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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独自去云南旅行,却被在房间里残忍杀害,弥留之际,最后一次拨通了沈淮序的电话。
他的声音却在隔壁房间响起,与听筒完美重叠。
“有什么事等我回去再说。”
那时我才明白,出差不能陪我是假的,而隔壁那对整夜欢愉的恩爱情侣,是沈淮序和他的师妹。
他和师妹在阳台激情拥吻,而在一墙之隔的另一边,满身是血的杀人犯,正在分解我的尸体。
……
人死亡后,最后消失的感官是听觉。
在沈淮序接通电话的时候,我已经死了,但他最后说的那句话,我听得清清楚楚。
无论是电话里,还是现实中。
我的灵魂升起,看着他是在阳台上接的电话,眉头轻蹙,有些许的不耐烦,但他还是强压着声音:“宁宁,我已经道歉了,你就不要闹脾气了。
“等我忙完了,会买礼物带给你,当做补偿,你乖乖地,好不好?”
没有回应,一片沉默。
“宁宁,你这么无休止地闹下去,我真的会很累。”
“我不是不陪你过生日,实在是客户这边催得急,你也要理解我一下。”
他的声音不悦,“你再不说话,我真的要生气了。”
仍然没有回应,电话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似乎是有人拖着什么重物。
沈淮序毫不犹豫挂断了电话,捏着眉心,似乎非常疲倦。
身后环过一双手臂,女孩的脸埋在他的后背,声音闷闷的,“你是不是后悔陪我出来了?”
她光着脚,只穿着一件松垮的白色衬衫,露出洁白纤细的腿,似有些委屈,“你不要不高兴,大不了我以后不缠着你了。”
看到这张熟悉的脸,我呆住了,如坠冰窟,浑身开始不受控地发抖。
我有想过会是他的同事或是下属,乃至客户。
唯独没想过,这人会是展颜。
明明上个星期,展颜还到我家里来,笑眯眯地喊我嫂子,当晚她留宿在我家客房,我半夜醒来,沈淮序不在。
第二天我提起,他解释说是在书房处理工作细节,展颜还打趣,“师哥这么古板的人,估计做不出来半夜爬床的事。”
当时沈淮序脸色不太好看,我以为他是生气展颜玩笑的过分。
现在想来,他是半夜爬了展颜的床。
他们当着我的面调情,完全把我当个傻子。
“颜颜,跟你没关系,你别多想。”
沈淮序把她抱进怀里,轻声细语地哄着:“再说,哪是你缠着我,分明是我缠着你不放。”
展颜扑哧笑了,抬起头,一双眼睛亮晶晶的,“师哥,那你可要缠我一辈子。”
一辈子?
我愤怒吼叫,冲过去想要将他们分开,一次又一次,徒劳无功,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暧昧。
那种感觉,宛如利刃剜心,痛得我无法呼吸。
他们怎么可以这样背叛我!
“都说了别叫师哥。”
沈淮序满脸温柔,捏了捏她的脸,“我可不想一辈子做你的师哥。”
展颜红了脸,小声叫了声:“阿叙。”
这是我惯用的叫法,他愣了下,眼神稍稍有些不自然。
那是心虚。
是因为明明答应要陪我,却借口出差,反而带着另外一个女人来到我们的约定地吗?
还是因为他在我的眼皮底下,和这个所谓的师妹乱搞,辜负我的信任吗?
灵魂飘荡,能够让我看清楚两个房间的状况。
明明我已经不会有生理反应了,但看到这么有冲击力的场景,还是不受控制地呕吐。
他和展颜在阳台忘我拥吻,而在一墙之隔的另一边,满身是血的杀人犯,正在分解我的尸体。
是真的恶心。
看着沈淮序满脸温柔的爱意,忽然很想看看他知道这一切后的反应。
会觉得晦气吗?
###2
沈淮序向我求婚时,我只提过一个要求。
那要他陪我在二十八岁生日时,去一次云南旅行。
他不解地问我,“现在去不行吗?为什么一定要二十八岁?”
我回答他,“因为我妈就是二十八岁在云南生下我后去世的,我想在同样的年龄,去走一走她走过的路。”
这在外人眼里如此荒诞的理由,沈淮序红了眼睛,抱着我一遍又一遍地说:“我答应你,我会的,一定会的。”
可仅仅几年时间过去,他已经忘了从前红着眼睛答应过我的誓言,在我提及后满脸烦躁,“生日在家里过不就好了,为什么偏偏要出去。”
我满心的欢喜被冷水浇灭,“你答应过我……”
他皱眉打断我,“我以前是答应过你,但那是以前,现在我们都成熟了,我还有工作要忙,没时间的。”
“就算你闹,我也没有办法,旅行什么时候不能去,非要现在吗?”
