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整个西汉两百多年的历史上,比较有名的公主还是比较多的。比如说刘邦的女儿鲁元公主,汉文帝的女儿馆陶公主以及汉景帝的女儿平阳公主等等。这些公主都曾经在各自的时代,拥有相当惊人的权势。而且她们的存在也直接决定了历史的走向。
要说这里面哪个公主最有权势,恐怕不太好说。因为她们在各自的时代几乎都快到顶了。除了皇位她们得不到之外,世间任何想要的荣华富贵,她们几乎都是唾手可得。但如果要说这些公主当中,哪一个权力最大,那可能争议就比较小了。几乎绝大多数的人都只会认同一个答案,那就是西汉中后期的汉武帝的女儿,鄂邑公主。
这位鄂邑公主虽然只是一个公主,但却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扮演了太后的角色。她不但负责抚养皇帝长大,而且还能插手政务,权力简直和皇帝本人差不多了。
作为一个公主,鄂邑公主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权力?而这位权力几乎大到没边的公主,最后为何又会选择自杀了呢?
鄂邑公主的父亲是汉武帝,但是她的母亲,史书上却没有任何记载。这事其实很正常,一来在古代的时候,女子的政治地位本来就不高。一般来说,史书上是不会单独给某个公主写传记的。二来按照当时的规矩,只有皇后的女儿,可能会多记上一笔。所以,鄂邑公主的出身自然也就不会有所记载了。
卫子夫
当然,这也说明一件事,那就是这位鄂邑公主的母亲绝对不可能是那位皇后卫子夫,也不可能是那位汉武帝时期的废后陈阿娇。如果是这两位的话,史书上绝对有记载。
因为是庶女出身,母亲不得宠,所以有关鄂邑公主早年的经历也一无所知。甚至就连鄂邑公主的婚事,史学界也存在很大的争议。
有人认为,鄂邑公主的丈夫是当时的盖侯。这个盖侯也是很有来头的,第一代盖侯是汉武帝的亲舅舅。按照当时的婚配习惯,汉武帝把自己的女儿嫁给自己舅舅的孙子,也是很合理的。另外,还有很多人认为,鄂邑公主的丈夫是乐城侯丁义。但这个说法,在史书上存在很多对不上号的地方。
当然,不管哪个说法是真的,都只能说明一件事:那就是这位鄂邑公主真的很不受宠。因为在汉武帝还活着的时候,盖侯这一脉就已经因为进贡的酎金数量不足,被彻底剥夺了爵位。而且,鄂邑公主的封地在今天的湖北黄石一带。在西汉时期,这地方绝对不是什么好地方。但凡汉武帝对这个女儿稍微喜欢一点,都不会把这地方给她。
一个不得宠的公主,和西汉的高层权力似乎一点都不沾边。而且,鄂邑公主本人还是一个女子,不可能像男人那样通过自己的奋斗改变命运。这样看来,鄂邑公主这辈子最好的命运也就是做一个落魄公主而已。
巫蛊之祸
但问题是,到了汉武帝在位后期的时候,一个突发事件却彻底改变了她的命运。这件事就是巫蛊之祸。
汉朝高层有很多奸臣陷害太子,导致太子这边很多人都死了。然后汉武帝又为太子报仇,又反过来杀光了那些陷害太子的奸臣。经过这一通乱杀之后,整个西汉高层几乎被杀空了半座朝堂。
在这场巫蛊之祸当中,汉武帝的多个子女都直接卷了进去,最后直接死在了这场巫蛊之祸当中。反倒是一直不得宠的鄂邑公主因为不得宠,之前一直没怎么参与朝政,所以并没有被卷进去。这样看来,不得宠有时候也未必就全是坏事。
而接下来,等到巫蛊之祸彻底结束以后,一个很尴尬的局面就出现了:汉武帝之前的几个女儿,要么在巫蛊之祸以前自然薨逝。要么就是直接卷入了巫蛊之祸,最后被杀。等到事情结束之后,汉武帝就只剩鄂邑公主这么一个女儿了。
这个结果倒是也没让鄂邑公主多得多少宠爱。因为当时的汉武帝还真没多余的精力去考虑自己这个女儿的事情。解决完巫蛊之后以后,汉武帝首先要考虑的就是传位的问题。
