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喜欢了很多年的那个男人，要结婚了。
一周前，我刚刚向他表白。
今天他就把请柬放到了我的手里。
「我要订婚了，希望那天你可以来。」
我抬头问他：「以什么身份去呢？爱慕者还是家属？」
又或者说，是凶手？
1.
我本来以为，我这辈子再也见不到沈南星了。
没想到，又是他救了我。
从网瘾戒断所出来的那天，我站在门口，不敢向前走一步。
身后歇斯底里的尖叫声吵的我耳朵发麻，我不敢出去，他们也不敢出去。
我像一个行尸走肉一样被强行从门里推出去之后，感受到了久违的阳光。
阳光有些刺眼，照在身上，却刺骨的寒。
再抬头时。
一道熟悉的，冷硬的询问声响起。
「都抓起来了吗？一起送去监狱吧。」
身上青青紫紫的地方还带着剧烈的疼痛感。
那一刻我想，我是不是真的要走到阳光下了。
距离我几步之外，是坐在轮椅上的沈南星。
他哪怕坐着轮椅，也依旧耀眼。
「联系好他们的父母了吗？让他们去公安局领人。」
过往的记忆疯狂涌入大脑，像一把利刃插进脑子，带来疯狂的刺痛感。
我想靠近他，但闻着身上散发出的酸臭味，一动不敢动。
和他像是两个世界的人。
从喉咙里挤出一句话。
「求求你，可不可以不要送我回家……小舅舅。」
2
沈南星转回了正在和助理说话的脑袋，声音讥讽。
「不回家去哪儿，你妈知道你现在这个样子肯定会担心的。」
我垂下头，不敢看他。
不会担心的，她怎么会担心我呢，她恨不得我去死。
她一直希望这个让她不体面的女儿赶紧去死。
沈南星没再理我，他平静的处理着所有的事情，他对我的冷漠让我心慌。
从前，沈南星对我最温柔，无论我做什么，他都会陪着我。
时间会杀死所有的爱。
沈南星会把我送走，这个认知让我头皮发麻。
在戒断所里的所有记忆涌了上来，无数次的拳打脚踢，无数次的吃不上饭，把本就怯懦的我变成了现在这种卑微的样子。
我都不敢认现在的我，还是我。
3.
在这里的半年里，我无数次的想要死去。
盐水浸过的鞭子抽在身上的滋味，塑料片生生割开手腕的滋味，洗衣液灌进喉咙的滋味……
这辈子都不想再尝试第二次，我开始学乖了。
膝盖处传来疼痛，我跪在沈南星面前，求他不要把我送回去。
亲手把我送到这里来的母亲，我不想再见，也不敢再见。
我跪在地上向沈南星磕头，丢弃了我的所有尊严。
沈南星伸了一下胳膊，我离他太远，他坐在轮椅上，无法触碰到我。
「许慕，才几年没见，你都已经没有自尊了吗？」
沈南星声音戚然，含着一点哑意。
在这里呆了半年，我已经丢弃了所有的骄傲，没有自尊的活着。
他们不会让我们在这里死去，在无尽的折磨下，总是想要过得轻松一点。
现在我又该怎么捡起我那可笑的自尊。
沈南星还是把我送到了公安局，但是该来接我的妈妈一直没有来，我看着身边的人被一个一个接走。
心里慢慢变得平静，我知道她不会来，早就知道的。
4.
最后来接我的人还是沈南星，因为是他送我来的，警察没有联系到人，只能再找他。
我怯生生的跟在沈南星身后，不敢说一句话，害怕他烦了就我把我送回去。
沈南星是被司机扶上车的，只是简单的上车而已，他额头上就有了汗珠。
沈南星从来都是骄傲的。
「上车。」
他声音有些冷硬，像是一只只会虚张声势的狼。
我乖乖坐在后排。
直直的盯着放在膝盖上有些皲裂的手，一动不敢动。
车里的气氛很微妙，我大气都不敢喘。
「谢谢。」
做人要有礼貌，对于帮了你的人，一定要记得道谢，这些都是里面的老师教的。
我这才注意到自己的声音有多难听。
沙哑，干裂，像是枯树枝划过黑板一样，刺耳。
我连忙抬手捂住嘴巴。
在戒断所的时候从不会注意到，刚出来的时候只是忙着害怕没有注意到。
我的嗓子早就坏掉了，只是时间太久我忘记了。
沈南星没有反应，过了很久，我才听见他低低的嗯了一声。
5.
