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妻子犹豫》
生日当天由辰送了我一份离婚协议。
「我得对我和她的孩子负责。」
看着里面的财产分割我不由皱起眉头。
由辰读出了我的意思，语气冷漠：
「你放心，只是走个形式，孩子一出生我们就复婚。」
看我还在犹豫，他略带嘲讽：
「反正我们也有不了孩子，你无痛当妈，不好吗？」
可我不想走形式，只想真离婚。
1
由辰面色沉重，手里拿了个文件袋。
他的神色让我不自觉坐直了身子。
「你能不能签了这份离婚协议？
「我得对我和她的孩子负责。」
他说得云淡风轻，可每一个字都像一把刀子狠狠扎在我的心脏。
既突然又冰冷。
我努力消化着他话语里的信息。
离婚、她、孩子？
可他全然不给我喘息的机会。
「她很难搞，如果我不离婚就总和我闹脾气，对孩子也不好。
「而且最近公司在筹备上市，我不能有任何负面消息。
「这么多年我也没要求过你什么，就当帮我个忙。」
他说得没错。
结婚五年，一直是我在要求他。
我要他休年假陪我，他就会订好旅游行程。
要他早点回家，他就再也不晚上应酬。
我看上什么，他就第一时间买来送我。
可这次他的请求就像山洪，把我瞬时吞噬。
等我极力平静下来后，他打开文件袋，朝我递来离婚协议。
行云流水的动作，冷漠又自然，就像和合作方签订合同一样。
我冷笑着接过，看到里面的财产分割后，不由皱起眉头。
由辰最值钱的是他的公司，是备受看好的新兴企业，最近正在筹备上市。
他名下房产和车不计其数，银行存款也不下九位数。
可协议里他给我的，只有他一直想卖没卖掉的那间小工厂。
由我出资开办，是他创业的开始。
我觉得很讽刺。
当初毕业工作时，为了筹钱给他创业，我接受了公司三年的外派。
三年里我后悔过、崩溃过。
但每次只要一想到他梦想实现的笑脸，我就有勇气克服。
这样陪他一路白手起家，如今到离婚了，现金和房产他什么都不打算给我。
他如同盯着猎物般观察着我。
看透我神色的意思后，他依旧冷漠：
「你放心，这只是走个形式。」
沉默了会儿又补充道：
「等我和她的孩子一出生，我们就复婚。」
我惊讶于他的算计，抬眸看他：「复婚？」
他用鼻子「嗯」了一声，又继续说：「我承诺过你，我的妻子只会是你一个。」
我被他的一番操作弄得恶心。
见我还在犹豫，他略带嘲讽：
「反正我们也有不了孩子，你无痛当妈，不好吗？」
我怔住了，心骤然扭作一团，下意识地生出对他的愧疚。
结婚这么多年，他一直知道我的痛处在哪。
他桌上的手机继续震动。
我们谈话的期间对方已经打来很多次。
但每次都被他挂断了。
我识趣地示意他接电话，拿了离婚协议准备回房间。
从他身边走过时，他拉住我的手腕：「不要误会，是秘书。」
我拂开了他的手，没有理会他的解释。
他的脸色沉了下去：
「你知道的，我一直很喜欢小孩子。
「可我们结婚五年了，该检查的都检查了，该努力的也都努力了。
「你的身体你自己也清楚。
「所以……这也不能全怪我。」
手机又重新震动起来，他不耐烦地接通。
对面秘书的语气有些紧张：「由总，蛋糕什么时候送进来？」
「什么蛋糕？」
「就是您太太的生日蛋糕。」
由辰每年都会让秘书在我生日当天去我老家，买我从小吃到大的生日蛋糕。
老式奶油蛋糕，已经很少人卖了。
我看了看手表。
我的生日已经过去了快一个小时。
以往由辰早让他拿蛋糕进来了。