因为太子刘据薨逝了,而刘据全家也基本都被杀干净了。所以这个时候,汉武帝只能从自己其他的儿子当中再挑选一个做继承人。虽说当时汉武帝在世的儿子不止一个,但是想从这里面挑一个最合适的,显然也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
刘彘
选继承人,安排后事,这些事情,基本上就消耗了汉武帝晚年所有的精力了。
就这样,经过一番选择之后,后元二年(前87年),汉武帝的身体终于彻底不行了。“上居甘泉宫,召画工图画周公负成王也。于是左右群臣知武帝意欲立少子也。后数日,帝谴责钩弋夫人。夫人脱簪珥叩头。帝曰:‘引持去,送掖庭狱!’夫人还顾,帝曰:‘趣行,女不得活!’夫人死云阳宫。时暴风扬尘,百姓感伤。使者夜持棺往葬之,封识其处。其后帝闲居,问左右曰:‘人言云何?’左右对曰:‘人言且立其子,何去其母乎?’帝曰:‘然。是非儿曹愚人所知也。往古国家所以乱也,由主少母壮也。女主独居骄蹇,淫乱自恣,莫能禁也。女不闻吕后邪?’”同时,汉武帝又选了四个自己信得过的大臣,来帮忙辅佐刘弗陵。
政务上的事情基本上可以由四位辅政大臣帮忙处理。但是在宫里,问题就有点麻烦了。当时刘弗陵只有八岁,母亲又被赐死了。而且,为了防止将来外戚干政,汉武帝也不敢让刘弗陵的舅舅或者姨妈之类的亲戚来帮忙抚养。所以最后,汉武帝就只能把这个任务交给了自己唯一在世的女儿,鄂邑公主。
就这样,在汉武帝晏驾之前,之前一直没什么存在感的鄂邑公主忽然就被赋予了这样一个重要使命:在汉武帝驾崩后,将会由她抚养小皇帝长大。朝政上面的事情由四位辅政大臣说了算。但是宫里的事情,以及小皇帝的教育问题就都归她管了。
然后,在正式立刘弗陵为太子两天之后,汉武帝最终驾崩。在这之后,小皇帝刘弗陵顺利登基,鄂邑公主则是同时入宫开始抚养小皇帝长大。“明日,武帝崩。戊辰,太子即皇帝位,谒高庙。帝姊鄂邑公主益汤沐邑,为长公主,共养省中。”
鄂邑长公主
就这样,在汉昭帝登基之后,鄂邑公主变成了鄂邑长公主。虽然只多了一个长字,但这却标志着这位公主一跃成为当时汉朝最有权势的女子。
虽然身份上是小皇帝的姐姐,但从年龄上来说,鄂邑公主其实完全可以给小皇帝当奶奶了。史书上没有记载鄂邑公主的详细出生时间,但是据史学家们分析,这个时候的鄂邑公主至少已经四十多岁了。
在西汉时期,二十岁生孩子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而当时的刘弗陵仅仅只有八岁。这样算下来,鄂邑公主要是生孩子早一点,她的孙子应该和刘弗陵差不多大。再加上抚养小皇帝长大的使命,此时的鄂邑公主在西汉高层扮演的角色,其实更像是一个太后。
在汉昭帝登基之后,接下来的一年里,汉朝高层一直是风平浪静。一方面,之前巫蛊之祸的风波,已经把整个汉朝高层都给血洗了一遍。有能力搞事情的人基本上之前都已经死了。另一方面,汉武帝选择的这四个辅政大臣确实也都很有能力,完全可以保证汉朝正常运转。
而在这一年当中,鄂邑公主的欲望也在迅速膨胀。
之前她只是一个普通公主,又不得宠,自身基本没什么权势。可是如今的她,手里却握着小皇帝这张牌,扮演了太后的角色。
鄂邑长公主
虽说按照汉武帝的安排,鄂邑公主的工作只是负责抚养小皇帝。但是手里握着小皇帝这张牌,本身就已经可以做太多事情了。
所以接下来,鄂邑公主的权势开始一路飙涨,权力越来越大。很多朝堂上的大臣也开始向她示好,成了这位公主的人。
同时,掌握了权力的鄂邑公主,在私生活问题上也开始彻底放纵。反正这个时候,汉朝已经没人能约束她了。那么接下来,鄂邑公主自然是想怎么玩就怎么玩。“昭帝始立,年八岁,帝长姊鄂邑盖长公主居禁中,共养帝。盖主私近子客河间丁外人。上与大将军闻之,不绝主欢,有诏外人侍长主。”
不过,这种微妙的平衡其实也就只保持了一年多的时间而已。因为一年多以后,四大辅政大臣当中的金日磾因病去世了。
金日磾的死直接导致原本的权力局势彻底失衡了。尤其是金日磾本人腾出来的位置,更是遭到了其他几大势力的哄抢。