我摇头,轻声说道:“不一样的,我一定要去。”
“都说了我没空!你听不明白吗?”
他的音量拔高,不耐道:“要去你自己去,我是不会陪你的。”
我没有说话,转身就走,他在身后喊道:“你根本没有单独出过远门,一个人是不行的,我工作也不容易,你就不能理解我吗?”
不能理解,他明明知道这对我有多重要。
我收拾东西独自去了云南,入住的酒店隔音很差,当天晚上隔壁住进一对情侣,欢愉声彻夜,吵的人睡不着。
他们感情真好啊,是热恋情侣吗?还是新婚夫妻?
直到最后的那通电话,我才知道,那对令人艳羡的情侣,是沈淮序和展颜。
口口声声说我没独自出过远门,不可能做到自己去旅行的,其实怕的是我的打扰吗?
明明是和我的约定,他却带着别的女人赴约。
沈淮序,我是笑话吗?
我安安静静,没有像往常那样再给他打电话,他不停地看手机,似乎有些不安,给我发微信:【别生气了,等我忙完这阵子,马上就带你来好不好?】
【宁宁,你不是小孩子了,我已经跟你道歉并且补偿了,你到底还想怎么样?】
迟迟没有回复,沈淮序有些气恼,把手机扔到一边。
展颜洗完澡,坐在了他的腿上,小心翼翼观察他的脸色,轻声问道:“阿叙,你怎么了?”
沈淮序没有说话。
“是……因为嫂子吗?”
她表情有些慌张,眼角泛出泪光,咬着下嘴唇,“是不是因为你不肯陪她过生日?我就知道,不该让你陪我的。”
“你现在马上回去,应该还来得及,阿叙,对不起。”
“颜颜,你乱说什么呢。”
沈淮序一把将她抱在怀里,满脸心疼,“我知道你想来这旅行很久了,我都记得,这次陪你过来,我是心甘情愿的。”
“不要离开我,只有和你在一起,我才会感到安心。”
心甘情愿?
我看着他说这句话时的表情,好似我是吃人不吐骨头的恶鬼,我逼着他娶我,逼着他陪我,逼着他不能和自己爱的人在一起。
是我逼的吗?
你真的感到安心吗?
###3
我的血渗透地板,滴到了楼下,被人发现后报警,我被残忍杀害在房间的事实才得以公之于众。
沈淮序和展颜是在办理退房时才知道,隔壁有个独自来旅游的女人被残忍碎尸,凶手正在潜逃。
展颜惊恐骇然,紧紧攥着沈淮序的衣角,心有余悸,“阿叙,好险啊,居然就在我们隔壁,差一点点,我们也会被杀。”
沈淮序拍着她的后背轻声安慰,调查的警察询问,“你们有见过死者吗?”
“我们入住后没有出门,没见过隔壁的人。”
“那有没有听到声音?”
沈淮序摇头,“也没有,我什么都没听到。”
“我们也是来旅游的,没想过会发生这种事。”
他没有过多关注死者,满眼都是吓坏了的展颜,匆匆带她离开了云南。
其实,他只要多留意一下,一定能发现什么的。
可他并不在意,只小心地将展颜护在怀里,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回去后,他先是将展颜安顿好,还细心去超市采购了食材,照顾她睡下,这才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家里。
空无一人,家里保持着我离开时的样子,忘记收起来的蛋糕发霉变质,散发出一股难闻的味道。
沈淮序皱着眉清理掉,家里没有发现我的身影,再次拨通了我的电话。
已经打不通了。
他认定我是还在和他赌气,脸上的不耐烦躁溢了出来,再次发了条微信:【我已经回来了,你去哪了?】
没有回应。
【我都这么商量你了,你怎么还没完没了,你到底想怎么样?】
他有点生气了,宁宁,我出差回来真的很累了,你看看这几天家里都成什么样了,你也不知道打扫,你再这么闹下去,我真的要生气了。”
信息石沉大海。
沈淮序骂了声脏话,也不再理会我了,临睡前,特意将手机调了静音。
他好像是为了惩罚我,等我回信,逼我服软。
可惜,我做不到了。
当初他矢志不渝的誓言,在此刻像个讽刺的笑话。
口口声声的出差工作以及那不耐烦的态度,就是为了能陪着展颜去旅游。
她一句想来你记了很久,那我呢?你答应过我的,还记得吗?
