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盛意恨我,恨毒了我。
所以,他打断我双腿,改变我容貌,将我禁锢在小小的房间日夜折磨,只为将我改造成他过世的妹妹。
可当我真的被他彻底改造,成为那个他想要的模样——
他却变得更疯,跪我面前百般祈求,那个原来的我可以重新回来。
他在我耳边,一遍一遍地说着对我的爱,对我的悔。
可是,一切都来不及了。
1
何盛意回到家的时候,是深夜十一点,我听到声音的瞬间就从床上爬起来站到门口乖觉地替他脱衣服。
“哥哥,怎么回来的这么晚?”
他上下打量着我,我暗自心惊,只觉得没有什么是他不满意的才又抬起头来看他。
“你没喷香水。”
糟了!
还没等我辩解,他的巴掌就落下来,我颤抖着身子跪在他脚边。
“哥哥,我不是故意的,真的不是故意的。”
何盛意皱着眉头把我拎起来狠狠抵在墙边,“你就是故意的!你这样就不像阿欢了,阿欢最不会向我求饶。”
背后一阵剧痛,我实在害怕,眼泪无意识地落下来,又开始神志不清地争辩,“哥哥,明天我会记得的,会变成阿欢。”
“别用这张脸叫阿欢的名字!”
何盛意彻底暴怒,他撕碎了我的衣服,不顾别墅里其他佣人的眼光狠狠贯穿着我。
我又恍恍惚惚地想,何盛意就是在骗自己,他明明知道我不是何盛欢,哪有哥哥会和妹妹做爱呢?
身体实在是痛,我不敢再顶撞何盛意,只能小声地叫哥哥,希望他怜悯我一些。
但何盛意早就不会怜悯我了,早在多年前那个雨夜,何家三口全部丧生于车祸中时,他就只会冷冷地看着我,叫我杀人凶手。
我也会辩解,说我只是想叫他陪陪我,我们一起去山上看星星。
新闻说,那晚会有流星雨。
我有愿望要许。
要是早知道我们会在山里迷路,何家父母会带着阿欢去找我们,行驶在他们对面的货车会突然失控,我会一夜之间失去抚养我长大的养父母和陪伴我长大的妹妹……
我就会乖乖地睡在房间里,一步也不踏出。
或者再向前一点,在何家父母问我愿不愿意跟他们回家的时候我就应该干脆地拒绝,说我不愿意。
我看着窗外忽明忽暗的月光,只觉得今夜太过漫长,好像我的灵魂都已死去,只剩下肉体在挣扎。
漫长的夜总会过去,第二天何盛意出门之前站在我床前冰冷地说:“希望你今天不会犯错。”
我闭着眼睛没有回答,自从何家全家在车祸中丧命,我哪一天不是在犯错呢。
“阿意,是不是我死掉了你就不会这么痛苦了?”
我喃喃自语,何盛意早就出门去了,没人应我。
周姨敲响了我的门,“知晓,醒了吗?”
现在整个何家,只有周姨会叫我的名字,其他人都被何盛意换了个遍,只会叫我盛欢小姐。
“醒了,进来吧。”
周姨端着托盘进来,放在一边掀开我的被子查看我的伤势。
她叹了口气,“知晓,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我苍白着脸笑,“周姨,我也没有办法。”
一开始是反抗过的,在何盛意第一次要把我推进手术室的时候,我挣扎着尖叫:“何盛意!你疯了是不是!我怎么可能是阿欢!阿欢已经死了!”
换来的是一针冰冷的麻醉剂,我有意识的最后画面,就是何盛意站在我面前近乎残酷地笑。
他说:“睡吧,醒来你就不再是林知晓了。”
那是我第一次整容,整容之后的恢复期实在是难以忍受,我会给何盛意打电话。
“阿意……”
“叫我哥哥,阿欢。”
我倔强地不肯改口,“我不是何盛欢,阿意,我知道你伤心,但是我会陪着你的,你别再这样对我好不好?我害怕……”
何盛意在电话对面冷笑,他一字一顿地说:“我不会再相信你一个字!”
他是怪我,怪我为什么执意在那一夜叫他出门,怪我为什么执意要他陪我去看那夜的星星,甚至他怪自己为什么要答应我的邀请。
我声嘶力竭地辩解,说这只是意外!
他把我按在何家父母灵堂前让我重复一遍,我清楚地记得他当时的眼睛。
他颤抖着说:“林知晓,你对着我爸妈说,说这一切都跟你没关系,这一切都只是意外!”
“说你不带着我出门他们也要死在这一天!”
“你说啊!”
