冒顿当上了心心念念的单于,然而他志不仅此。当时匈奴周边,除了南方的中原王朝,尚有东胡、月氏等多国强敌环伺。冒顿先要解决肘腋之患——强大的东胡。东胡这时也屡屡骚扰,冒顿觉得这既是扫平敌国的借口,也是加强自己国内统治的时机。于是他就开始了老套路。
东胡恃强,又以为冒顿新立根基不稳,就先派使者来探探口风,要前任单于头曼的宝马。冒顿召集群臣商议,群臣皆曰不可,冒顿一人乾纲独断:“两国相交怎么吝啬一匹马”,就把这匹宝马交由使者带会。东胡这下来了劲儿,果然你匈奴怂了,看来这杀父自立的冒顿小儿也不过如此嘛。
两国相交,正如两性关系,得寸便要进尺,赢了一城还不满足,非要对你的防线试探到底。这都是滥用“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的逻辑和人的自私自利的本性。
东胡又派使臣求冒顿的阏氏,这是何等样的羞辱,群臣左右都很愤怒,纷纷请战。大家望向单于,冒顿看着这信倒是一点不怒,还是熟悉的语气:“两国相交怎么吝啬一个女子”,美人流泪拜辞,便随使者去国了。大家很奇怪,往常性烈如火的单于这回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验证的时刻来了。东胡这回不要宝马,不要美人,要的是疆土了。北方地广人稀,东胡和匈奴虽然接壤,实际上真正有人居住的地方相隔有千里,这千里因荒烟一片成为两个国家平常都会理会的弃地。东胡派人传过话来,这千里弃地从此都属于他们了,你们匈奴人不可再染指,否则兵戎相见。
冒顿得信,又一次王庭集会,召诸大臣商议。大臣们这回倒有意思,都觉得千里荒漠弃地,给东胡就是了嘛,何必伤了两国和气。谁知道怂了好几拨的冒顿登时大怒:“土地是立国之本,怎么能拱手让给他国。”韬光养晦已够,獠牙面目便显现出来,先斩了所有说可以给的大臣,跨马亲征,直捣黄龙。冒顿大军一口气杀到东胡王城,中了骄兵之计的东胡这时还在梦中呢,东胡王身死国破,冒顿扫平东胡。
看冒顿这一手操作,其一则喜怒无定天心难测,玩弄大臣于股掌之间,其二则骄邻国之意,乘其不备一举拿下。攘外安内一把全抓,杀伐决断俱由己出,真是好手段!不仅大臣从此畏惧,群臣百姓无不发自心底佩服的五体投地了。
于是,群臣士兵百姓齐心一力,冒顿大军所向,敌国无不披靡。不到几年,右灭东胡,左夷月氏,南并楼烦,北服屈射,所邻其余诸夷也几乎诛灭殆尽。当时楚汉相争,冒顿还得以夺回秦兵所占之地,又与中原王朝秣马塞上,兵临燕代之地。冒顿控弦之士多达三十万,人人能征惯战。
武事既定,文治不可不取,冒顿还建立了更为完备的军国制度。
明月出天山,苍茫云海间。
长风几万里,吹度玉门关。
汉下白登道,胡窥青海湾。
由来征战地,不见有人还。
李白这首《关山月》讲述的就是冒顿与刘邦白登之围的故事。
汉朝初定,分封诸侯,韩王信迁徙到封地,封地离匈奴很近,便建都马邑以抵御。匈奴此年秋天大举围攻马邑,韩王信就投降了匈奴。这韩王信,不是大家熟知的汉初三杰淮阴侯韩信,而是与之同时的汉初诸侯,因是战国韩襄王的孙子,为避免相混,史书便以韩王信称呼。
韩王信投降匈奴后,引匈奴兵攻打太原,打到了山西晋阳。边境告急,刘邦便御驾亲征。话说“韩信将兵多多益善”,刘邦将兵不过十万众而止,这回又是和匈奴打仗,刘邦还真不太行。
当时的边塞苦寒,刘邦领兵到前线已经是冬天,大寒雨雪交加,汉军士卒有十之二三都冻掉了耳朵手指。冒顿狡猾奸诈,利用了汉军于苦寒之地难以久战而求速胜的心理,隐藏精兵,佯败诱敌。汉军果然追击,刘邦一看匈奴军队都是些瘦猴儿,就全军出击北逐匈奴,势要赶出燕代。
三十二万大军,一大半是步兵,天寒地冻走在后头。刘邦好胜心切,领轻军先到平城县。冒顿精兵几十万齐出,把刘邦围在平城县东三十里的白登山上。足足围困了七天七夜,东西南北,水泄不通,外援一时也难相救。
幸好谋士陈平多智,献上一计,刘邦依言派使者带了许多珍宝绸缎偷偷献给冒顿阏氏。阏氏就向冒顿吹枕边风:“汉皇刘邦与单于冒顿您,都是天子,都有神灵庇佑,相困恐有上天警示。而且我们匈奴人惯性游牧,就是杀了汉皇,汉朝土地耕种我们也不习惯,最终也定居不来。不如放他归去,结为友好。”冒顿心思活泛起来。这时汉军也在逐步逼近,冒顿与韩王信的部将相约,韩王信的部将又久久不见踪影。冒顿下了决断,放开城门一角,刘邦赶紧带领卫士溜出和大军汇合。此后双方罢兵,开始了和亲之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