他躺在床上沉沉地睡着,来电显示的陌生号码锲而不舍的跳跃,看得出来打电话的人很急,但发不出任何声音。
就像我一样。
我猜,警察已经根据我留在前台的入住信息,证实了我的身份,电话应该是警察打来的。
他躺在那里,明明眉眼都是我熟悉的样子,可不知怎么,此刻看起来,竟然让人感到陌生。
我甚至开始怀疑,他真的是当年那个沈淮序吗?
还是有人穿了他的皮,实则只是个猪狗不如的畜生。
当年笑得眉眼弯弯沈淮序早就死在岁月中,如今眼前的这个人,陌生,恶心,虚伪。
他还活着,我却已经死了。
凭什么?
想到他以后会在我们的婚房,抱着展颜浓情蜜意,或许还会在她的耳边埋怨我的不是,那种恶心的感觉直冲天灵盖。
我一次次地扑在他身上,想要把他掐死。
可我做不到,我除了看着,什么都做不了。
我不甘心。
沈淮序醒来的时候,未接来电已经有十几个了,陌生的号码以及各种认识的人都有。
敲门声急促响起,来人非常焦急,大声叫着:“沈淮序,沈律师,你在不在家?”
沈淮序皱着眉开门,发现是两个身穿制服的警察,不由皱眉,“你们有什么事?”
其中一个亮了证件,快速说道:“沈律师,云南那边有一具碎尸,需要你去确认一下。”
“有什么案件让委托人直接联系我的助理就好,我去确认什么?”
“从那边得到消息,一名女子被歹徒杀害分尸,警方核实了死者身份,是你太太周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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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淮序愣在当场,许久后眼底掀起惊骇的巨浪,几乎立即否定,“不可能!”
两名警察相互对视,语气古怪,“你难道没有发现你太太失踪了吗?”
“不可能!”
沈淮序的声音在抖,手指死死地扣住门,才没让自己跌倒,“宁宁不会去云南的!”
“你还是过去确认一下尸体吧。”
沈淮序整个瘫软在地,脸色惨白,眼球充血。
他应该是想到了那个死在隔壁,被残忍分尸的女人。
是的,沈淮序,那就是被你用工作蒙骗打发的我。
沈淮序几乎是被架到了云南,在停尸间里,他看到了我残碎的身体。
是被刀一下一下剁开的,血液已经被清理了,只剩下惨不忍睹的切口,散发着一股难闻的味道。
只那一眼,就让他跪倒在地,眼泪一滴一滴地往下掉,砸在我的手心。
让我觉得很脏,很恶心。
“宁宁,你怎么了?”
“你起来啊,别吓我,求求你了,不要吓我。”
“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我陪你来云南,我陪你做任何事。”
他崩溃而绝望地痛哭,“宁宁,我错了,对不起,你是不是生我气了,我不应该骗你,我该死!”
我无动于衷地看着他,珍惜了八年的感情在此刻烟消云散,激不起任何波澜,只剩满腔的愤怒与恨意。
他这副痛哭流涕的虚伪样子,只会让我觉得更加恶心。
等在外的警察见他哭得没完没了,等得不耐烦,直接进来问道:“你是死者的丈夫吧?你和死者是在闹离婚吗?”
沈淮序红着眼睛吼道:“你胡说什么!我怎么可能和宁宁离婚!”
“我们查过你的行踪,你和一个叫展颜的女人来到这里的,死者就住在隔壁,甚至我们还找到你核实过情况,你当时说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那警察咄咄逼人,“你和展颜是什么关系?在那之前有没有和死者发生过冲突?她最后一通电话是打给你的,她都和你说了什么?”
“展颜是我的师妹。”
沈淮序声音有些颤抖,“我和宁宁是有一点摩擦,但绝对不是冲突,那通电话她什么都没说,我以为她还在生气。”
他说不下去了,痛苦地抓着自己头发,泣不成声:“我真的不知道她也在,我要是知道,怎么可能会放任她自己在这。”
“也就是说,你们吵架后,她独自来到这里,而你随后带着展颜也到了这里,你们相互都不知情是吧?”
警察看了看他,忽然问道:“因为什么吵架?”
沈淮序身子一抖,声音都不成调,“她说让我带她旅游,我说没时间,她当时说要自己来,我没在意。”
警察哦了声,公事公办的语气,“你拒绝了你的妻子,转头就带着外遇对象来了是吧?”
话语直白,没有任何转弯抹角,将沈淮序所有的不堪虚伪都扯到明面,彻底粉碎了他在外的深情好男人的形象。
恶心而难堪。
沈淮序嘴唇嗫嚅,眼睛充血,他向来伶牙俐齿,此时却一个字都无法辩驳。
“根据死者的死亡时间推断,她的那通电话,是在房间里打的,而你刚好就在隔壁。”
警察冷冷道:“当时凶手也在,你确定什么都没听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