他像是一头狮子愤怒地想要把我撕碎,“说啊!”
我说不出话,无论是对上何家父母温柔的面容还是阿欢甜美的笑脸,再或者是何盛意扭曲的面庞。
我都说不出话。
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
我脱不得干系。
所以我缓缓地低下头,说都是我的错。
是我的错……
我愿意一辈子赎罪。
从那天起,何盛意恨我。
他一次次对着何盛欢的照片更改我的容貌,让我按照她的喜好生活,甚至会让我一遍遍看何盛欢的日记学着像她一样对他。
只要有一点不满意,动辄就是一顿打骂。
我默默忍受着,如果变成阿欢能让他开心一点,我就更努力一些。
但是何盛意怎么也不满意,我就也有了想要逃离的时刻,在实在觉得难以忍受的时候。
可午夜梦回,何盛意总是会做噩梦,他浑身颤抖崩溃地难以自抑。
他在梦中道歉,说他不该夜晚出门。
“爸爸,妈妈,能不能原谅我……”
我小心地拍着他,他睁开眼,那双还未完全清醒的眸中是跟白日完全不同的迷茫。
他会小声说:“阿欢,别离开我,你是我唯一的亲人了。”
他这时分辨不出我的灵魂,只能看见我的相貌。
我只能伏在他身上,说好。
“哥哥,我不离开你。”
阿意,全部都是我的错,你好好的活下去。
别再做噩梦了。
2
我不能出门,因为何盛意不让。
我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在房中画画,这时何盛欢的爱好,她曾梦想做一个画家。
我坐在她的房间里,仿佛还能看见她靠在我腿上懒洋洋地问:“知晓姐,你什么时候跟我哥结婚?”
见我不说话,她就爬起来指着我小声说:“别以为我不知道我哥跟你表白了!我们全家都知道。”
她得意洋洋地笑,“我妈说,一不小心给他养上童养媳了哈哈哈哈哈。”
何家在我八岁时在孤儿院收养了我,因为何盛意说,他第一次见我就想带我回家。
我至今都能记起他对我表白的那个夜晚,“晓晓,我想保护你,我能给你一个家。”
“你愿意跟我在一起吗?”
我说什么来着?
我说我愿意。
那是我最快乐的时光,再也回不去了。
“滴!”何盛意今晚回来得早,我没来得及站在门口迎接他。
“谁让你进阿欢的房间的!”
何盛意迈着步子就要往楼上走,我灵机一动对着他说:“哥哥,我在画画呢,你要看看吗?”
他顿在原地,过了许久脸上的表情才有了一丝松动,他像是陷入某种回忆,神情温和的不像话。
“阿欢画了什么?哥哥看看。”
我进屋端出了阿欢的画板,退后一步小心看着何盛意。
只是简单的一幅画儿,何盛欢擅长画画,我并不。
我甚至有些色弱。
“嗤,林知晓,你演技越来越差!”
何盛意狠厉地看着我,动作迅速地撕碎了那幅画,我怔愣地看着他,好像在他手中碎裂的不是画纸,是我。
“哥哥,我……”
“闭嘴!阿欢根本就不会画出这么难看的画!她擅长肖像,你只会画风景。”
他一步步逼近我,“为什么画那么多的鸟儿,你还想逃出去吗?还想去哪里?”
“你犯了那么重的罪!要留在我身边赎一辈子!”
他语气冰冷,“你哪儿也别想去。”
“你就是死!也得死在我身边!”
我拼命摇头,告诉自己眼前的人不是何盛意。
何盛意不会讲出这种话,第一次知道我色弱的时候何盛意牵住了我的手,他说:“晓晓,我会做你的眼睛。”
他带着我去海边,我们在浪花里打滚。
他温和地笑,“晓晓,海是蔚蓝色的,像是晶莹的蓝宝石。”
他说他早晚会买下来蓝宝石送给我,那是海的颜色。
我说不用。
“阿意,我知道海的颜色。”
“那是你看向我的眼睛。”
现在的何盛意已经不会再做我的眼睛,他把我关在阴暗的地下室,说让我好好反省。
黑暗之中每一秒钟都被拉得很长,我瑟缩在角落里一动也不敢动。
窗外似乎在打雷,我仿佛又回到了那个冰冷的雨夜。
我跌跌撞撞地爬到门口敲门,“阿意……阿意开开门,我好害怕……”
我真的害怕,窗外的雷声像是要冲破禁锢钻进我的大脑,我被追着避无可避,我想回到我的避风港,回到我爱人的港湾。
“咣当”一声,沉重的门被拉开,何盛意站在门口居高临下地看着我。
我上前去扯他的裤脚,“阿意,我好害怕,求求你放我出去,我不会再画画了,不会再画画了……”
我的眼泪流的凶,几乎分辨不出何盛意的眼神。
只能听到他说的话,“害怕?林知晓,你害怕吗?”