「我……我可以……进吗？」我看着沈南星打开门等着我，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开口问他。
沈南星终于抬起眼看了我，心怦怦的跳着，我把头埋得更低，害怕他听见。
可能是因为紧张，但更多的是害怕。
我害怕见到沈奶奶。
害怕看见那个曾经慈爱的老人，像看一个灾星，像看一个阴沟里的老鼠一样看向我。
「进来吧，没人。」
沈南星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只是操控着轮椅转身离开，留着门。
他还是那么冷漠，或者说，和以前比起来太过冷漠了。
我连忙走了几步进了屋子。
站在门口不敢在往里走。
太脏了，会弄脏沈南星干净的家。
「先找个房间住下吧，我会尽快联系你妈接走你。」
我条件反射的下跪求他。
求人要下跪，老师早就教过了。
我妈不会去警察局接我，只是觉得我丢人而已。
但如果沈南星联系她，她一定会来杀了我的。
沈南星看着我，没有再像之前那样问我，我能感受到一股炙热的目光打在我的身上。
嘴里求人的话有些说不出口，膝盖砸在冰冷的地面上，现在却因为羞愧而有些发烫。
我只能把头埋的越来越低，越来越低。
「许慕，你……」
沈南星的声音犹豫，他不知道该怎么劝我不要下跪。
但他对我的一丁点善意都足够让我所有伪装的坚强土崩瓦解。
6.
泪水砸在地板上，四溅开来，这是这几年来我第一次哭。
明明以前再痛，再难过都不会哭的啊。
想像以前一样，咬咬牙把眼泪咽回去，但是怎么也做不到。
我抬起带着脏污的手捂住眼睛，不想他看我。
过了很久，我缓过神来，微微有些哽咽。
放下手后，入目的是一双脚。
我不知道沈南星在我面前停了多久，我们就这样一坐一跪，谁都没有说话。
「起来。」
「你什么时候想走，就自己走吧。」
沈南星答应我了，他答应我留下来了。
这个认知让我沉寂的心渐渐也生出了一丝欢喜。
庆幸于自己不用回家，见到那个恐怖的女人。
庆幸于，沈南星是不是没那么恨我了。
在房间里，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不敢认，我已经很久没有好好照过镜子了。
我才二十一岁啊，怎么就变成这个样子了。
长相不是二十一岁，周身的生气也不像二十一岁。
怪不得沈南星总是不看我，是我我也不愿意看，好丑。
比起我，沈南星倒是更像二十一岁，如果我的时间被偷走了，希望都是给沈南星了。
7.
恍惚之间，我好像看到了少时的我。
我和班里的男生打了一架，因为他老是揪我头发。
老师让请家长，我没有告诉妈妈，怕她揍我揍得更狠。
老师见我没人撑腰，就偏袒那个男生，让我给他到歉。
我拒绝了，死活不道歉，老师就罚我去操场跑圈，跑到我认错为止。
后来我中暑晕倒了。
老师打电话告诉了家长，来的人是沈南星，因为我在老师那里留的是他的电话。
老师怪我留哥哥的电话，沈南星反驳他，说是舅舅。
后来老师告诉沈南星我打架的事，说让我道歉。
我怕沈南星怪我，毕竟妈妈说过女孩子打架不好。
但沈南星没有说我，也没有逼我道歉，他不卑不亢的和老师讲着道理，老师不占理，说不过沈南星。
沈南星带我出去吃饭，说我倔。
「倔强是最难改的脾气。」
我不服气，但是还是不愿意反驳他。
「就算要改，也要倔强地改。」
沈南星伸出手敲了一下我的脑袋，声音含笑：「不用改，倔强的人很好，小慕就很好。」
……
时光总会磨平一切，带着我的倔强。
我连很好的倔强都没了。
8.
我还是见到了沈奶奶，几年时间，把一个中年妇女，变得满头白发。
沈奶奶看到我很惊喜，她拉着我的手到沙发上坐下。
我自私的以为，我得到了她的原谅。
直到她开口问我，是不是沈南星口中常说的那个丫头。
身体有些发僵，浑身冰冷。
沈奶奶的手像烙铁一样，烫的我有些疼。
沈南星……有喜欢的人了？
「奶奶，我是小慕……是许慕。」
沈奶奶的表情凝固了一瞬间，立马冷了下来。
我的手被甩开。
沈奶奶立马站起来，在我的对面坐下。
看着我的眼神像是在看一个敌人，不，准确的来说，是仇人。
空气逐渐变得凝固起来。
我不敢再看她。
「妈，你怎么来了。」
沈南星的出现打破了僵局。
「如果我不来，你是不是就打算把她养着这了？」
沈南星操控着轮椅慢慢向我们的方向走了。
我站起来想去帮他，沈奶奶瞪了我一眼，我站在原地，不敢再动。
沈奶奶看沈南星一直不说话，继续质问。
「星星啊，你忘了吗？以前的一切你都忘了吗？」
沈奶奶说了很多，沈南星也没有答应把我送走。
但是第二天，我还是离开了。
被我妈妈亲自抓回去了。
9.
头顶的刺痛感生生把我从睡梦中叫醒。
刚睁开眼看见就是一个耳光。
「啪！」
声音很大，力气也很大，震得我耳朵有些发麻，脸颊瞬间发烫刺痛。
我祈祷着希望沈南星不在家里，不要看见我这幅鬼样子。
我拉着头发想减少一点头顶上得刺痛。
那是我的妈妈，苏斓。
她拽着我的头发，把我从床上拽了下去，我想要反抗。
但头顶的疼痛感让我没有多少还手的力气。
无意之间看见门口站着一个人，是沈奶奶。
她面无表情的看着我和这个疯子的这场闹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