霍光
再之后,朝中的大臣就逐渐分成了两派。一派是以霍光为首,另一派是以另外两位辅政大臣,桑弘羊和上官桀为首。
原本按照正常逻辑,其实霍光应该是和上官桀一派,然后两人联手对付桑弘羊。因为霍光和上官桀之间原本是亲家,霍光的女儿嫁给了上官桀的儿子。而且,两人所生的女儿后来还直接被送进了皇宫,做了小皇帝刘弗陵的皇后。不管怎么看,霍光都应该和上官桀联手,一起压制桑弘羊,然后彻底把持最高权力。
但问题是,霍光和上官桀虽然是亲家,但两人的关系却不太好。上官桀当上辅政大臣之后,一直想为自己家谋福利。而霍光则是秉公办事,一点面子都不卖。而且,之前上官桀想要让自己的孙女,也就是霍光的外孙女入宫做皇后,霍光还多次阻挠。
因为这个情况实在是不符合正常逻辑,所以后世很多人猜测这里面肯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史书上没记载。所以这件事本身就显得很奇怪。
总之,最后身为亲家的霍光和上官桀直接决裂了。上官桀和桑弘羊联手一起对付霍光。而其他大臣也开始纷纷站队。
鄂邑长公主
如此一来,在宫里一手遮天的鄂邑公主,就显得很关键了。
鄂邑公主虽然不碰朝政,但是她对皇宫的控制力以及对朝堂的影响力还是很大的。如果鄂邑公主倒向哪一头,显然就会让权力的天平彻底失衡。
而接下来,鄂邑公主则是倒向了上官桀和桑弘羊那一头。这主要是因为鄂邑公主的那个情夫丁外人和上官桀的儿子关系比较好。之前上官桀想要让自己孙女做皇后,霍光百般阻挠的时候,也是鄂邑公主出面,最后敲定了这件事。“长主内周阳氏女,令配耦帝。时上官安有女,即霍光外孙,安因光欲内之。光以为尚幼,不听。安素与丁外人善,说外人曰:‘闻长主内女,安子容貌端正,诚因长主时得入为后,以臣父子在朝而有椒房之重,成之在于足下,汉家故事常以列侯尚主,足下何忧不封侯乎?’外人喜,言于长主。长主以为然,诏召安女入为婕妤,安为骑都尉。月余,遂立为皇后,年甫六岁。”“光时休沐出,桀辄入代光决事。桀父子既尊盛,而德长公主。公主内行不修,近幸河间丁外人。桀、安欲为外人求封,幸依国家故事以列侯尚公主者,光不许。又为外人求光禄大夫,欲令得召见,又不许。长主大以是怨光。而桀、安数为外人求官爵弗能得,亦惭。自先帝时,桀已为九卿,位在光右。及父子并为将军,有椒房中宫之重,皇后亲安女,光乃其外祖,而顾专制朝事,繇是与光争权。”
当这个政治同盟形成之后,霍光自然瞬间就难受了。
四大辅政大臣当中,霍光的权力原本是最大的。因为他不光负责军队,还负责帮小皇帝批改奏章。有这两个权力在手,其他三位辅政大臣其实都不是他的对手。当然,其他三位辅政大臣也有自己的底气,人家掌握了京城的大部分禁卫军。
所以,当宫里的鄂邑公主倒向另一头之后,霍光瞬间就难受了。虽然朝政大权暂时还在霍光的手里。但是有这几个人在旁边盯着,谁都说不准,他们什么时候会对霍光发起进攻。
霍光
也就是在这样的历史背景之下,霍光想出了一个办法,彻底扭转了局势。
这个办法就叫盐铁之议。
简单来说,当时汉朝开始休养生息。所以对于汉武帝时期的很多政策,下面的人开始逐渐不满。尤其是对于汉武帝时期确定的国营经济,下面很多大富商以及地主阶层都十分不满。而霍光这一派,当时便主张开发相关领域,允许民营经济进入。至于桑弘羊和上官桀那一派则是支持维持现状,坚持继续搞国营。就这样,双方争论了很久之后,谁也说服不了谁。于是在这之后,双方便都提出,要扩大讨论规模。从全国范围内找人,大家一起讨论这个问题。最后,经过一番复杂的讨论之后,以霍光为首的开放派终于占据了上风。
这事其实比较好理解,毕竟当时霍光代表的是更加广大的中下层地主阶级以及国内的富商阶级,而桑弘羊他们代表的则只是一部分官员阶层而已。