我慌乱地点头,“这里好黑,阿意,好黑啊……”
地下室里没有一丝光亮,只有听上去不能抵挡狂风的玻璃透着丝丝亮光,显得这里更加阴暗。
何盛意突然笑了,“我没有一天不活在这种黑暗里,林知晓,做错事的人要有一些惩罚。”
我的心狂乱地跳起来,“阿意……别走!阿意……别留我一个人!”
“求求你,别让我待在这里……”
我凄厉地恳求没有留住何盛意的脚步,他坚定地关上门,留给我的最后一句话是:“起码现在,你不该叫我阿意。”
我眼睁睁看着最后一丝光亮在眼前消失,终于忍无可忍地爆发出第一声尖叫。
“哥哥!哥哥!放我出去!”
“我知道错了……真的知道错了……”
不知道到底恳求了多久,直到手掌在门上变得血肉模糊,身体已经感觉不到痛楚,黑夜好像永远不会再亮起来。
门终于被打开,我趴在地上看着眼前的人。
不是何盛意,是周姨。
我小声地哭,“周姨,带我走……好不好?”
3
周姨在何家做了好多年管家,她说她照顾了何家长辈,自然也要照顾我们。
何家所有人都死了的那个夜晚,她流着泪抱着我,轻轻拍着我说:“阿意只是一时接受不了,他是好孩子,不会让你等太久的。”
何盛意一夜之间长大,身边豺狼虎豹众多,每个人都恨不得从他身上撕下一块肉来,他第一天进公司的时候,周姨对我说:“会好的,都会好的。”
何家没有长辈了,我只能相信周姨的话。
我每一天入睡前都想着,会好的,真的会好的。
可日子一天天过,我们都不好。
我说:“我想离开这里,求求你了,周姨。”
她将我从地下室拖了出来,替我处理了手掌上的伤。
我身上疼得厉害,不知道哪里的伤口还在痛,可能是心里。
“离开何家,你能去哪儿啊孩子?”周姨小心地问。
我没读完大学,又被何盛意扣着身份证,哪里也去不了。
可我再也不想回到黑暗的地下室,我抓紧周姨的手说:“去哪里都可以,只要不再留在这里。”
哪怕只有一丝希望,我也要试试。
周姨抿着唇说她会试一试。
自上次发过疯之后,何盛意安静了一段时间,他只会强迫我叫他哥哥,并不会再关着我让我反省。
我也尽量伏低做小,伪装成何盛欢,希望他对我放松警惕。
效果显著,何盛意甚至开始温柔地跟我讲话。
“阿欢,等哥哥忙完了这阵子带你出去玩怎么样?”
我小心地吞了吞口水,“好啊,哥哥说去哪我们就去哪儿。”
身边的人眼色晦暗不明,许久才笑了一声慢悠悠地开始折腾我。
直到天边露出鱼肚白,我才小心翼翼地从床上爬起来,何盛意已经睡熟了,我在他的水里放了助眠的药物。
周姨在门口等我。
她让我快走。
“去哪儿呢?”
冰冷的声音在我身后传来,我几乎是瞬间就拔腿向外跑去。
下一秒钟,齐刷刷的保镖就出现在我面前,我被迫停下脚步。
所有的灯光都亮起来,我避无可避。
何盛意站在门口挥着手,灯光太亮,显得他的脸色苍白,尽管如此他还是表现的胜券在握,因为他的手指中夹着一张火车票。
“怎么办呢?我不太喜欢龙城,阿欢,我们不能去那里旅游。”
他笑得灿烂,我却只觉得遍体生寒。
指尖的车票一寸寸被他碾碎,消失在晨间的寒风中。
“周姨,我对你不薄啊。”他笑着看向周姨。
“盛意,不能再这样了,知晓是个人啊,她不能再这么被折磨了。”
“盛意,你们一样痛苦啊!”周姨试着为我开脱,哪怕我们都知道希望渺茫。
“盛意,放过彼此吧!”
周姨是被人拖走的,这个为何家工作了一辈子的阿姨被我拖累了,莫大的愧疚淹没了我,我僵着身子一动不动。
“哥哥,别这么对周姨,她辛苦半辈子了。”我并没抬头,只是学着何盛欢的样子对他撒娇。
何盛意托起我的头,“林知晓,现在认错太晚了。”
很酷哭哭
为什么要这样?
好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