关门的刹那，他猛一抬头，与我对视。
看来他是真的忘了。
2
回到房间后，还没等我缓过来，由辰妈妈打来了电话。
深呼吸几次后，我无奈接起。
「我求了个送子符，放在了你枕头底下，给我好好放着别搞坏了。」
我掀开枕头，一张黄符映入眼中。
我叹了口气，开口：
「妈，你不是答应我不随便进我们房间吗？」
她激动起来：「那是我儿子家，我凭什么不能进？」
接着诉苦般说她这些年找了多少神医，翻山越岭给我找偏方。
明里暗里都在数落我，害她为了抱个孙子那么辛苦。
我的太阳穴开始突突突地疼。
「不劳您费心了，我和由辰要离婚了。」
我直接挂断了电话。
不到五分钟她又打了过来。
语气里是藏不住的雀跃。
「我听我儿子说了，我有孙子了。」
又命令我：「你最好识趣，给我马上签了协议，和我儿子离婚。
「别想玩什么花招，万一我孙子有什么好歹，我不会放过你。」
她尖锐的语调让我十分不适。
急促地咳了几声后她又开始抱怨：
「要不是娶了你，我怎么可能现在才抱上孙子。」
我不想再听她咄咄逼人，又把电话挂了。
缓了会儿，我从床上爬起来。
从床头柜最底下拿出一个文件袋。
看着里面一周前的体检报告，我苦笑起来。
我能玩什么花招呢？
自从三年前医院诊断我很难怀孕后，由辰他妈妈就像变了个人。
她神神叨叨地在我还没起床时，往我身上撒红枣花生。
带着我去偏僻的村里找所谓的神医，给我喝不知道是什么的符水。
为了让我专心备孕，还去我公司撒泼打滚，让我不得不辞职回家。
我身心俱疲，压力真的很大。
也和由辰提了很多次，希望他劝劝他妈妈，给我们些私人空间。
可他总是淡淡来句：「我妈年纪大了，想抱孙子很正常，你多体谅下她。
「况且你不就备个孕吗？家里什么都不需要你做，能有什么压力？」
我们并不经常吵架，可只要一说起孩子的事。
他的神色和语气总让我觉得是我对不起他们，对不起由家。
我只能一次次妥协。
3
平静下来后，我打通了徐律的电话。
「终于等到他提离婚了？」
「嗯。」
「恭喜恭喜，你要的离婚协议我已经拟好了，明早给你送来。
「只要你能让他签，我保证他一分钱都带不走。」
徐律是著名的离婚律师，也是我的好友，我很信任她。
挂断电话后，我躺在床上，如释重负。
等了多久呢？不过等了一周而已。
一周前，我去做了个全身检查。
拿到医院体检报告时，报告显示我身体并无异常。
医生也说我并不存在难怀孕的情况。
之前很有可能是误诊了。
我兴奋地回家，想告诉由辰这个好消息。
他人在浴室，手机放在床头柜。
不停的消息震动声让我拿起了他的手机。
手机一直弹出消息通知。
【我怀孕了，你到底什么时候和苏熙提离婚？】
我的心「咯噔」了一下。
做好心理准备后我打开了他的手机。
他的手机录了我的指纹，可我还是第一次对他查岗。
他有微信分身，里面是我从不知道的小号。
只有一个好友，两人是卡通情侣头像。
聊天记录被删得一干二净。
对面不停给由辰发消息。
【你说过会给我和孩子名分的。
【你要是不离婚，就别想让孩子顺利生下来。
【你说话啊，平时在床上不是挺能说嘛！】
浴室里由辰洗澡的水声和手机不停的震动声一起夹击着我。
我整个身子控制不住地颤抖。
一直没有收到回复后，她发来语音。
语气娇嗔：「对不起嘛，我不该逼你。
「可人家就是会担心嘛。
「你说最爱的人是我，是不是骗我的？」
我突感一阵反胃。
标为未读后把手机放回原位。
对面打来了语音电话，但我已经顾不上了。
