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兴县城有个家财万贯的大员外,名叫廖永秋。
说起廖永秋,在县城也算是个人物,他出身贫寒,十六岁在染坊当个小学徒,后来凭借自己的聪明才智和勤劳肯干,一步步升迁,一路做到了店掌柜。
羽翼丰满后,廖永秋不再满足给别人打工,索性出来自己单干,经过多年的苦心经营,终于积攒了这份庞大的家业。
如今廖永秋已经年过半百,家里的钱多到几辈子也花不完,可他成天愁眉苦脸,唉声叹气,为嘛呢?
原来廖永秋和妻子淑珍结婚这么多年,也没能养育一男半女,老话说,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眼看这廖家的香火,就要断送在自己手里,他心里能不发愁吗?
这天淑珍就劝廖永秋,说道:
老爷,实在不行,你就从同族的子女中,过继一个孩子吧,这样家业有了接班人不说,将来也有人为你养老送终啊。
夫人,过继一事,我也不是没有考虑过,但过继的孩子,毕竟不是亲生的,将来会和我一条心吗,再者说了,这么大一份家业,便宜了外人,岂不可惜。
淑珍见劝不动廖永秋,也就不再多说了。
日子过得飞快,一晃到了五月节。
廖永秋在老家有个叔叔,名叫廖石榴,他为什么取了这么一个怪名呢?
听说廖石榴的母亲,当年是在石榴地生下了他,所以就给他取了这么一个名字。
吃过石榴的都知道,剥开外壳,里面的石榴籽密密麻麻,颗粒饱满,所以老百姓把石榴当做多子多福的象征。
这句话放在廖石榴身上,最贴切不过了,他这些年没干别的事,光顾着生孩子了,一口气生下了五个儿子,三个闺女,最大的儿子已经二十多了,最小的闺女才刚刚满月。
日子过得飞快,一晃到了五月节,这天廖石榴带着自己最小的儿子,拎着一袋粽子,前来拜见廖永秋。
廖石榴是个自来熟,进门就满脸堆笑,递上了粽子,说道:
大侄子,我知道你家里什么都不缺,我也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这是我们亲手包的粽子,就请你尝尝家乡的味道。
叔叔,您太客气了,快,快屋里请!廖永秋即刻置办了一桌丰盛的家宴,款待了他。
看到叔叔好不容易来一趟,廖永秋就留他在家住了几天,好吃好喝招待。
廖石榴也不客气,一连住了三天,可压根就没有要走的意思,廖永秋以为他是来打秋风的,于是拿出了五十两银子,递给了廖石榴,说到:
叔叔,这是侄儿的一番心意,请你笑纳。
哪晓得廖石榴把脸一沉,摆摆手回道:
大侄子,你太小看叔叔了,我这么老远跑来看你,难道就是为了这点银子,收回去,收回去!
喔,你不要银子,那你这么远跑来,究竟所为何事啊?
廖石榴一把拉过自己的小儿子,对廖永秋说道:
大侄子,我知道你没有子嗣,你看,这是我最小的儿子,身体壮实,聪明伶俐,其实我非常舍不得,但是为了他有一个好的前程,也只有忍痛割爱了。
你看这样行不行,我把他过继给你,让他给你当儿子,一来呢,可以延续你家的香火,二来呢,将来你老了,身边也有个人照应,这岂不是两全其美。
哪晓得廖石榴刚刚说完,廖永秋腾的一下站了起来,厉声喝道:
滚出去,你给我滚出去!我敬重你是我的叔叔,好酒好菜款待你,没想到你打主意,竟然打到我的头上来了。
你这不是不劳而获吗,我早就听闻你好吃懒做,不务正业,这些年你除了生孩子,还干过什么!
哼,你说的好听,给我养老送终,你心里打的什么算盘,别以为我不知道,我闯荡江湖多年,你心里这点小九九,我还能看不出来吗!
