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父张先生得知儿子失踪,是在深夜工地宿舍。手机屏幕亮起,班主任发来的消息像块烧红的铁:"侨侨今天没到校。" 他蹬上磨破的运动鞋往县城赶,摩托车大灯刺破夜色,照亮路边张贴的 "寻人启事"—— 那是他去年用卖玉米的钱给儿子买的新书包,照片里孩子笑出缺牙的嘴,书包带子上还系着他亲手编的红绳。
19 天后,警方在继父王某某的老家墓地掘出遗体。张先生跪在土坑边,看见儿子左手紧攥着半块玻璃弹珠 —— 那是父子俩去年在河滩捡的,孩子说要留着 "给爸爸当星星"。遗体上的伤痕让见惯生死的老刑警别过脸去:后背结痂的烫伤呈圆形,正是打火机按压的形状;肋骨断了三根,错位的骨茬刺破内脏。而此时,孩子的生母谢某某正在商场试戴金镯子,监控记录下她对柜员说:"男孩皮实,打两下就老实了。"
庭审那天,张先生穿了件洗得发白的蓝布衫,手里攥着儿子的期末试卷。数学 92 分的红笔批注旁,儿子用拼音写着:"爸爸挣钱累,我考第一给你看。" 当公诉人展示虐待视频时,画面里王某某用皮带抽打蜷缩在角落的孩子,谢某某抱着胳膊冷笑:"死不了就行。" 张先生突然站起来,试卷边缘在掌心掐出红印:"他们把孩子当牲口啊。" 这句话让旁听席传来压抑的啜泣,后排的社区干部低头在笔记本上画下重重的问号 —— 他们曾四次上门走访,都被谢某某以 "孩子在写作业" 为由搪塞。
案件撕开的伤疤比黄土更深。张某侨的同桌后来告诉民警,男孩总说 "家里的床比教室硬",午休时从不脱外套,有次袖口滑落,露出手臂上蜿蜒的淤青。学校的心理老师翻出他的周记本,字里行间都是晦涩的隐喻:"笼子里的小麻雀不会叫了"" 夜晚的星星被乌云吃掉了 "。这些本该拉响警报的信号,最终都淹没在" 重组家庭需要包容 " 的惯性思维里。
司法程序的推进像辆生锈的牛车。第一次庭审,当听到 "涉嫌虐待罪,最高七年有期徒刑" 时,张先生在法院门口蹲了整夜。他用树枝在地上画着 "杀人偿命",露水打湿裤脚也浑然不觉。直到村里的老教师告诉他,《刑法》里还有 "故意杀人罪",他才第一次走进县城的书店,在法律书籍专柜前,用布满老茧的手指逐字拼读条文,书签夹在第 232 条,折角处写着儿子的小名。
案件的余震在城乡蔓延。运城市各社区的网格员开始携带 "儿童安全排查表" 上门,重点标注重组家庭的走访频次;学校走廊的公告栏贴满 "向校园外暴力说不" 的漫画,其中一幅画着警察牵着孩子的手,下方是张某侨同班同学的字迹:"侨侨,我们帮你找星星。" 民政部门增设了 24 小时监护热线,接线员们发现,电话里最多的倾诉是:"孩子身上的伤,是不是该问问?"
2025 年 4 月的终审判决日,张先生站在法院台阶上。判决书第 17 页写着:"二被告长期虐待致被害人多器官衰竭,其行为已构成故意杀人罪。" 阳光穿过云层,在 "死刑" 二字上投下光斑,他想起儿子曾指着课本上的天安门说:"爸爸,那里的警察会保护小孩。" 此刻,他把判决书贴在胸口,像抱着孩子当年没发完的作业本。
归乡的中巴车掠过麦田,张先生看见路边新立的警示牌:"关注重组家庭儿童安全"。车窗上倒映着他的影子,与远处田间劳作的父亲们重叠 —— 这些靠土地吃饭的男人,或许不懂复杂的法条,却都明白一个道理:麦穗在灌浆时需要阳光,孩子在成长时需要保护,而任何践踏生命的黑暗,终将在法治的阳光下无所遁形。
暮色里,张某侨的墓前多了几束野雏菊。同班的女孩们把手工星星塞进坟头的裂缝,风过时,纸片发出细微的响声,像极了那个总在课堂上偷偷折星星的男孩,轻轻说:"爸爸,我找到了属于自己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