因为霍光身后代表的力量更强,所以最后,在这场盐铁之议当中,霍光赢了。而霍光赢了之后,霍光这一派的官员自然在朝堂上的位置也就更稳了。反倒是原本占据优势的桑弘羊和上官桀逐渐被压制了。
至于鄂邑公主,在这个过程当中发挥的作用则是相对有限。这倒也不奇怪,作为一个公主,鄂邑公主本来就不懂政治。所以在这种高水平的权谋游戏当中,她自然无法发挥自己的优势。
桑弘羊
而等到盐铁之议结束以后,霍光开始全面胜出,桑弘羊和上官桀这一派已经彻底没了希望。所以接下来,他们就打算兵行险着,通过政变来解决问题了。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另一个关键人物卷入了这场纷争。这个人就是燕王刘旦,也就是汉武帝的第三个儿子。
当年巫蛊之祸结束以后,刘旦其实原本是有机会做继承人的。因为当时汉武帝在世的几个儿子当中,就数他年龄最大。“及卫太子败,齐怀王又薨,旦自以次第当立,上书求入宿卫。上怒,下其使狱。后坐臧匿亡命,削良乡、安次、文安三县。武帝由是恶旦,后遂立少子为太子。”
当时小皇帝已经在鄂邑公主手里,只要她抚养小皇帝长大,要什么有什么。而一位已经成年的藩王,则注定不可能给她这些东西。所以,唯一的解释,就是两人关系更近一些。而当时的小皇帝更信任霍光。这让鄂邑公主看不到希望,所以才打算铤而走险。
就这样,随着刘旦卷入,一个非常强大的反对派,彻底成型了。这其中不但有地方藩王,还有朝中的辅政大臣,更有宫里最有权力的女子。不管怎么看,他们的优势,都非常巨大。
而接下来,反对派并没有选择马上发动政变,而是选择给霍光设了一个局。
刘旦
“燕王旦自以昭帝兄,常怀怨望。及御史大夫桑弘羊建造酒榷、盐铁,为国兴利,伐其功,欲为子弟得官,亦怨恨光。于是盖主、上官桀、安及弘羊皆与燕王旦通谋,诈令人为燕王上书,言:‘光出都肄郎羽林,道上称跸,太官先置。’又引:‘苏武前使匈奴,拘留二十年不降,还乃为典属国,而大将军长史敞亡功为搜粟都尉,又擅调益莫府校尉。光专权自恣,疑有非常。臣旦愿归符玺,入宿卫,察奸臣变。’候司光出沐日奏之。桀欲从中下其事,桑弘羊当与诸大臣共执退光。书奏,帝不肯下。明旦,光闻之,止画室中不入。上问:‘大将军安在?’左将军桀时曰:‘以燕王告其罪,故不敢入。’有诏召大将军。光入,免冠顿首谢,上曰:‘将军冠。朕知是书诈也,将军亡罪。’光曰:‘陛下何以知之?’上曰:‘将军之广明都郎,属耳;调校尉以来未能十日,燕王何以得知之?且将军为非,不须校尉。’”
这就给了霍光翻盘的机会。
接下来,反对派见到小皇帝依然信任霍光,于是就打算直接用武力除掉霍光了。当时他们决定,由鄂邑公主出面,邀请霍光吃饭。然后在吃饭的时候,直接干掉霍光。宫里是鄂邑公主说了算,而在宫外,两位辅政大臣则是会同时发动政变,彻底控制京城。“后桀党有谮光者,上辄怒曰:‘大将军忠臣,先帝所属以辅朕身,敢有毁者坐之。’自是桀等不敢复言,乃谋令长公主置酒请光,伏兵格杀之,因废帝,迎立燕王为天子。事发觉,光尽诛桀、安、弘羊、外人宗族。燕王、盖主皆自杀。光威震海内。昭帝既冠,遂委任光,讫十三年,百姓充实,四夷宾服。”
当然,后世也有人认为,或许当时反对派并没有真的打算政变,所谓的政变都是霍光泼的脏水。霍光当时抢先下手,干掉了反对派,所以事后才给自己找了这样一个理由。不过既然霍光是胜利者,而且后来霍光也一直都是一个贤臣。所以后来在史书上,自然也就记载反对派打算造反了。
鄂邑长公主
至于鄂邑公主,虽然她阴差阳错之下,侥幸控制了汉朝的最高权力。但是最后,因为自身能力不足,还是败给了霍光。从整个过程来看,她输的其实也不冤枉。
客观来说,鄂邑公主当时手里掌握的牌,其实已经最高等的了。如果换了后来的武则天、慈禧太后,拥有同样的资源,估计霍光早就完蛋了。但可惜的是,鄂邑公主本人,偏偏没有这样的手段。
一个没有足够政治手腕,却又掌握了大权的女子,从很大程度上来说,她的结局,其实从一开始就已经注定了。