一番话呛得廖石榴面红耳赤,他见自己的小伎俩被识破了,窘迫的无地自容,只得拉着小儿子,灰头土脸的走了。
淑珍从来没有见过廖永秋发这么大的火,打那之后,再也不敢提过继的事情了。
廖永秋不光在城里有好几家店铺,另外他在乡下买了数百亩良田,每年光靠收租子,都能够赚不少钱。
眼看过了秋收,田里的水稻早就收割完毕,脱粒之后进仓了,这天天气晴好,廖永秋带着一个家仆,来到乡下收租子。
他刚刚走到佃户刘老汉的门口,院里就传来刘老汉的叫骂声,打死你个死妮子,这么大的人了,一点事都干不好,真是个废物,期间还夹杂着一个女子的啼哭声。
廖永秋登时一惊,赶紧推门冲了进去,只见刘老汉手拿一块竹条,正在抽打一个年轻漂亮的女子,那女子身上被抽的青一块紫一块,哭得悲悲戚戚。
廖永秋喊了一声,好啦,好啦,我说刘老汉,就是自己的亲闺女,也不能下这么重的手啊。
刘老汉一看是廖永秋,立马变了笑脸,满脸堆笑,哟,廖老爷,你怎么来啦,事先也不说一声,我好去接您啊。
诶,这才几步路,还接什么接,对了,这个女子是谁,你为什么打她啊?
哎,别提了,她是逃难来到我家的女子,名叫丽娘,我看她可怜,就好心收留了她。
哪晓得这个女子中看不中用,一点小事都做不好,今天叫她烧饭,好好的一锅饭,全给烧糊了,白白糟蹋了一锅米,说到这里,刘老汉举起竹条,又要抽打丽娘。
丽娘吓得一声尖叫,急忙躲到了廖永秋的身后,紧紧的拽住了他的胳膊。
霎那间,丽娘身上那少女独有的散发着青春气息的体香,扑鼻而来,她那饱满富有弹性的胸脯,紧紧的贴在了廖永秋的身上,廖永秋的身体为之一颤,瞬间从天灵盖麻到了脚底板。
廖永秋虽说年过五十了,但是雄风不减当年,当即身体就有了反应,他当即就有了收丽娘为妾的冲动。
寻思片刻,廖永秋对刘老汉说道:
这样吧,丽娘我要了,我府里缺个丫鬟,就让她跟我回去吧,说罢,他掏出了一百两银子,递给了刘老汉:
这点银子你先拿着,算是补偿你收养她的损失吧,过几天,我再叫人给你送些银子来,算是我买下她的钱,你看意下如何?
刘老汉看到白花花的银子,眼中放出亮光,急忙回道:满意,满意,太满意了,老爷,您现在就可以带丽娘走了。
淑珍看到廖永秋出去收租,带回来一个年轻貌美的女子,登时一惊,虽然廖永秋嘴上说,只是让丽娘做一个贴身丫鬟,但是淑珍多聪明啊,很快就明白了丈夫的心意,于是说道:
相公,你要是喜欢,就娶了丽娘吧,如果她能够为你生下一男半女,你们廖家不就有后了吗?
既然夫人都这么说,廖永秋索性不装了,择良辰吉日,风风光光和丽娘拜堂成亲了。
廖永秋老树开花,年过半百再做新郎,雄风不减当年,一个月后,丽娘就有了明显的妊娠反应,廖永秋急忙请来大夫为丽娘号脉。
大夫看过后,惊呼道,恭喜恭喜,老爷,夫人这是喜脉啊。
廖永秋听罢,欣喜若狂,赶紧包了一个大红包,赏给了郎中。
丽娘有了身孕,在家中的地位陡增,廖永秋特地安排了两个丫鬟,照顾丽娘的饮食起居,丽娘要什么,给她买什么,丽娘想吃什么,就给她做什么,廖永秋简直把她宠上了天。
老话说,十月怀胎一朝分娩,可丽娘怀胎到第九个月头上,早上起床的时候,不小心滑了一跤,早产了。
好在接生婆很有经验,在接生婆的帮助下,丽娘顺顺利利生下了一个白白胖胖的儿子。
廖永秋老来得子,高兴地都快找不着北了,在儿子满月这天,大办特办,摆了数十桌的满月酒,招待前来祝贺的亲朋好友,邻居街坊。
就是城里那些乞丐流民,只要来到府上,对廖永秋说上一句吉祥话:
老爷,恭喜你喜得贵子,也能够得到一顿饭食,这菜还不错,有鱼有肉,米饭管饱。
这下热闹了,城里的乞丐听到风声,就像潮水一般涌向了廖府,送走一波,又来一波,没完没了。
管家忙的是大汗淋漓,就问廖永秋:老爷,你看,这城里的乞丐听说您办满月酒,都来蹭吃蹭喝,开销实在是太大了,你看要不要赶他们走。
诶,来的都是客,怎么能往外撵客人呢,你吩咐下去,不管来多少乞丐贺喜,一律接待,不准怠慢。
是,老爷,有廖永秋这句话,管家只得照办,就这样,府里连开了三天的流水席,招待的乞丐不下数百人。
这天中午时分,来了一个疯疯癫癫的老乞丐,只见他身材瘦小,干巴巴一团,虽说是乞丐,但衣服还算干净。
老乞丐凑到廖永秋跟前,笑嘻嘻的说到,老爷,听说你喜得贵子,能不能把小少爷抱出来,让我们看看啊。
行啊,廖永秋一时高兴,就喊道,丽娘,把儿子抱出来。
话音刚落,丽娘在丫鬟的搀扶下,抱着儿子走了出来,廖永秋满心欢喜,还等着老乞丐说几句吉祥话。
哪晓得乞丐看了一眼孩子,摇摇头皱起了眉头。
廖永秋大吃一惊,急忙问道:老人家,你这是何意啊?
