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福麟家事

山雁说过去 2024-11-10 16:52:43

刘静茹/文

我叫刘静茹,今年七十一岁。民国时的黑龙江省主席兼督军万福麟,是我婆婆万淑贤的亲弟弟,万福麟是我的舅公公。

小时候,我家住在依安县,家里人口很多,穷得象水洗得一样。我十二岁时母亲去世了,父亲为了让我活下来就把我嫁到老伊家做童养媳。这样,我由于婆婆的关系便与万家沾亲了。当时,婆婆家的日子也不好过,好歹俐手俐脚的人多,大伙一起忙活还能对付着填饱肚子。

我记得有一年春天,我和婆婆正在依安西门外刨树疙瘩,忽然有个我不认识的人对婆婆喊道:“喂,嫂子,快别干活了,刨那玩艺干啥,你弟弟在省城当大官了,叫什么主席、督军什么的,这些我说不好,你去看看就知道了!”我婆婆半信半疑,以为是人家拿她开心,她苦笑一声摇摇头说:“去你的吧,我们家祖坟没冒青气,是你做梦想当官吧。”那个人听了有点急了,说:“我真地不撒谎,唬你我能捞到啥?”婆婆又接着说了:“他就是真地当了官与我啥关系,我还得干我的话。”说完向我做了个手势,领着我继续刨树疙瘩。说也巧了,没过几天,我们家可热闹开了,男女老少来来往往,把我公公、婆婆闹得手脚不着闲。我也忙得手脚不沾地,一会儿给这个点烟,一会儿给那个倒水。这些人有的是当地的头头脑脑,有的是亲戚朋友,还有的是左邻右舍。他们都是来干啥的?全是来贺喜的。有不少人都不空手来,有送:米的,送面的,送肉的,送布的,还有送钱的。当地几个管事的和

我婆婆特别近乎,他们点头哈腰地对我婆婆说:“大姐,以后家里有什么事尽管吩咐,只要您去省城时能在督军大人面前说句话,我们怎么孝敬您都行。”我婆婆是个穷苦人出身,冷不丁地哪受得这一套,她只是一个劲地点头应承。折腾了几天后,总算消停了。不久,婆婆就收到了他弟弟的信,叫她到齐齐哈尔去享几天福。自从万福麟当了大官以后,我们家的日子宽绰多了,接长不短地婆婆就到省城去一趟,哪趟回来也不空手。

万福麟有个老母亲,从打他当了督军以后每年都要给祝寿。每逢祝寿,我婆婆都必须去省城,完事后还要住上两三个月才能回家。在祝寿那几天,就别提有多热闹了,天天吹吹打打,鞭炮齐鸣。省城的官也多,天天都有,他们接的礼品可多了。人家老太太过生日可真阁气,每天酒席摆上百桌。再有,在祝寿的七天

里,万福麟为了表示他慈善,还要大开粥锅,周济穷人。那阵子要饭的也都摸准规律,每年到时候就都上来了。在祝寿的正日子,万福麟上司的太太们都来,象张作霖的太太,张学良的太太都来过,她们和老太太一桌吃饭。

老万家的丫鬓、老妈子可不少,我只记得侍候万福麟他妈的那个贴身丫鬓叫玉香,这姑娘特别讨老太太的喜欢。老太太去世后,玉香嫁给了孟副官,后来有病死了。

听婆婆说,万福麟的出身也很苦,老家是吉林省。万福麟没有文化,不识字,十几岁时就开始扛活,外号叫“万半拉子”。以后他在外边摆弄枪杆子,总打仗,腰里不是子弹就是枪。婆婆在拜泉住的时候,有一次万福麟带着队伍路过,他在她姐姐家吃了一顿饭,我婆婆给他炖了一只小鸡。从那以后,直到他当了大官,我婆婆才见到他。万福麟这个人有时候是同情老百姓的,我婆婆有一次从省城回来说,有一天万福麟下班回公馆,在路上有一个老妇人拦路喊冤叫苦,痛哭流涕。万福麟不仅没有责怪,而且还下马问候,在下马时由于急了点,他还摔了一跤,把腿都摔坏了;万福麟当场给了那老妇人些钱,又叫手下人为她找个存

身的地方。那妇女感动得不知如何是好,趴在地上象捣蒜似地磕头。

婆婆每次到弟弟万福麟家,回家时总要带不少东西,较多的是衣服,家里虽然人很多,但每人都能分上一件两件的。记得有一年冬天,婆婆一下子给我带回一件棉袍,一双毡鞋,可把我乐坏了,我长这么大也没穿过呀。其实我婆婆年轻时比我还苦,她十八岁以前冬天没穿过棉裤,天天抱着火盆过日子,直到过门那年,才由婆家给做了一条棉裤。

有一次,婆婆在万家与别人唠家常时,有人教她把我休了,或是另给我找个主,然后给我丈夫在城里找一个姑娘。当时我婆婆没做声,可我二舅母(万福麟的二姨太)不让了,把那个人数落了一顿对我婆婆说:“咱可不能干对不起良心的事,那孩子没爹没妈,命多苦哇,你又没个姑娘,可要好好待承她。”那次婆婆

回来时,二舅母还给我捎来两床红缎子被面呢,说是叫我结婚时用。说良心话,我婆婆对我可好了,重活不教我干,有什么好事都落不下我,从我到他们家那天起,婆婆从来没捅我一手指头。我也尽心孝敬婆婆,她活了九十七岁,都是我侍候的。

万福麟有四个姨太太,两个儿子,大儿子叫万国宾,二儿子叫万国权。大的不知哪去了,听说是跑到台湾去了。二的万国权在天津,前几天我在电视里看到了他,是“十三大”前,开一个什么座谈会,他在政协里八成有什么角色。万国权小时候特别爱骑驴,要得没招儿了,我们家的大伯子就从依安给送去一头驴,万国权就常骑着这头驴在街上转悠。

日本鬼子打来前,万福麟到北京去了。我婆婆去看过他一次。我婆婆抽大烟袋,人家都笑。说这是从东北来的老太太。万福麟对我婆婆说:“我是回不去了,你回去就给那孩子‘上头吧。”他是指我结婚的事。婆婆从北京回来后,真地给我“上头”了,那年我十七岁。万福麟去后,婆婆没了接济,我们就在依安种菜为生,直到解放。1987年12月18日(叶永才整理)

内容来自《齐齐哈尔文史资料,军政首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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