺之权!”窦婴这个时候,已经不是声音哽咽了,他的泪水忍不住流了下来,“陛下,罪臣一直错怪陛下了,认为您是要打压窦氏势力,才一直不重用我,原来这背后,还有如此良苦的用心呀!臣有罪,臣狭隘!”
“我可是从来没有把你当做外人呀!”汉景帝刘启意味深长的对窦婴说:“我们既是君臣,又是至亲,有什么不能说的,有什么不能包容的呢?你这个人我很清楚,朕故意疏远你,那是为了保护你!”窦婴连连叩头说:“臣定然不辜负陛下所托,为大汉江山,为刘氏天下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汉景帝刘启心里很清楚,他给窦婴诏书,就是为了牵制外戚,包括窦婴的窦氏和王娡、田蚡代表的王氏。当然对于窦婴来说,这份诏书可不是免死金牌,而是他的催命符。
第四件事是交友不慎。田蚡掌权后,魏其侯窦婴出了侯爵的名份外,基本上成为了路人,本来高朋满座的魏其侯府,变得冷冷清清,门堪罗雀了。窦婴倒没什么,但他的一个“好朋友”看不过去,要替他出头把横,这个人就是颍川豪强灌夫。窦婴认为灌夫和自己是真心想交,实际上灌夫也是个失意之人,结交窦婴不过是为了激扬声名罢了。田蚡是个彻头彻尾的小人,他看上了窦婴在城南的一块地,于是让仆人籍福去索要,而这个籍福还曾经是窦婴的门客,不久前才改头换面,背主求荣的奴才!你是不是欺人太甚了?
“魏其侯,您把城南那块地让出来吧,土地这东西,生不带来,死不带去,有什么舍不得的呢?”籍福还在哪儿吐沫星子横飞的夸夸其谈,结果被灌夫从他身后下手,打了一个耳光,“你们打狗还得看主人!”“我骂的就是田蚡这个王八蛋!”田蚡看着鼻青脸肿的籍福,对他说:“窦婴敢打你,太放肆了!”“不不不,不是魏其侯下的手,可恶的是那个灌夫!他完全不把您放下眼里!”“灌夫?就是那个在颍川横行不法的豪强?我看他是活得不耐烦了!”不久后,灌夫被下狱,田蚡一心要把他置于死地,窦婴四处活动,还是没办法替灌夫开脱,于是他在大殿上和田蚡展开了一场论战。
汉武帝看着精彩的表演,问大家怎么看?郑当时认为窦婴说的对,但田蚡咳嗦了几声后,他马上改变了态度,“田丞相说的有理,有理!”大多数臣公都倒向了田蚡,只有少数几个人支持窦婴,而韩安国则表示,这件事很复杂,只有汉武帝才能做出圣断。散朝后,田蚡抱怨道:“你这个老狐狸,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今天怎么和起稀泥来了?”韩安国看着怒气冲冲的田蚡,缓缓的说:“魏其侯这个人太耿直,你和他争个面红耳赤,完全必要!况且后来你们的话越说越直接,这不是自揭其短,给陛下打压您的机会吗?窦婴无所谓,他已经无权无势,可您就不同了,正是如日中天,就不担心陛下借机会把您也一起搞掉吗?”
听了韩安国的话,田蚡李激灵灵了一个冷战,他点了点头,“姜还是老的辣呀!你这个老滑头!”不久后,在太后王娡的“逼迫”下,窦婴也被下狱了,窦婴为了救灌夫,也为了救自己,只好拿出了汉景帝留给他的那份遗诏。但汉武帝看到这份诏书后,立刻让人去找大内的备份,听到没找到的汇报后,不禁叹了口气,随后问张汤说:“伪造诏书,是什么罪?”“是大不敬罪,本人腰斩弃市,诛九族!”“什么?诛九族?是不是太狠了点?”张汤没立刻说话,心里嘀咕:“狠不狠,还不是您一句话的事情,就看您想怎么办了。”
窦婴在临死前见到了汉武帝,窦婴对汉武帝说:“陛下,您能救我吗?我是被冤枉的!”汉武帝说:“表叔,不是我不近人情,你手里有这份诏书,不管它是不是真的,都没有那个皇帝能饶了你呀!”窦婴到了这个时候,才终于知道了汉景帝刘启当初给自己遗诏的目的,哪里是信任,分明是窦氏的催命符!“臣冤枉,先帝料到了一切,唯独没有料到陛下如此强大,根本不需要任何人的协助!虽有冤,却无悔,这就是命运!”
窦婴临死前,还被汉武帝刘彻利用了一把,不久后,田蚡病逝,田蚡搜刮的钱财进了国库,这下子打匈奴有钱了。而王太后王娡退居后宫,汉武帝则完全掌控了大汉的权力,“你这个逆子!”母亲王娡的骂声,被宫门关闭的声音阻隔,汉武帝刘彻真正成为了一代雄主,而窦婴则是汉武帝迈向巅峰的一块垫脚石!
一个人的历史,一家之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