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7年一个寒冬的夜晚,30岁的她与母亲和弟弟抱头痛哭,随后绝决地打开煤气。
3年前,她刚刚在比利时伊丽莎白皇太后国际钢琴比赛中惊艳世人。国际权威评价她为“天生的肖邦演奏家,真正的钢琴诗人”。
有人说,她的演奏充满了诗意和发自内心的感受,肖邦的乐曲在她的手下呈现出不可再现的美。
1937年,她出生在上海一个书香之家。父亲顾高地是爱国将领,曾任十九路军军长蔡廷锴的秘书。母亲秦慎仪是位才貌双全的才女,原上海大同大学外语系的高材生。夫妻俩给他们的第1个孩子取名顾圣婴。
这位“圣洁的婴儿”确实是天子骄子,3岁学琴,5岁便进入了中西女中附小钢琴科学习。
三年级时就在一次比赛中就已初露锋芒,获得第1名。后来,她师从著名的邱贞葛、杨嘉仁、李嘉禄等教授,并跟随沈知白学习音乐史,跟随文豪傅雷学文学。
1953年,16岁的顾圣婴开始登上音乐舞台,与上海交响乐团合作演奏肖邦的音乐,大获成功。第二年,她担任了上海交响乐团钢琴独奏演员。
1957年,在莫斯科举行的第6届世界青年联欢节上,她获得了钢琴金奖,成为首位在国际音乐比赛中摘得桂冠的中国人。当时,许多电视台向欧洲转播了这一音乐盛况,在西方音乐界反响热烈。
6年后,顾圣婴又在比利时伊丽莎白皇太后国际钢琴比赛中再次获奖,进一步奠定了其国际钢琴大师的地位。这一年,她刚27岁。
顾圣婴之所以能取得如此成就,与其说是天赋,不如说是她长期坚持不懈的刻苦训练。她每天雷打不动地至少练习10至12个小时钢琴,名副其实的钢琴界“拼命三娘”。
她的老师、苏联著名钢琴家克拉普琴科曾惊叹道:“她每一堂课的表现都让我感到惊讶。他一年学会的作品数量,比我国音乐学院最用功的学生还要多出一倍。”
天才就是无止境刻苦勤奋的能力,这一点在顾圣婴身上得到了完美印证。
然而,这样一位熠熠生辉,前途无量的钢琴天才,为何会与家人走上决绝之路?这要从她的父亲说起。
抗战胜利后,顾高地辞去军职,归隐家庭。然而1955年,因潘汉年冤案,顾高地被捕入狱,被判处20年有期徒刑,发配青海改造。父亲的遭遇给整个家庭蒙上了厚重的阴影。
母亲秦慎仪也因此失去工作,失去了经济来源。而正在上海交通大学的弟弟顾握奇,又因一场重病无法随校迁往西安继续学业,辍学在家的他工作也无着落,家庭的重担全都落在了身为长女的顾圣婴身上。
即使生活再艰难困苦,母子三人依然紧紧相依,互相鼓励,坚信能够度过这段艰难的时光。然而,相比于物质上的匮乏,精神上的折磨更让他们难以承受。
1966年,顾圣婴的邻居和老师傅雷偕夫人自杀身亡,他们的离去让顾圣婴心如刀绞,她隐隐地感到,暴风雨很快就要降临到自己头上。
1967年,顾圣婴迎来了人生的至暗时刻。当着乐团全体人员的面,她被揪着头发,拖到前排大厅的舞台上,被迫跪着请罪。壮汉上前打狠扇耳光,痰盂扣在她头上。
这样的折磨和凌辱,对于这个世界里纯净得只有美妙钢琴声的女孩来说,有些不堪重负。
几次过后,她心如死灰: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1967年1月31日,这个寒冷的冬夜,母子三人抱头痛哭过后,决然地打开了煤气。
凌晨3点左右,救护车呼啸而来,三副担架上,承载着无尽的悲伤与遗憾,三条鲜活的生命就此陨落。
没人知道,在生命的最后,母子三人抱在一起说了哪些心碎的话,为什么他们如此决绝,如此悲壮?
令人遗憾的是,顾圣婴连骨灰都没有留下。
1975年,顾高地“刑满释放”,迫不及待地回到上海,满心期待即将与家人团聚,却没想到得到的竟是妻儿早已离世的晴天霹雳。
这位沧桑的男人一夜白头,痛哭流涕,气愤质问为什么不早点通知他,得到的却是,“不通知你,是为了有利于你的改造。”
在为女儿举办的简单追悼会上,顾高地双手颤抖地抚摸女儿空空的骨灰盒,老泪纵横:“圣婴,我的好女儿......”
这位坚强的父亲四处收集关于女儿的遗物,包括钢琴、节拍器、乐谱、奖状、日记和照片。他将家里布置成一个简单的纪念堂,日夜守护着这些遗物,思念着已去的女儿。
斯人已去,她的琴声永远留在人间。
愿她在纯净幸福的天堂,与心爱的钢琴为伴,永远无忧无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