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话冀美版《西游记》连环画 番外一
“徐燕荪” or “徐燕孙”？
近期正在写一个《闲话冀美版<西游记>连环画》的系列，其中有一篇是《徐燕荪和他创作的<蟠桃宴>》，受到网友的热情关注，一些人对文中用的“徐燕荪”的称谓持有争议，认为应该是“徐燕孙”，“荪”字是用错了。说起来这是一桩纠葛很久的画坛公案了，有不少人发表过见解，甚而有人煞有介事地广征博引，论证出徐氏不可能叫“燕荪”，是出版社给弄错了。笔者对徐操其人的了解本也泛泛，没有深入研究过，也没有什么过硬的资料来支撑某一观点，只就世事情理谈一点个人的看法。
徐操， “徐燕荪” or “徐燕孙”？
否定“燕荪”这一称谓比较权威的说法来自于美术史学家薛永年，他为人美出版的《中国近现代名家作品选粹·徐燕孙》一书写的序言“豪情彩笔话霜红 ——徐燕孙及其艺术”一文中，介绍徐操的“家世与生平”时，说明徐操的祖父名叫宴臣，字明海，徐操是为了纪念他的祖父，取字“燕孙”，意谓“燕堂之孙”。并据此断定，“坊间一些署名为‘徐燕荪’的作品，实为不了解徐操身世者的伪作，误以为‘燕荪’即燕孙的人，显然是以讹传讹了。”此外，也有人附会说，徐操先生取字“燕孙”有燕赵大地子孙之意，应该也说得通。
此画落款和钤印均为“燕孙”
还有的人从物证方面寻找答案，专门收集研究了徐操存世的书画作品，从其落款和钤印来看，落款大多是“燕孙徐操”、“徐操燕孙”，印章多用“徐操”、“霜红楼主”、“燕孙”，没有发现“燕荪”的字样，以此证实“燕荪”的称谓是错的，是以讹传讹的，还提醒出版人，建议“以后再版徐先生的书，别再标‘徐燕荪’了。”
河北人民美术出版社的《蟠桃宴》署名为“徐燕荪 金协中”
笔者愚见，前述的论证，确实说明了徐操字燕孙是正确的，无疑的，没有什么可争辩的。但以此来证明“燕荪”的说法是错误的，似乎还有些证据不足，过于牵强了。首先我们来看“燕荪”这一称谓的来源，最早的和最多的是他出版的连环画的署名，就拿他跟金协中先生合作给河北人民美术出版社画的《蟠桃宴》来看，这书出版于1956年2月，明确无误地署名为“徐燕荪”，这是正规的出版物，署名是非常严肃的事情，编辑们三审五校，决不会把作者的名字弄错，更不会自作聪明地画蛇添足，非要自作主张给“孙”字加一个草头上去，这说明“燕荪”就是徐大师亲自的署名。
朝花美术社连环画《打渔杀家》扉页
仅此孤例尚不能充分说明，我们再看徐先生在上世纪五、六十年代的出版物，如朝花美术社的《打渔杀家》连环画、人民文学版的《黄泥岗》、人美社的《鲁达拳打镇关西》等等，不同出版社的印刷品上无一例外署名都是“徐燕荪”绘画，没有“燕孙”的说法。有人怀疑是出版社把徐先生的名字弄错了，就有点让人觉得生拉硬扯找理由了，如果仅有一家出版社，万里有一出点错误还可理解，这么多出版社，而且都是正规且有名望的大社，而且当时的编辑们是出了名的用心出书的，怎么可能不约而同地犯下同样的错误呢？这种说法显然是站不住脚，不能自圆其说的。
人美社的《鲁达拳打镇关西》版权信息
在连环画和画册中出现“徐燕孙”署名的，大多是近年来的一些出版物，如人美社2005年新版的《除三害》、2011年再版的《三打祝家庄》、天津人民美术社出版的《中国近现代画家——徐燕孙画集》以及《荣宝斋画谱》92、161等，署的都是“徐燕孙”。但也有其他出版社依然保持了“徐燕荪”的署名。
人美社2005年新版的《除三害》封底
从以上情况可以判断，“徐燕荪”的署名是徐先生在世时认可并在连环画作品中普遍使用的，绝不是所谓的因为错讹形成的。至于后来的出版物署用“徐燕孙”，都是徐先生身后的事了，因而不可能是徐先生的更正，而是某些编辑接受了所谓考证的正确结果，自作聪明之举了。
其实民国时期，文人和有身份的人依然沿用古人“名以正体，字以表德”的传统，刚生下不久就起名，用来区分彼此；到长大以后要取字，表示德行；有了字，名就成了应该避讳的东西，相称时只能称字而不称名。名和表字往往有一定关联，或同义近义（如周瑜表字公瑾，‘瑜’和‘瑾’都是美玉的意思），或互补呼应（如关羽表字云长，意思是插上翅膀，乘云远扬），或相对成义（如李过表字补之，取意过而补之）。徐先生原名存昭，据说有一次他看京剧《战宛城》，对曹操的雄才大略产生由衷的钦佩，为自我激励，改名为徐操。‘操’字有节操、德行、品行的意思，按照取字的规矩，“燕孙”跟这个名根本搭不上界，而“荪”字解释为古书上说的 一种香草，喻美德，如《楚辞·九歌·湘君》有“荪挠兮兰旌”之文，即是此意。因而“燕荪”作为表字似乎跟他的名字“操”意思更接近，可能性更大些。当然这都是笔者个人推敲，是否符合事实就不敢自作定论了。
《中国连环画名家经典 徐燕荪》
至于徐先生绘画作品中没有使用过“燕荪”的落款和钤印一说，这也不足以证明“燕荪”就是错的。有人考证徐先生用的印章多达六十多枚，而其作品也多不胜数，现存和出版的只是很小一部分，而且大多是他成熟时期的作品，此前画了哪些画，用过哪些章均已无以考证，以有限的事物去推证全部，未免有以偏概全之嫌，不能作为确证。即使确如所言，徐先生确实没有“燕荪”这枚章，也有可能是他把自己的书画作品和连环画作品做了区分，在连环画发表时都署名为“徐燕荪”，这种做法也不是不可能的。
徐燕荪的连环画代表作《三打祝家庄》
斯人已逝，本人已无以自证这桩公案的对错，其实署名不管是“徐燕荪”还是“徐燕孙”，在连环画界大家都会明确无误地知道是徐大师的作品，不会产生任何歧义，这种争论也就没有什么必要性了。
（撰稿：豆国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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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燕孙绘仕女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