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下午，我坐在育婴室的摇椅上，怀里抱着熟睡的女儿，窗外的梧桐叶正簌簌落下。老式闹钟滴答作响，提醒我距离要带珊珊去打疫苗还有一个小时。手机却在这时响起 - 是老公发来的消息：“票我都订好了，腊月二十七的，回老家过年。”
我盯着那条消息看了很久，直到屏幕暗下去。育婴室里飘着淡淡的奶香，混着消毒水的气味。珊珊在睡梦中砸吧了下小嘴，我轻轻擦去她嘴角的奶渍。
1隔着屏幕，我已经能想象到他那副笃定的样子。结婚三年，我太了解这个从小在宁波长大的男人了。 在他的认知里，过年就该全家团圆，这是天经地义的事 。可他永远不会考虑，带着一个9个月大的婴儿，横跨一千多公里回老家，对我们母女来说意味着什么。
回想起去年春节，当时我还怀着7个月的身孕。火车上24小时，我硬生生坐到腰酸背痛。到了他家，我连床都没有，只能跟他挤在沙发床上。婆婆嫌我睡得晚，每天早上6点就在客厅里磕瓜子，金属小勺敲击瓷碗的声音震得我头痛。
手机又亮了。这次是他打来的电话：“票不好买，你赶紧给我身份证号。”
“我不去。”我说得很平静，“珊珊才9个月，连年都不记得，回去有什么意义？”
2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他的声音陡然提高：“你什么意思？不想跟我回家？”
“对，我不想去。你要是执意要带珊珊回去，那我们干脆离婚。” 这句话脱口而出的时候，我自己都愣住了。但那一刻，我忽然意识到，我们之间的裂痕远比我想象的要深得多 。
珊珊被我们的声音惊醒了，开始哼哼唧唧地哭。我手忙脚乱地去冲奶粉，电话里传来他急促的呼吸声：“你再说一遍？”
我一边摇晃奶瓶一边说：“你听得很清楚。如果你觉得过年回老家比妻女的感受更重要，我们确实该好好想想以后的路怎么走。”
3接下来的几天，家里的气氛冷得像冰窖。他整晚整晚地加班，回来就把自己关在书房。我抱着珊珊站在书房门口，看着那扇紧闭的门，想起我们的婚礼誓言。
当时他说：“我会永远照顾你。”现在想来，那句话就像夏天的冰淇淋，再甜蜜也终究会化掉。
婆婆知道这事后，每天都在微信上轰炸我。“这么小的孩子，连爷爷奶奶的面都不让见，你这个当妈的也太狠心了吧？” 她永远不会明白，我不是不让见，我只是在保护我的孩子 。
直到昨天，他终于开口了：“我跟公司请了年假，这个周末就走。你，真的不跟我们去？”
我摇摇头，指了指阳台上那盆枯萎的茉莉：“你看，连花都知道什么季节该开，什么季节该休息。为什么你就不明白？”
4他收拾行李的时候，我就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给珊珊喂奶。电视里正播着2008年的春晚重播，那熟悉的旋律让我想起了自己的童年。
突然很想问问那个18岁的自己：如果知道爱情最后会变成一张往返车票的较量，你还会这么义无反顾吗？
珊珊的小手无意识地抓着我的睡衣，我低头看着她粉嘟嘟的小脸，心里五味杂陈。也许等她长大了，会问我为什么当初不愿意回爷爷奶奶家。到那时，我要告诉她：因为妈妈觉得，爱不是一定要待在一起，而是要在对的时间做对的事。
当他拖着行李箱站在门口时，我们谁都没说话。珊珊似乎感受到了什么，在我怀里扭来扭去，想要爸爸抱。他过来亲了亲女儿的脸蛋，眼圈有些发红。
门关上的那一刻，我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像是旧式挂钟的滴答声，一下一下，敲在心口最柔软的地方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