我推开从浴室出来的由辰，跑去里面干呕起来。
余光中我看到他拿起手机出了房门。
声音极低却带着愤怒：「我说过在家不要给我打电话。」
不知过了多久，他端来一杯温水。
拍了拍躺在床上的我。
「不舒服吗？我扶你起来，喝点水。」
我甩开他的手，他顺势贴了过来。
我使出全身的力气才把他推开。
「由辰，你的手机太吵了，你去客房睡吧。」
从进来开始，他的手机消息声就没停过。
「最近公司有点忙，对不起。」
说完他拿着手机出去了。
在那天我就知道了，他一直筹划着和我离婚。
可即使做好了心理准备。
真正发生时，心还是被揪扯般疼痛。
房门的把手被拧了几下。
开不了后由辰敲了敲门。
「熙熙，开开门。
「我给你带了你最喜欢的蛋糕。」
见我迟迟没有回应，敲门声停了下来。
门外由辰声音疲惫：「我也是没有办法。」
4
第二天一大早我被暴力的捶门声惊醒。
熟悉的尖锐声：「方熙，开门。」
我打开被反锁的房门。
由辰的妈妈一把把我推开，什么也不说就直冲我的床。
她把我乳白色的床上用品全部扔到地上。
还不解气又踩了几脚。
接着铺上她新买的红色四件套，晃得刺眼。
她一直不满意我的审美，如今总算找到了借口。
我没有精力和她争执，走开去餐桌吃早餐。
由辰和一个陌生女人已经坐在了那里。
他悠闲地喝着咖啡：「我妈带她来的，我事先也不知道。」
女人听完故作生气：「那你是不想见到我咯？」
「我可不敢那样说。」
一来一回，好似在调情，直让我反胃。
还不等我坐下，由辰他妈直接把我挤开，坐在了我的座位上。
「从今天起，你就是外人了。」
「如果我不签离婚协议，由辰，你说我是不是外人？」
由辰眉头一皱，对他妈使了个眼色。
他妈转而狠狠瞪了我一眼，小心牵着女人去了卧室。
由辰很自然地和我介绍着那个女人。
沈玫，刚大学毕业没多久，是公司新来的实习生。
他们认识，也不过两个月。
「你应该看得出来，我对她没有感情。」
「没有感情，但是却有了孩子？」
「那是我和你的孩子。
「我说了，等她孩子一生，我们就复婚。
「你才是我想携手一生的人。」
我从未觉得眼前这个男人这么恶心。
5
「由辰！」
尖锐的声音从我身后传来。
他妈快步走到他的面前。
「这孩子真是你的？」
由辰被问得一头雾水。
她和沈玫在卧室聊天时，抱怨我和由辰结婚五年一直没有孩子。
沈玫为了讨好她，说她只和由辰两次肚子就有了动静。
她听完脸色大变，气得出来质问由辰。
她语气强势：「我问你和沈玫在一起过几次，让沈玫怀的孩子？」
由辰愣了。
他大概从没想过有一天会被自己的妈妈问出这种问题。
「两次。」
沈玫被吓得发抖，在一旁低声开口。
见由辰没有反驳，他妈瞬时面容扭曲，起手就给了沈玫一巴掌。
「给我滚出由家，别再出现在我儿子面前。」
其间，由辰没有替沈玫说过一句话，任凭沈玫多次给他递去求助的眼神。
最后沈玫心如死灰：「孩子你别想要了。」
「就你这肚子还想怀由家的孩子？你也配？」
「够了，妈，别说了。」
由辰对他妈突如其来的反应并不意外。
他妈看着他，欲言又止，气得浑身发抖。
等她平静下来后，她坐到我身边，双手握住我的手。
好声好气地叫我「熙熙」。
「由辰他糊涂，这婚咱不离了。」
我瞥了她一眼。
她裤袋里的长形模样。
是我故意扔在浴室马桶边的验孕棒。
上面的两条杆是她对我服软的理由。
「妈，我们的事你别管。」
「闭嘴，熙熙怀孕了你不知道？」
她把验孕棒放在了由辰面前。