老爷,我说句大实话,你别不爱听。
老人家,你有什么话但讲无妨。
这孩子的确漂亮,但可惜啊,他不是你的亲生儿子。
啊---!这话一出,犹如平地起了一声炸雷,在场的人全都呆住了。
还没等廖永秋回话,丽娘先发火了,爆喝一声,哪来的疯老头,敢在这胡言乱语,来人啊,把他轰出去!
几个家仆冲上来,架起老乞丐,就要往外轰。
慢!廖永秋大喝一声,喝退了家仆,随即就问老乞丐,老人家,你说他不是我的亲生儿子,有何凭据啊?
嘿嘿,有个人比我更清楚,说罢,乞丐一指院里的一个年轻人,廖永秋一看,大吃一惊,他乃是自己的堂弟廖二虎。
廖永秋一把揪住廖二虎,厉声喝道:快说,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廖二虎吓得浑身颤抖,体似筛糠一般抖个不停,我,我---,张嘴结舌好半天,没有说出一句话来。
干脆,廖老爷,把他扭送官府吧,看他说不说!旁边有人起哄。
廖永秋心想,现在也没有别的法子了,于是将廖二虎、丽娘扭送到了官府。
廖二虎是个怂包,一到衙门就瘫软在地,县令还没说大刑伺候,他就老老实实招供了。
原来当初廖石榴想把小儿子过继给廖永秋,遭到拒绝后,对廖永秋怀恨在心,当即找来了大儿子廖二虎商量对策。
廖二虎是个浪荡公子哥,吃喝嫖赌抽,五毒俱全,鬼点子也多,他当即就憋出了一条毒计。
他在青楼里有个相好的,就是这个丽娘。
廖二虎花费重金为丽娘赎身,然后买通刘老汉,就说丽娘是逃难来的,是刘老汉发善心,收留了她,几人统一了口径。
他们算好了廖永秋下乡收租的日子,那天廖永秋刚走到刘老汉家门口,刘老汉就故意鞭打丽娘,上演一出苦肉计,没想到廖永秋还真就上当了。
丽娘利用自己的美色,顺利成为了廖永秋的小妾,她为什么怀胎九月生子呢?
那是因为早在嫁给廖永秋之前,丽娘就已经怀上了廖二虎的孩子,为了避人耳目,她故意滑了一跤,就是为了避免大家的猜疑。
廖二虎、丽娘满以为自己谋划的天衣无缝,万万没有想到,廖永秋连开数天的宴席,招待八方来客,会把全城的乞丐都吸引来了。
这位老乞丐原先就在青楼门前乞讨,他认得丽娘跟廖二虎,他看到两人出双入对,成天神神秘秘腻在一起,就知道没干好事。
老乞丐来给廖永秋贺喜,一看他的小妾竟然是丽娘,惊讶不已,再一看躲在宾客里面,暗自得意的廖二虎,就立马明白了其中的弯弯绕,这才好心提醒廖永秋,道出了实情。
至此案情真相大白,廖二虎被抓进大狱,自不必说,丽娘尚在哺乳期,县令法外开恩,暂缓对她的处罚。
经过这么一闹,廖永秋身心俱疲,再也不提延续香火一事了,他后来散尽家产,把全部精力投入到了慈善事业中。
在夫人淑珍的帮扶下,廖永秋在城里开了数家慈济堂,专门收养无家可归的流浪乞讨人员,失去父母的孤儿,还有无人赡养的孤寡老人。
廖永秋和夫人半身致力于慈善,救助了很多穷苦无依的老百姓,被大伙尊称为活菩萨,两口子也得到了福报,双双活到了八十多岁,才无疾而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