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人口短,拿人手短——这是至理名言。不要说别人吃了你的东西、拿了你的礼品不好意思,就算是神仙,拿了你的好处,他也不好意思,只能有求必应。
话说神卜管辂有一天走在路上,看到田里有个少年正哼哧哼哧地在耕田,管辂只觉这少年乌云盖顶,便停下脚步,久久观望。见少年耕完地走上前来,管辂问道:“小兄弟可否告知在下,你姓甚名谁,多大了?”少年腼腆一笑,道:“小子姓赵名颜,刚刚年满十九岁。敢问先生有何指教?”
管辂道:“我是管辂,看你印堂发黑,断定你三日内必死。唉,你长得如此俊秀,可惜天不假年,活不长,可惜,真是可惜……”说罢连连哀叹。赵颜听了瘫倒在地,双目失神,怔怔说不出话来。管辂道:“小兄弟快回家跟家人道别吧。”
赵颜艰难地爬起身,向管辂使了个礼,步履沉重地走回了家,将管辂所说之事告知了父亲。父亲听了冲出家门,追上管辂,扑通一声跪倒在他面前,大声哭道:“请神卜行行好,救救我儿子,我可就这么一个崽子,他死了,我就绝后了,求神卜救命啊!”
管辂把他扶起来,说道:“不是我不想救你儿子,奈何此乃天命,我有什么办法呢?”对方不说话,只一个劲地哭,哭声撕心裂肺。赵颜跑过来也哭。
管辂见他们父子可怜,终于心中不忍,对赵颜道:“你记住了,我只说一遍,你马上准备华西村白酒一瓶,江阴特产马蹄酥两盒,明天一早上到南山,在一棵大树下,你会看到两个人在盘石上下棋,一人向南坐,穿白袍,长得凶神恶煞;一人向北坐,穿红袍,长得貌似潘安。你要在他们下棋下得难舍难分之际,跪着把白酒和马蹄酥进献过去。等他们吃完了,你再痛哭流涕求他们增加你的寿命,你照此办,定能如愿。但切记不要说是我管辂教你的。记住了吗?”赵颜连连点头。当晚,这对父子就请管辂留下来过了夜。
第二天一早,赵颜按照管辂的吩咐,带了华西村白酒与江阴马蹄酥,以及杯子盘子来到南山之中。走了五六里地,果然在一棵大松树下看到有两个人正在盘石上下棋,赵颜赶紧跑过去跪下,将美酒美食献上,两人下得正嗨,根本不看来人是谁,心思全在棋盘上,有酒便喝、有食便吃,边吃边下,不亦乐乎,不知不觉,酒也喝完了,马蹄酥也吃完了。两人这才回过神来,问道:“你小子是谁啊,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赵颜赶紧磕头求道:“求两位仙人为小子增加寿命!”二人大惊。穿红袍那人道:“肯定是管辂让他来的。那小子……罢了,吃人口短、拿人手短,我二人既然得了他的好处,怎能不答应他的要求!”穿白袍那人点点头,取出一本本子细细查看,看毕对赵颜道:“你今年十九岁,本来必死无疑。我们现在帮你把寿命改了,在‘十’字上添一个‘九’字,这样你就能活到九十九。你回去告诉管辂,叫他不要再泄露天机,不然,必招天谴。听到没有。”赵颜连连磕头。
穿红袍那人取出笔来,迅速在“生死簿”上添了两笔,赵颜抬头看去,只闻一阵香风过处,二人化作两只白鹤,冲天而去。
赵颜回到家后把红白二人交待的事对管辂说了,并问道:“不知此二人是哪里的神仙?”管辂道:“穿红袍的,是南斗星精,穿白袍的,是北斗星精。”赵颜疑道:“我听闻北斗有九星,怎么只有他一个?”管辂道:“他们散而为九,合而为一。红袍的南斗注生,白袍的北斗注死。现在你知道为什么喜事和丧事称为‘红白事’了吧。”赵颜道:“小子受教了。”
管辂道:“你反正寿命加上去了,可以无忧了。我就惨了,要是嘴巴再没开关,恐怕死期不远。”自此管辂害怕泄露天机,就不再轻易为人占卜。
管辂四十六岁时,他弟弟管辰问他道:“大将军(司马昭)对你很好,你期望自己能富贵吗?”管辂长叹道:“我对自己有充分的了解。上天赐给我聪明才智,却不让我长寿。恐怕只能活到四十七八岁,看不见女儿出嫁、儿子娶媳妇就死了。如果能闯过这一关,想作洛阳县令,一定会使当地风俗淳美,路不拾遗。可惜我只能到太山去治鬼,不能治理活人。我额头上无生骨,眼睛里无守精,鼻子上无梁柱,脚下无根,背部无三甲,腹部无三壬。这些都是不能长寿的征兆。我的本命年是寅年,又在月食之夜出生。天命有自己的运动规律,逃避不了。我一生给数百个快死的人占卜过,基本没有差错。”
果然,第二年管辂就死了,享年虚岁四十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