由辰诧异地看着我，企图我能给他答案。
我对他点点头：「恭喜你，又要当爸了。」
我把徐律拟的离婚协议摆在他面前。
「不过婚还是得离，而且你要净身出户。
「这样，孩子才会出生。」
他看我的眼神从震惊转为怀疑。
我知道他在怀疑什么。
他一定很想问，他怎么会有孩子呢？
毕竟他是重度弱精，能让我自然怀孕的概率极低。
6
这一点，我在前几天才知道。
在接受了他和沈玫的事后，我仿佛被打通了任督二脉。
我一点一点回忆当初。
三年前我和由辰的体检结果是他妈妈拿给我的。
那天她来我家，一见面就把报告扔来我的脸上。
尖锐的纸边把我的右脸颊划了个小小的口子。
「造孽啊造孽，由辰怎么娶了个你这样的女人。」
我心一紧，捡起了报告。
难以怀孕的结果让我晴天霹雳。
看着眼前哭天喊地的由辰妈妈，我手足无措起来。
我忐忑地看着从卧室出来的由辰，希望他能把我拉出这个紧迫的局面。
可他只是拿过我手上的报告，看了一眼，又看了看我。
叹了口气后径直回了房间。
他什么也没说，但我知道，他也在怪我。
之后的一个月，由辰和他妈妈没有和我说过一句话。
就算在同一个空间，他们也自顾自地讲我听不懂的方言。
后来我受不了这样的低气压生活，和他提出了离婚。
我对他还有很深的感情，但我知道他一直很喜欢小孩。
我让律师拟了协议，我可以什么也不要。
只是不想再面对他们无声的暴力了。
可听到我要离婚后，由辰一反常态。
「你在外面有人了吗？」
我感到莫名其妙，但出于心里愧疚还是忍了下来。
「离婚后你可以去找其他女人结婚，共同孕育你们的孩子。」
由辰沉默了几秒，抓过离婚协议撕得粉碎。
「要我和你离婚，这辈子想都别想。」
他把我紧紧抱住，在我耳边哽咽：「对不起。」
自那以后，我对他的愧疚更深了。
对由辰妈妈各种无理的要求也十分配合，处处哄着她。
可我的一再退让，换来的不是心疼和尊重。
而是一次次的得寸进尺。
7
「你怎么可能会有我的孩子？」
由辰听到我说他要当爸爸后拉着我的手质问我。
「那个男人是谁？」
由辰问出这句话时，我更加确定了。
在想到没有孩子很有可能是由辰的问题后。
我找出三年前我和他的体检报告一起发给了朋友，让他帮我调查这件事。
几天前我收到了回复。
那两份至今被我保存的体检报告是假的。
有被 p 图的痕迹。
真的报告他给了我，我没有任何异常，而由辰却是重度弱精。
看着面前由辰狰狞的脸，我一巴掌打了上去。
响亮的「啪」一声后，他的脸上慢慢浮现我的手掌印。
「我为什么不可能有你的孩子？」
他欲言又止。
他妈在一旁看得生气，却又顾及我的孩子，生生把要骂我的话咽了下去。
她赔着笑脸过来搀扶我。
「有孩子是好事，这婚不能离。」
比起对我说，更像是在点由辰。
我甩开她的手，准备出门。
我故意大力拽我的包，包里的药盒掉在地上。
由辰妈妈眯了眯眼，急忙捡起，翻着面看了又看。
看清楚是什么药后，她气得捂住胸口。
由辰觉得不对，从他妈手里拿过药盒。
他愤怒看着我：「方熙，你这是干什么？」
我摊摊手：「我说了，离婚协议不签，孩子不生。
「一天的时间，我要签了字的协议，要你们滚出这个家。
「否则我不能保证盒子里会少几片药。」
由辰气得满脸通红，神色就像要把我给吃了。
一向只会数落我的他妈妈却紧紧抓住他的手：
「别气她，她肚子里还有由家的孩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